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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葬上官靈薇的出殯儀式在她辭世後第七天天還沒亮就開始了。


    在第六天的晚上,俞承澤他們幾乎一夜沒睡。


    先是“點紙”,就是在在上官靈薇靈前點紙、敬酒、跪拜。


    鳳凰山莊的孟氏子孫們按輩分上前,先是霞姑孟如煙,她未婚無子,就由兩個侄兒俞展飛和俞展翔陪著跪拜,接著是俞承澤帶領全家邢玉娘、俞展飛、俞展翔、俞展芸一起跪拜,緊接著是由已經結婚成家的俞展飛和淩旋一起跪拜,隨後是水月洞天的四位內侍和四位門主先後跪拜,最後是水月洞天的門人按照長幼尊卑一次跪拜,最後是鳳凰山莊內的友人、山民及來賓中的後輩依次上前跪拜,人死為大,就算是同輩之人,也在靈前點了紙錢,鞠了一躬。


    其次是“告別”,就是按前麵跪拜的次序,依次圍繞上官靈薇的遺體轉一圈,可以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放在棺木之中,算是與死者做最後告別,這裏麵有一個很重要的講究,就是所有的人在這個時候都不能哭,更不能把眼淚滴到死去的人身上,否則死去的人就不能過奈何橋,就不能轉世托生。


    再次就是“封口”,會有山莊裏的長輩指揮,專門的匠人會將棺木的口沿處塗膠,然後蓋上棺木頂蓋,前後用繩索緊緊絞住,讓整個棺木嚴絲合縫,以防地下的蟲豸騷擾逝者。封口的時候,所有的孝子都要哭上幾聲,因為這一封上,今生今世就再也沒有見麵之日了。


    最後是“升材”,就是在棺木封口後,每隔半個時辰就將棺木抬升幾分,取的就是個“升官發財”的諧音,每到升材的時候,就會有眾多壯丁前來搭手,都想沾點財氣,這在子時之前,棺木就升到條凳般高,穩穩停放在兩條條凳之上,便於第二日早上起喪。


    這每一道環節,作為孟家的長男,他一直都養陪著,並且一直都要參與,祁老爹做為儀式的主持人,不但在每個時辰要招唿行禮和儀式進行,還要指點這些不懂當地禮儀的外地人如何去做,他也是幾乎整夜都沒有睡好。


    “起喪!”


    卯時二刻,隨著祁老爹一聲號令,出殯儀式正式開始,孝子們開始哭喪,直接走向墳地,俞承澤,也就是孟和生作為長男一身重孝頭頂紙盆走在前麵,霞姑孟如煙一身長孝跟在後麵,隨後跟著的就是孟家的子孫、水月洞天的門人以及黑木陀的門人,還有鳳凰山莊及賓客中的一些後輩們也都跟著,親近的都穿著孝服,離得遠的,也在頭上紮根白布條,所有的人手裏都拖著一根柳條,據說這柳條是一種神物,拖在地上,可以通天地之氣,護佑生者,為死者祈福。


    孝子們一出動,就有數十名壯漢準備妥當,將棺木攬起置於喪架之上,八個人一組,抬起喪架就走,從出家門一直到墳地,喪架不能落地,每走一段,就有八位壯漢上來接替前者,有人喊一嗓子“換”,眾人一起使力,喪架突然抬高數寸,八個人出手,八個人接手,如此再三,直到已經打好的墓穴前麵才可放下。


    出了山莊,沿著那條石級小路,送喪的隊伍朝著泥日寺旁的山坡行進,在路過一個岔道口的時候,俞承澤將頭頂著的紙盆重重的摔在地上,越碎越好,這意味著這個人一生的晦氣就此徹底破除。孝子們止住哭聲,跪在兩邊,讓喪架先行,等喪架過後,靜聲跟著喪架直到墓地。


    邢玉娘並沒有跟著出殯的隊伍出去,作為孟家的兒媳婦,她留下來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儀式“打土”。這土裝在一隻盛糧食用的鬥裏,是從新挖的墳上取來的,自從她接到這鬥土,她就要禁口,不能和任何人打招唿,不能說話,也不能哭,出殯離開的院落裏要空空的不見一個人,她才可以進去,手裏抓著一把把土打向整個院子的每一個角落,聽著“唰”“唰”的土聲,邢玉娘沒有一絲害怕,她心裏十分安寧,她知道,土地是每一家的尊神,保佑著一家平安,她這是在向土地祈福,去掉整個屋裏屋外和院子裏煞氣,保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從小她就沒有這樣的意識,也不信這個,但她現在願意信,也願意做,離地三尺有神靈,人在什麽時候都要知道敬畏。


    上官靈薇的墓穴在流雲飛劍孟旭正的右側,這是羅小星的堅持,她說歸妹姐姐為長,應居上位,左邊給她留下,就算是她死在外地,也要把骨灰運來在此安葬,活者在一起的時間有限,死了就要永遠的陪著他。


    自從知道孟旭正的墓在泥日寺西邊的山坡上,羅小星、霞姑、俞承澤、邢玉娘和他們的兩個兒子和女兒都已經來祭拜過,雖免不了悲痛欲絕的場麵,但所有的人其實心都安然了許多,他們已經知道他在哪裏,他們以後可以隨時來這裏寄托哀思,他們為他這麽多年能安靜地呆在這裏而不被打擾感到欣慰。人固難免一死,但能讓死者寂然,活者安然,這何嚐不是一樁功德。


    上官靈薇的靈柩到了墓地,所有的人都先沒有動,羅小星親率孟家子孫在孟旭正墓前跪倒,點紙磕頭告慰,原來沒有字的墓碑上已經恭恭敬敬刻上了“先考孟諱旭正老大人之墓”,署名長男和生、長女如煙、孫男展飛展翔、孫女展芸泣立。


