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圓月像一隻銀色的船在楊柳寨後山的小河中穿行。


    微風吹拂,河水就泛起層層漣漪,


    五顏六色的船燈有淡淡的燭光搖曳著,


    給黑夜點點綴。


    少男少女們懷著青春的悸動,對著這河中淡淡的燭光,許下願望。


    孩子們光著腳,笑著,跑著。


    身後傳來的是女人的嗬斥聲。


    秦軒就坐在河邊,倚著那棵已經枯黃的樹,


    靜靜的看著河中央那盞畫著故鄉的船燈晃晃悠悠著往遠處飄去,


    漸漸的,


    漸漸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


    靈兒才看了一會船燈便膩了,粘著蘇媚迴寨教她做月餅。


    狗子不知道到哪兒去找他的紅月去了。


    夏憶雪一個人留在寨子裏守著,


    按她的說法是,


    怎麽著寨子裏也該有個後天境界的人坐鎮。


    秦軒當時其實很想說:


    “你們以前沒有後天境界的人,不也過來了嗎?”


    或者幹脆點,說:


    “好了,好了,知道你現在是後天的大高手了。”


    但他想想看,還是算了。


    他怕挨揍。


    在夏憶雪學會了劍十二式之後,秦軒自認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所以說現在這河邊就秦軒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


    直到那船燈完全消失在小河的盡頭,


    秦軒才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抬頭望去。


    隻見朦朧的月亮正林蟬翼般透明的雲裏鑽出來,閃著銀色的清輝。


    夜空掛滿了星星,


    那月亮仿佛一葉孤舟,


    航行在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銀色長河裏。


    秦軒的心又開始疼了,像是被人捏住了的疼,疼的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很灑脫,


    ……他曾經以為那片世界再沒有一絲值得自己留戀的地方。


    但就在現在,


    他卻突然發現曾經的那些,


    教室裏同桌清脆的笑聲,網吧裏舍友激情的吼聲,甚至是講台上教授枯燥乏味的講課聲,


    都是自己迴不去的美好。


    當時隻道是尋常。


    秦軒似乎有些懂了。


    “吃飯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夏憶雪出現在了秦軒的身邊,聲音亦如他們初見時那麽清冷:


    “夜涼了,加件裘衣……是蘇媚讓我帶來的。”


    秦軒伸手接過那件雪白的狐裘,隨手披在了身上,緩步走出了樹下。


    借著淡淡的月光,夏憶雪好像發現了什麽:


    “你哭了?”


    秦軒笑了笑,指著身上的狐裘,輕聲道:


    “很暖和。”


    夏憶雪一怔,喃喃道:


    “就……因為這個?”


    …………


    院子裏,


    幾張小桌擺放整齊,上麵擺著各式瓜果糕點,月餅小食,有一壺清酒,兩碟小菜。


    有那麽一瞬間,秦軒簡直以為自己是在什麽豪門庭院。


    如果……


    沒有旁邊那一口還冒著熱氣燉著半扇豬肉的大鍋的話。


    狗子正站在大鍋旁邊的台子上,手裏揮動著巨大的鍋鏟,賣力的攪動著。


    即便是現在的楊柳寨,吃肉也是一件稀罕事,


    一堆孩子聞著肉香就聚在了小院門口,


    正用羨慕的眼光看著裏麵,喉嚨不自主的聳動。


    片刻之後,狗子見鍋裏的肉已經煮的差不多了,便拿來幾個大碗,


    每碗盛了些肉湯,送到了桌子上。


    迴頭看到幾個在門口徘徊的孩子,遠遠的喝上一聲,招手讓他們進來,每個熊孩子也都分到了一碗。


    秦軒正給小翠和靈兒講著,


    月亮本身不能發光,我們現在看見的光是從太陽反射過來的。


    月亮距離地球很遠很遠,騎馬要走上幾萬輩子也走不到。


    月亮上沒有月兔,也沒有嫦娥,更沒有什麽桂花樹……


    小翠和靈兒聽的很認真,


    在她們眼裏大當家的(哥哥)說的就一定是真的。


    但是在聽到月亮上沒有月兔和嫦娥的時候,


    臉上還是不由自主的閃過濃濃的失望與失落。


    “為什麽嫦娥姐姐不在月亮上……”


    小丫頭很傷心,在她眼裏,月亮是極美極美的,嫦娥姐姐也是極美極美的。


    美好的東西就該湊在一塊,才會更美。


    秦軒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問道:


    “靈兒願不願意一個人呆在月亮上?”


    小丫頭腦袋一歪,想了很久,才一本正經的迴道:


    “不要!月亮上沒有哥哥,沒有蘇媚姐姐,沒有雪兒姐姐,沒有月餅,也沒有肉吃……靈兒才不要一個人呆在月亮上。”


    “那靈兒為什麽想要嫦娥姐姐待在月亮上?”


    是啊!一個人呆在月亮是多孤單,多無趣。


    嫦娥姐姐不在月亮上,是好事啊!


    小丫頭和小丫鬟一愣,明白了,臉上重新綻放出了笑容。


    這時,狗子端著一大盆肉湯走了過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輕聲道:


    “紅月他們家……”


    他剛開口,秦軒便明白了,點了點頭:


    “去吧!”


    “謝謝大當家的!”


    狗子像發現了一座金礦般高興,端著那盆滿滿的肉湯便走出了門外。


    看著狗子的背影,秦軒忽然覺得,


    紅月一家書香門第,淪落至楊柳寨,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這時,毫無征兆的,秦軒耳邊突然響起了夏憶雪清冷的聲音。


    “月亮上的光是反射的太陽的光?”


    夏憶雪一直都不相信月亮上有什麽嫦娥玉兔,那是小姑娘才相信的東西,


    但對於月亮本身不發光這件事,


    她還是非常困惑的:


    “可是為什麽我們可以看見月亮的光?而且……晚上還有太陽嗎?”


    秦軒不知道該如何解釋,u看書 .uanshu 想了一會,才開口道:


    “你在山下看的見楊柳寨嗎?”


    “在山下怎麽可能看的見?”


    夏憶雪宛如在看一個智障。


    秦軒接著說道:


    “我們距離月亮太遠,太遠了,所以有很多東西和我們想象的是不一樣的。”


    “眼見的不一定為實,你又怎麽知道晚上的時候就沒有太陽呢?”


    夏憶雪有些懵,但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秦軒,喃喃道:


    “晚上不就是沒有太陽嗎?”


    秦軒搖了搖頭,繼續問道:


    “為什麽河水會往山下流,而不是往山上流?為什麽蘋果成熟了之後是落下來,而不是飛上去?為什麽人是站在地上,而不是飄在空中?為什麽?”


    夏憶雪腦子裏一片混亂。


    河水不就該往山下流嗎?蘋果成熟之後不就該落下來嗎?人不就該站在地上嗎?


    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事啊。


    可是……


    是為什麽呢?


    秦軒走過去,拍了拍夏憶雪的肩膀,輕聲說道:


    “所以說這個世界並不隻是我們眼中的樣子。”


    夏憶雪點了點頭。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這些事情就交給秦軒這個讀書人去想吧。


    但……


    她還是很好奇:


    “那麽……是為什麽?”


    秦軒無奈的看著那雙純淨的星月雙眸,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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