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快步出了門,在廊下站了一會兒,麵皮扭曲起來,青紅變幻,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地籲了一口氣。拍拍額頭。“匪我言耄,爾用憂謔。多將熇熇,不可救藥。”


    曹昂站在室內。他知道陳宮被激怒了,又不想在辛毗麵前失態,免得被辛毗譏笑。聽到陳宮說完這一句,這才跟了出來,緩緩走到陳宮身後。


    “公台兄,可行否?”


    “可行。”陳宮笑道:“辛佐治熟知馮楷心性,此計可用。”他轉身看了看屋內,又放低了聲音,湊到曹昂耳邊,低語道:“將軍,他之前護送袁耀迴汝陽與孫策爭權失利,現在輔佐袁使君又遭大敗,窮途末路,正是收服的好時候。他是潁川才俊,才智過人,將軍若能得其效力,如虎添翼,必能一飛衝天。”


    曹昂也正有此意,不過他擔心陳宮介意。陳宮與辛毗明爭暗鬥多時,又剛剛被辛毗譏諷,這時候推薦辛毗是真心話,還是為了名士風度故作姿態,他搞不清楚,不敢輕易表態,隻能含糊地應著。


    “既然可行,那就依計行事吧?我讓公振走一趟。他與馮楷有一麵之緣,好說話些。”


    “好。”陳宮點頭同意,與曹昂並肩走出西院,迴到中庭。筆墨都是現成的,陳宮坐了下來,提筆作書,寫了一封命令,用上兗州刺史印,又附上長史印和辛毗的私印。衛臻趕來,陳宮對他交待了一番,這才讓他出城,趕往馮楷的大營。


    等衛臻離開,曹昂偷偷打量了陳宮一會,見陳宮麵色平靜,還有一絲得色,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才試探著問道:“公台兄,你覺得辛佐治會願意為我效力嗎?”


    陳宮撫須而笑。“將軍,不論袁使君是生是死,經此一敗,他已經不可能再掌控兗州,辛佐治無用武之地,除了追隨將軍,別無選擇,除非他有意歸隱。我想他已經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故意麵刺我計遲。”


    曹昂眼光微閃。難道辛毗刺激陳宮就是為了體現他的價值?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但他總覺得有點不妥當。袁譚新敗,生死未卜,辛毗作為袁譚的心腹,這時候會急於尋找新的主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人的品性未免大有問題。他與辛毗相識這麽久,雖然覺得辛毗有點恃才自負,卻不是這種趨炎附勢之人。


    “公台兄,我看未必。袁使君新敗,他又傷成這樣,對孫策頗有忌憚之意,心灰意懶,否則不會在營中等死。我的才智不及袁使君,家世更是相去甚遠,縱有公台兄相助也不過州郡之職,公台兄負絕世之才,不嫌我妄陋,情義之深,我已經難承其重,安敢得隴望蜀,奢望辛佐治相助。”


    陳宮搖搖頭。“將軍所言差矣。亂世之中,家世固然重要,個人的才能卻不可忽視,孫策能擊敗袁使君便是明證。將軍家世雖不如袁使君,卻比孫家勝出不止一籌。孫策能如此,將軍何以不能?況且世家有世家之累,若非袁氏四世三公,負天下之望,有鼎革之勢,何至於父子相忌至此?勝負乃兵家常事,袁使君雖敗,卻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若能重整旗鼓,未必不能反敗為勝。”


    曹昂若有所思。他和陳宮之前就討論過這件事,袁譚、辛毗這次與孫策決戰,最大的破綻可能就是太心急了,不僅想戰勝孫策,還想擊殺孫策。等他們圍住了孫策,又想將孫家父子一網打盡,遊移不定,結果延誤了戰機,反讓孫策突擊得手。若非如此,憑他擁有的實力,不管是之前強攻孫堅大營,還是昨天伏擊孫策,都已經得手了。


    之所以如此,原因隻有一個:袁譚要向袁紹證明自己的能力,要向世人證明他是一個合格的嫡子。大業未成,父子相忌,在別人看來荒唐,在袁家卻不以為奇。因為不論是世人還是他們自己,都已經將袁氏代漢,鼎立新朝當成了理所當然之事。


    若不是袁紹與袁術不合,因爭豫州兵戎相見,若不是孫策身負袁術遺言之累,不能改換門庭,為袁紹效力,又怎麽會有現在這種局麵。


    “再者,袁使君世家子,從小習禮,行事難免迂闊。孫策卻出身草莽,利之所在,踴躍而前,短兵相接,奮不顧身。若是持重慎戰,以大兵圍之,孫策豈能取勝?與孫策爭匹夫之勇,決勝於臥牛之地,棄長取短,安能不敗?”


    曹昂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公台兄精辟入理,誠為至理良言。能得公台兄相助,是我的運氣。”


    “隻有我,將軍依然沒有勝算。若得辛佐治相助,將軍大業可成。漢高祖得天下,除令祖平陽侯等外,尚有張良、蕭何、韓信等豪傑相助,將軍如今想一展雄才,也需要招攬各方豪傑。依我看,不僅辛佐治可用,陳長文亦可用。潁川四傑,孫策得其叔季,將軍得其伯仲,方有取勝之機。”:筆瞇樓


    曹昂笑了,他明白了陳宮的意思。他拱拱手,向陳宮深施一禮。“就算這四人皆為我所用,公台兄也是我的子房。”


    陳宮大笑。


    ——


    孫策坐在一根枯木上,郭武、徐盛幫他拔出大腿上的箭,又用隨身攜帶的酒衝洗,敷上藥,傷口很深,血隨著酒水往下流,藥敷上去就被衝開,最後隻能將藥塗在布上包紮。剛包好,白布就被染紅了。


    孫策咬著牙,一聲不吭。


    袁譚站在一旁,一邊看著孫策處理傷口,一邊介紹馮楷的情況。馮楷潁川父城人,大樹將軍馮異的後裔,也算是將門之後,不過是庶支。為人謹慎,統兵還算有章法。潁川馮父已經敗落很久了,又是武人,在鄉裏沒什麽名譽。他是主動投效的,走的是辛毗的門路。


    孫策一直沒有做任何評價,心裏卻有點悲哀。如果不是碰巧同名的話,馮楷和路招一樣,都是僅次於五子良將的將領,算不上超一流,卻也是中等以上,可是在袁譚麾下卻這麽沒地位。這世家子重文輕武的習氣還真是重啊。即使是現在,袁譚提及馮楷時依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


    “這麽說,他很敬畏你?”


    袁譚笑笑,有些自嘲,還有些自負。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孫策站了起來,提上浸滿泥水的褲子。“去見見馮楷。”


    袁譚很驚訝。陳武迴報說,馮楷要親眼看到他才能確信,他覺得這簡直是笑話,孫策怎麽可能讓他脫離控製。“將軍,你不怕我一去不複返?”


    “怕,所以我陪你一起去。”孫策抬起頭,瞅了袁譚一眼,咧咧嘴。“希望你這袁使君的威風還在。”


    袁譚愣了片刻,連連搖頭。“不不不,不行……”


    孫策一抬,打斷了袁譚。“我說行,就一定行。”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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