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承澤夫妻路過這個山裏小鎮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未時,現在不是打尖的時間,本來還要繼續趕路,但路邊客棧裏哭天頓地的狀況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兩人對望一眼,一起下馬來到客棧。


    客棧裏有不少人,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身著孝服,女人已經哭倒在地,悲痛萬分,嘴裏喃喃不已,大意是沒招誰惹誰怎麽就去了呢,她和孩子怎麽辦等等,有幾位女人在旁邊陪著安慰她。兩個孩子跪在旁邊也跟著哭,有幾位頭上紮根白布條的男人在忙著做入殮的事情。


    “哎,兄弟!”俞承澤向從跟前路過的一位中年男子打著招唿,但中年男子看了他們一眼,眼裏充滿了怨恨,理也沒理他們夫妻徑直走開。


    “這裏發生什麽事情了?”俞承澤又向前走了兩步。


    “客官,我們店裏發生了點事情,現在不能招唿客人了,請您見諒。”一個年青小夥子趕緊迎上來,頭上也紮著一根白布條。


    “你是客棧的小二?”俞承澤問道。


    “是的客官,故去的是我們客棧的掌櫃。”店小二道。


    “剛才那位兄弟為什麽不理我們?”俞承澤有點疑惑地問道。


    “這個…這個…”小二也猶豫起來,顯然他心有餘悸。


    “小兄弟,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隻是路過問問。”邢玉娘趕緊過來圓場,女人總歸給人的壓力小一點。


    小二迴頭看看院子裏的情形,再看看俞承澤夫妻,歎了口氣:“唉,客官莫怪,我們掌櫃的早上一起來,就被昨天住店的一個客人打死,他是掌櫃的叔伯兄弟,看見你們也帶刀帶劍,不免心裏難過,他不是衝你們的,你們千萬不要在意。”看來小二看見他們也是有點怕的。


    “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打的?”邢玉娘問道。


    “是一個穿黑衣服的帶刀女人。”店小二道。


    “啊!”


    “啊!”


    俞承澤邢玉娘同時驚唿一聲,邢玉娘更是縱身一躍,來到棺木跟前,分開眾人,單手推開棺蓋,伸手揭下死者臉上的麻紙,看到半邊臉一時烏黑,一摸他的脖頸,脈息全無,轉身退了下來,臉色凝重。


    邢玉娘的這一突然舉動,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退後,連正在哭泣的女人和孩子也停止了哭聲,滿臉驚恐的看著他們倆。


    “怎麽樣,還來得及嗎?”俞承澤走上幾步,迎著邢玉娘問到。


    邢玉娘搖搖頭:“時間太久了,下手很重。”


    “怎麽,兩位大俠知道她?”小二怯怯的問。


    “那是我們的一個仇家,我們也在找她。”俞承澤這樣說是想讓眾人別怕,也好詢問更多的信息,他這麽一講,在場的人果然都鬆了一口氣。


    “小二哥,她為什麽要打你們掌櫃的?”俞承澤緩聲問道。


    小二一聽是羅小星的對頭,也來了膽量:“大俠,是這樣的,昨天這個黑衣女人和一位小哥來這裏住店吃飯,像你們這些拿刀拿劍的,我們平時也不敢多嘴,隻要遠遠地伺候好了就行。他們吃完飯,那位小哥好像在和她爭吵,似乎她給那位小哥下了什麽毒,開始那位小哥渾身無力,後來那黑衣女人放了點香味出來,挺香的,我們也聞得到。那位小哥一聞便來了力氣,拿著包裹就賭氣出去了,那女人也沒有管他,沒過一會,他又渾身無力的迴來了,聞了那女人放的香氣又好了,後來他們都迴房休息了。”別看是個山裏人,平時在店裏招唿人,交代點事情也很清楚。


    “後來怎麽又打人了呢?”俞承澤著急地問道。


    “我是聽見掌櫃家的哭聲才起來的,就知道是那個女人打的,那個女人和那位小哥都不見了。”看來小二也不清楚。


    邢玉娘惠轉身子,蹲下身來,拉著滿臉淚水的店家女人問道:“大嫂,你別怕,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迴事。”


    店家女人一放下恐懼,又哭起來,邢玉娘也沒有催促,哭了一會兒,她才斷斷續續的說起來,她和店家早起為客人準備吃食,那黑衣女人起來找不見那位小哥,問他們家掌櫃的,掌櫃的說不知道,就被她罵了一句“廢物”,一巴掌打飛出去,就昏死過去,開始還有點氣息,後來臉越來越黑,鎮上的郎中說是中毒了,就沒救過來,說完又哭了起來。


    刑玉娘又問了一些細節,然後給了店家女人兩錠銀子,叫他們好生安葬店家,轉身出來,臉色煞白。她也很矛盾,羅小星打死了人,感到內疚的是她,她不知該怎麽補償死者,她總覺得自己有責任,但另一件事更讓她擔心。


    俞承澤看到妻子臉色不好,也連忙跟出來,兩人什麽話也沒說,出門上馬便走。


    他們走的並不是很快,出的鎮來,俞承澤關切地說:“你是在擔心翔兒?”


    “我就怕出這事,這孩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他還是跑了。”邢玉娘顯得很焦急。


    “就算翔兒跑了她也不至於發那麽大的火,把人給打死,什麽事讓她如此著急上火啊?”俞承澤很憤恨羅小星這樣隨便就打死人的行徑,但在夫人跟前,他還是保持著克製,他知道,這是她心中永遠的痛。


    “不是因為他跑了,是因為他身上的毒。就翔兒那點能耐,跑出去幾十裏,對她來說把他抓迴來也不是什麽難事,但翔兒中的毒卻十分兇險,她可能是怕翔兒出事吧。”邢玉娘說完,她自己也吃了一驚,難道羅小星真的為翔兒害怕著急?


