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打量著路粹,又看看手裏的信。


    “這是路君的大作吧?”


    路粹矜持地笑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心裏卻多少有些得意。蔡邕給他寫過信,讓他輔佐孫策,但他拒絕了。現在孫策一眼就看出是他的文章,自然是蔡邕在孫策麵前提過他的文章。蔡邕是當世大儒,能在別人麵前提他的文章是對他的一種認可。在孫策麵前,他有足夠的底氣。


    像我這樣的人,你怎麽可能請得到。


    孫策將路粹的得意看在眼裏,不禁暗自發笑。這麽一個無行文人,不知道有什麽好得意的,不就是會寫幾篇文章嘛。你難道不知道老子手下現在也有張昭、張紘兩支筆嗎?何況你的老師蔡邕都被老子忽悠來了,你有什麽好得意的。當時請你,隻是想應個急而已,你還以為缺了你就不行?


    不過,對於這種自以為是的貨色,孫策一向不介意再燒一把火,讓他更膨脹一些。


    “說起來,我與曹子修還是有仇的,曹子修能捐棄舊怨,重修於好,又派人送來典韋的家人,這其中必有路君的勸說之功。大恩不言謝,南陽新紙五百枚,聊表謝意。希望這些紙能借路君佳作流傳後世。”


    孫策一擺手,有人送來一隻竹匣,裏麵是五百張新紙。南陽已經普及新紙,幾乎淘汰了竹木簡和縑帛,但對其他各郡來說,紙還不多見,是送禮的上好選擇,特別是對路粹這樣的文士來說。即使是到了東晉甚至宋代,送幾張好紙也是一個大人情。


    果然,路粹被撓到癢處,難得地露出了幾分笑容。“多謝將軍。”


    “路君,你是陳留名士,見多識廣,我能否向你請教一個問題?”


    “將軍請說。”


    “袁顯思臨兗州,是準備東進,還是準備南下?”


    路粹打量著孫策,看到了孫策眼中藏得不夠好的憂慮,不禁微微一笑。袁譚入主兗州,孫策緊張了,怕袁譚打豫州的主意。這麽說來,他到陳縣來並不是為了進攻,而是怕袁譚進攻豫州。想到曹昂的緊張,他便有些不屑。


    “朝廷有三互法,袁使君是不可能臨豫州的,將軍大可放心。”


    孫策一拍額頭,擺出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幹笑了兩聲,又命人送上一匣紙。“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小小謝意,請路君不要推辭。”


    路粹坦然受禮,心裏對孫策更加鄙視。白癡啊,袁譚不能做豫州牧,其他人不能?說起來,會是誰呢?路粹一下子動了心思。如果袁譚拿下豫州,誰會是豫州牧?主動一下,說不定我也有機會喲。即使沒有機會做豫州牧,做個潁川太守、汝南太守也行啊。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請路君迴複曹子修,我奉朝廷法令,無意進入兗州,此次來陳國隻是行使我的本職,巡視各郡國,並無他意,切莫誤會。如果路君有機會見到袁使君,也請代我向他致意。我身臨豫州,無以無報,願舉他為茂才,以結盟好。”


    茂才也是舉薦一種,與孝廉相似,但孝廉按人口比例來,每二十萬口舉一人,各郡太守都有權力,人數相對多一點,像汝南郡多的時候十幾人,少的時候也有七八人。茂才就少了,每州一年限舉一人,比孝廉更難得。對孫策來說,這絕對是送給袁譚的一份大禮。他舉曹昂為孝廉,曹昂都要派人致謝,他舉袁譚為茂才,就是袁譚的舉將,袁譚於禮也應該感激他一下。


    曆史上,劉備任豫州牧時就舉袁譚為茂才,他後來兵敗去投袁紹,經過青州,時為青州刺史的袁譚就派步騎相迎。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世家子弟——就講究這一套。換成郭嘉,他才不在乎這樣的虛名呢。


    路粹一口答應,帶著兩匣紙和孫策送給曹昂的禮物,告辭而去。孫策讓蔣幹送路粹,兩人都是名士,有共同語言。論文章,路粹略勝一籌。論口才,蔣幹完虐路粹。兩人說了半天,路粹便將蔣幹引為知已,甚是惋惜蔣幹明珠暗投,很隱晦地說,如果蔣幹有心改換門庭,他可以代為引薦。:筆瞇樓


    蔣幹“受寵若驚”,看看四周,說道:“兗州人才濟濟,又有像路君這樣的英俊,我能有機會嗎?”


    路粹本來就有心去見袁譚,現在蔣幹送來一個借口,他正中下懷,拍著胸脯,大包大攬,讓蔣幹等他的消息。蔣幹“感激不盡”,將路粹哄得眉開眼笑,大有指點江山,舍我其誰的豪邁。


    蔣幹更加熱情,一送再送,一直將路粹送出郡縣。這一路上,他舌燦蓮花,將路粹知道的那點事挖得一清二楚,結合郭嘉細作打聽來的情報,他對陳留的事比路粹還清楚。路粹卻還蒙在鼓裏,一副要救蔣幹於水火的熱心腸,渾不知已經將整個陳留的底細都賣了。


    與路粹分別之後,蔣幹一路急行,趕迴陳縣,立刻向孫策匯報。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一個異常現象:張邈身為陳留太守,卻沒有主動去拜見袁譚,也沒有及時派使者去,而是等到曹昂去請示才順水推舟,這裏麵有文章。


    郭嘉隨即提到一件事:韓馥讓出冀州後,被袁紹逼迫,不敢在冀州停留,就去投靠張邈,後來又死在陳留。這件事是袁紹逼張邈幹的,還是怎麽迴事,沒人說得清。但這個罪名落在張邈的頭上,張邈不可能一點想法也沒有。


    河內人朱漢隻是因為打折韓馥兒子的腿,就被袁紹殺了。現在韓馥本人都死在張邈眼皮子底下,張邈能不擔心袁紹把逼死韓馥的罪名栽贓到他的身上?他要讓袁譚去見他,也許就是要出一口惡氣,讓世人看看,他並不仰袁紹鼻息行事,韓馥的死與他無關。


    “袁譚很可能會來陳留拜見張邈,進一步坐實世人的猜疑。”郭嘉分析道。


    孫策卻有另一個看法。


    曆史上記載,袁紹曾經想殺張邈,卻又不想自己動手,就派曹操去幹,卻被曹操拒絕了。這件事是真是假,不太好說。陳壽寫史的資料是依據魏人的記載,袁紹曾經是曹操的舊主,又是他最大的敵人,史書中對袁紹的事多有曲筆,自相矛盾的地方不少,有時候不能完全取信。


    張邈這個人也怪,與袁紹、曹操都曾經是好朋友,但最後都反目成仇,還死在曹**上。從各種跡象來看,他簡直就是在亂世中無可適從的名士典型。他要逼袁譚主動去見他,明顯帶有名士習氣,袁紹如果不待見他,讓袁譚趁機搞他一下,是完全有可能的。


    “袁譚有沒有可能要逼張邈讓出陳留?朱靈的大軍可就在酸棗。”


    郭嘉也有此意。“將軍,不管有沒有這個可能,隻要他們互相猜疑,我們就有機會。我們可以張邈聯係一下,施以離間之計。如果能將張邈拉攏過來,潁川、汝南就安全了。”


    孫策看向蔣幹。“子翼,又要辛苦你了。”


    蔣幹大笑。“此乃份內之事,何苦之有!”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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