    “相公,我把歸妹姐姐給你送過來了,”羅小星道:“先讓姐姐陪你,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我也會來這裏陪你,你們等著我。”


    “爹,”霞姑孟如煙道:“雖然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您,但在我心裏爹一直都是個大英雄,看著娘為您那麽難過,我就知道爹以前待娘有多好,現在總算真相大白,我也把娘送來了,但願爹不要埋怨娘做的錯事,讓她好好陪伴您,女兒會永遠給二老祈福的。”


    “傻孩子,”羅小星安慰霞姑道:“你爹是不會埋怨你娘的。”


    “嗯。”霞姑點點頭,扶著羅小星站起,眾人也隨著站了起來。


    “安材。”等那邊一結束,祁老爹一聲號令,眾人開始小心翼翼的把上官靈薇的棺材從喪架上台下來,慢慢的下到新掘的墓穴裏去。


    看著棺木一點點落入墓穴,霞姑忽然有點傷感,這個生她養她,教她識字,教她武功,又不願意她叫她娘的女人就要永遠的埋在這裏了,永遠也見不到了。


    “大小姐,”祁老爹看出了霞姑的傷感,走上一步道:“你娘就生了你一個,你就下去給你娘抹抹材吧。”


    “抹材”,是出殯過程中和死者最為親近的人才可以幹的事情,就是棺木在墓穴停放好之後,在墓穴封口之前,一般是由兒子下去,用紙將棺木擦擦幹淨,就像給老人整理房間,這可是她要在這裏呆上成百上千年的地方,這個時候,在墓穴裏,如此靠近一個已經離開人世的人,對別人可能是一種忌諱,對兒女,那是最後的一個親近機會,這,才是人世間的大禮!


    霞姑在祁老爹的指點下,把娘的棺木仔仔細細的抹了一遍,心中向娘做了最後的道別,才慢慢爬上墓穴。


    “莊主,”祁老爹道:“您是孟家長子,您也去送送老人家吧。”


    俞承澤點點頭,下到墓穴,像姐姐霞姑一樣,仔細地抹了一遍棺木,在墓穴裏再次向上官靈薇磕了一個頭,這才上來。本來按規矩,隻要長子去做這件事就行了,但這家的情況比較特殊,祁老爹也就打破老規矩,把霞姑也當作男丁,算是對上官靈薇一脈最大的尊重了。


    “誦經!”


    祁老爹一聲口令,所有的人都往後退,把墓穴周圍給讓了出來。弘元大師和明心法師等一眾僧人,有弘元大師領頭,一掌立於胸前,一手撚著佛珠,圍著墓穴緩緩走動,嘴中誦著《心經》《大悲咒》《阿彌陀經》,梵音洪亮,亡靈超度,通向極樂,宛如逝者再生,在場的人忘掉悲傷,心生歡喜。


    “阿彌陀佛!”弘元大師一聲佛號,帶領眾僧緩緩離開墓穴周圍。


    眾人還在等祁老爹的話,可是他隻是揮揮手,什麽也沒有說,眾人會意,就開始往墓穴裏填土,跪在一邊的孝子們開始痛哭,這也算是和死者最後的永訣了,從此之後,陰陽兩隔,地上地下,永無見麵之日了。


    “好了,別哭了,”沒哭多久,那邊的人還在給墓穴填土,祁老爹就道:“去到迴去的路上等著謝禮吧。”


    在當地的風俗中,老人去世,挖墓穴、抬靈柩、安葬、填土攢墳這些事都得外人來做,好顯得主家在當地的聲望,來的人越多,說明主家人緣越好,哪怕是就來培上一兩把土,也算是送死者一程了,uu看書 ww.uknsu.c 所以主家一定要在迴莊的必經之路上跪等,等這些人攢好墳迴來,一個個的磕頭謝恩。


    上官靈薇既是俞莊主的長母,哪也算得鳳凰山莊的尊者,山莊裏的數位高人,淩一天、朱含章、程有良、嚴一峰都來了,就連在莊上的賓客霸王槍嚴世鐸、中原一拳駱成傑、鄔家莊的老大鄔梅城等也都來了,拳聖駱老爺子本就宿在泥日寺裏,自然也隨弘元大師他們過來了,這些人都是些隱士高人,雖不至於要去跪拜行禮,但也是恭敬地站在一旁,目送上官靈薇入土,這無論如何也算最高禮儀了。


    一座新墳堆起來了,一個靈魂又安頓下來了,很多人的心結解脫了。看著幫忙的人漸漸離去,明心法師盛情邀請。


    “阿彌陀佛,”明心法師道:“諸位施主,站這許久想必有些累了,敝寺近在咫尺,去喝杯熱茶解解乏如何?”


    “如此有勞大師了。”羅小星道。


    “我們就不去了,”淩一天道:“莊內還有許多事要料理,我等就先走一步了。”


    淩一天何等智慧,昔年孟旭正、羅小星橫行天下,是一塵道長、弘元大師、拳聖駱老爺子聯手把這件事按下,後來一塵道長在這泥日寺裏救了俞承澤,而一塵道長和孟旭正又先後都去世在這裏,明心法師又是當年一塵道長之徒,這許多糾葛在一起的人要談點事,他們這些人夾在裏麵就不好了。何況他們離這裏不遠,和這裏又很熟,什麽時候想來就什麽時候來,也不在今日湊這個熱鬧,程駝子還有點不願意,想跟著去乘乘熱鬧,被朱含章拉了一把也乖乖的跟著眾人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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