    看到這種情形,俞承澤忙問:“這是一種什麽毒?”


    “這種毒叫‘浪子迴頭’,”邢玉娘道:“是一種多種毒物精煉的液體,可在空氣裏緩慢散發,無色無味,以內力近距離推送,吸入後可使人中毒,中毒後內力受製,提不起真氣,渾身無力。這是一種專門用來控製人的毒藥,解藥也分成兩部分,一種像女人用的花露水,塗在衣服或者箱包、刀劍上,能在數十步範圍內不斷散發出香味,中毒者聞了可緩解渾身無力的症狀,但還是提不起真氣,如果逃走或者聞不到這種解藥,不一會就又會出現渾身無力的症狀,也就是說,隻要翔兒跟在她身邊,便可暫時沒有風險。還有一種是專門配製的藥丸,吃了後可以徹底解毒。”


    俞承澤不喜歡用毒,平時也極少在夫人麵前提及,這次因為擔心兒子才要詢問,邢玉娘也就說得比較仔細,在提及羅小星時,她也是心情非常複雜,這個“她”夫妻兩人早就心照不宣。


    “嗯。”俞承澤嗯了一聲,他確實不願意多問毒的事情,但他還是在等著玉娘繼續說。


    “這種毒的兇險之處在於,如果一天之內不解此毒,毒性就會發作,散掉全身內功,人也就成為一個廢人,何況散功的痛苦你是知道的,唉!”說在這裏邢玉娘無奈的歎了口氣。


    “其實夫人不用過多擔心,以她的能耐應該很快會找到翔兒,應無大礙。”俞承澤安慰著妻子,心裏其實也很急,他在盤算著俞展翔逃出後迴逃向哪裏。


    “我是在擔心翔兒,這孩子有點古靈精怪,萬一她找不著他怎麽辦,還有,我就怕他自作聰明,自己解毒,弄不好會自己害了自己。早知道這樣,我就該多教教他。”俞承澤討厭用毒,也不願孩子學習用毒,夫人也就沒多教兒子,這時的話裏多少有些埋怨。


    “夫人,快看,翔兒留下的記號!”俞承澤快速跳下馬,來到路邊的一棵樹旁,邢玉娘也趕了過來。


    “果然是翔兒留下的!”邢玉娘已經有一些激動。這是一個用劍刻在一個樹結下的記號,鳳凰山莊的人都熟悉它,用它在特殊時刻傳遞消息。


    “看來翔兒朝東進了林子。”兩人再也沒有猶豫,就在路邊拴好馬,沿著俞展翔留下記號所指的方向縱進了林子。


    林子裏幾乎沒有路,很不好走,走了沒有多久,就看到人走過的明顯的痕跡,沉沉的腳印,踏倒的草叢,還有折斷的小樹枝。俞承澤心裏一驚,看來這孩子已經筋疲力盡,勉強前行,這樣他應該撐不了多久。


    “應該就在前麵!”俞承澤搶先而行,玉娘緊緊跟著。兩人沿著痕跡快速前行,出了林子沒有多久,在一個陡坡跟前,痕跡突然沒了。俞承澤心一涼,轉眼看去,沿著山坡是一條明顯的跌落的痕跡。不等俞承澤反應,邢玉娘已經幾個起落躍下山坡,停在穀底的小樹叢旁,俞承澤也隨後跟到,並即刻四處尋找俞展翔。


    穀地並不是一塊平坦之地,坑坑窪窪,亂石橫亙,近處的石頭上還有血跡,u看書.uanshu 周圍的草叢也被人踩過,眼前的這一堆亂石中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開一小塊平坦之地,旁邊顯然有兩個人坐過的痕跡。俞氏夫婦趕緊湊近察看,邢玉娘嗅了嗅鼻息,用劍撥開亂石邊的雜草,看到了一些嘔吐之物,其中五色雜成,她伸手從中撿出一絲紅黑色的花瓣,放在鼻前一嗅,便即刻四處尋找,在樹叢旁不遠處便看到一些開著紅黑色花的植物,花已開始枯萎,她失口道:“天狼花!”


    俞承澤聽到後立即過來,他也知道天狼花是一種劇毒,而且兒子可能服用了它,此時就更緊張:“你看怎麽樣?”


    “她來過了!”玉娘略顯平靜地說,但卻答非所問:“你不用找了,她又把他帶走了。”


    喘了口氣她又接著說:“這孩子竟然敢用天狼花解毒,真難為他了。”


    “他用的不對?”盡管自己不喜歡用毒,但這次他倒是真希望兒子能用對一次。


    “用得對也解不了他的毒,”邢玉娘道:“因為解毒的方子不可能是一種藥,不過他能根據天狼花的氣味想到解藥的氣味,說明這小子還是有點悟性的。”


    俞承澤一直很著急,邢玉娘倒是越來越輕鬆了,話語中已經有點讚賞兒子的意味,臉色已經有了一絲笑容。


    “夫人,你這是…”俞承澤有點不解。


    “相公,別擔心,她來過了,並且幫翔兒運氣排出他自己吃下的毒花,還給他解了毒,她這次能救他,以後就不會害他。”她說得很自信,俞承澤也點點頭。


    看來江湖上能夠了解這位老人的人真的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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