東漢末年已經有真正意義上的瓷器,以青瓷為主,黑瓷為輔。但瓷器在漢代不算高檔器物,既沒有玉器、青銅器的高貴,也沒有漆器的輕便,更沒有孫策說的冰清玉潔、一塵不染,但容易磕碰破壞卻是事實。何顒被孫策說得羞愧難當,隻當孫策故意用粗笨而易損的瓷器來羞辱他,倒也沒有注意到孫策語境中的微妙破綻。


    何顒縱橫江湖一生,活人無數,對他感恩戴德的人比比皆是,就算是沒有受過他的恩惠幫助,聽到他的名字也會禮敬三分,就連袁紹、王允都不會當麵頂撞他,今天卻被孫策當麵折辱,頓時心往上湧,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轉。若不是張邈扶著,他說不定真會倒在地上。


    見何顒搖搖欲墜,不得不靠在張邈身上,丁夫人驚愕不已。


    “隻道孫將軍武功高強,戰無不勝,不意他辭鋒竟也如此犀利,連何公都難當其鋒。”


    袁權笑笑,淡淡地說道:“夫人過獎了。他讀書少,沒什麽文采,隻不過有一顆赤子之心,不失質樸,亦有幾分小聰明,偶有言中。何公是成名多年的黨魁,怎麽會與他一個後生較量。大概是最近四處奔波,心力交瘁,體力不及吧。說起來,以前是為袁使君,現在為的可是令郎曹府君,夫人,何公很不容易啊。”


    丁夫人眼珠一轉,莞爾而笑。“夫人說笑了,袁使君尚且不是孫將軍對手,子修又怎麽敢放肆。他如今困守東平,還要請孫將軍手下留情才是。”


    袁權輕歎一聲:“拙夫雖有小勇,卻不是好鬥之人。他本是朝廷任命的會稽太守,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一是朱太尉軍令難為,二是家翁身陷重圍,於忠於孝,不得不來。如今雙方罷兵,他又負了傷,正要迴家休養,並無再戰之意。曹府君大可不必擔心他,要擔心的卻是那些不肯善罷甘休、窮兵黷武之人。夫人,兗州是四戰之地,這個責任可不輕。令郎雖然文武雙全,但有人想讓他為刀,卻未必是看重他本人的能力,或許隻是想讓他為瓦當罷了。尊夫已經付出了代價,令郎切不可重蹈覆轍。”


    丁夫人若有所思,微微地點了點頭。


    曹英和孫翊被爭論的時間吸引了過來,站在院門口,茫然地看著何顒與孫策。見何顒情況不妙,曹英奔了過來,將何顒扶到堂上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擦汗,費了半天力氣才讓何顒緩過這口氣。曹英趕到孫策麵前,仰著頭,叉著腰,杏目含煞。


    “何公那麽好的人,你為什麽要惹他生氣?”


    孫策歪著頭,打量了曹英一眼,忍不住笑了。“何公對你好,對我卻不好。他吃我的,喝我的,反過來還看不起我。再說了,我也沒惹他生氣,我隻是說出一個事實,他是自己不好意思。”


    “真的嗎?”曹英轉頭看著堂上的何顒。何顒擺擺手,無力說話,但意思很明白,讓曹英別和孫策較量。他都不是對手,曹英又能占到什麽便宜,別平白惹怒了孫策,連累了曹家。見何顒不反駁,曹英又噔噔跑了迴去,照顧何顒。


    孫策驚訝不已。如果他記得不錯,這曹英應該就是曆史上的清河公主。他一直以為是個刁蠻任性的女子,沒想到還這麽有膽色。看她照顧何顒的模樣,也算得上懂事。這也說得過去,她和曹昂同母,又都是丁夫人撫養長大的,曹昂是個優秀的五好青年,曹英沒道理會成為蠻不講理的惡婦啊。


    孫策轉頭看看孫權、孫翊,這才發現孫權的心情還是很低落,倒是孫翊很從容,一雙眼睛一直落在曹英身上。孫策拍拍孫權的肩膀,擠擠眼睛。“怎麽了?被人欺負了?”


    “沒有。”孫權悻悻地說道:“她說我的眼睛像狼,生性殘忍,不願與我說話。”


    孫策忍俊不禁。“就為這點事?”


    “我怎麽就像狼了?眼睛長成這樣又不是我願意的。”孫權更委屈了。“我殺的人還沒阿翊多呢,怎麽我倒成了生性殘忍?她就是有眼無珠。”


    孫策咂了咂嘴,不知道怎麽安慰孫權。也許是童言無忌,也許是天生的直覺,孫權還真是他們弟兄幾個中最殘忍的一個。這個殘忍不在殺人多不多,而是在有情與無情。孫翊殺人是在戰場上,殺的都是敵人。孫權殺人是在官場上,殺的大多是自己人。


    “你喜歡她嗎?”


    “不喜歡。”


    “既然不喜歡,那你何必在乎她說什麽?”孫策摸摸孫權的腦袋。“這次迴平輿,我跟阿母說,讓她去會稽謝家提親,如何?”


    “真的?”孫權立刻高興起來,拉著孫策的手不住的笑,把曹英忘在了一邊。孫策笑笑。“你別高興太早,謝家那小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等提了親,人家又應了,你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妾可以換,妻可不能換。”


    “不會,不會。”孫權樂得合不攏嘴,眉飛色舞。


    丁夫人在堂上看著孫策與孫權說話,雖然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但看到剛剛把何顒罵得差點暈倒的孫策拉著孫權的肩膀輕聲細語,把不知為什麽生氣的孫權哄得眉開眼笑,不禁想起了曹昂。她不喜歡卞氏生的孩子,但曹昂卻非常喜歡那兩個弟弟,有空就帶他們玩。在這一點上,孫策和曹昂一樣是一個心懷仁愛的兄長。能對家人好的,心地都不會壞到哪兒去。也許袁權說得對,孫策並不是一個兇惡之人,隻是人在戰場,身不由己。


    想到曹昂,丁夫人的態度不知不覺有了轉變。她想著袁權剛剛的提醒,越發不安,迫不及待的想見曹昂一麵,提醒他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這個兗州刺史不是那麽好當的,可千萬別重蹈了袁譚的覆轍。


    丁夫人置辦了宴席,熱情款待孫策一行。聽說郭嘉是孫策的心腹,她親自敬酒,向郭嘉請教當前形勢。


    郭嘉正中下懷,孫策特地來拜訪丁夫人,就是為了創造這麽一個機會。雖然還沒有收到具體的消息,但他們分析曹昂成為兗州刺史的可能性非常大。曹昂是個孝順的人,丁夫人的意見,他肯定會參考,有時候甚至比陳宮說的話還有用。如果能通過丁夫人轉達孫策的友善之意,保持兗州的形勢穩定,爭取時間,對孫策尊王攘袁的戰略實施有莫大的幫助。


    郭嘉侃侃而談,將目前的形勢細細解說給丁夫人聽。


    “夫人,人們常說形勢,但形與勢不能混為一談。形是靜,勢是動。形是現在,勢是將來。以人為例,四五十歲的人也許看起來比二十歲的強壯,可這隻是暫時的。幾年以後,情況也許就完全是另一番模樣。所以善謀形勢者,不僅要看現在,更要看將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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