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萊德瑞那邊激烈戰鬥的時候,薑陵這邊也是打得昏天黑地。


    那魁梧神兵和高大鬼卒依舊在不斷對碰,碩大的拳頭快速碰撞,能量波炸開漣漪,向四周擴散,將地表鬆散的土壤和碎骨推出幾十米遠,堆砌成了一圈,使得他們像是站在坑裏戰鬥。


    而猛烈的碰撞聲震響原本寂靜的死地,卻無法掩蓋住琴音繞耳。


    陣前曲奏響,高亢激昂,無比肅殺,常人很難想象以宛轉悠揚著稱的古琴能彈出這般激烈的曲子。


    精純的念力附加在琴音之中,無數勇猛的將士於琴音之中發起了衝鋒。


    他們的敵人,是米莉安以死氣凝聚的上百鬼魅,那些厲鬼麵容可怖,嘶吼哀嚎,仿佛要將麵前的一切撕扯粉碎。


    琴音籠罩,最先靠近那些厲鬼的是衝鋒的鐵蹄,但最早攻擊到厲鬼的,是弓手射出的箭矢,琴音之中有著短促刺耳的聲音,那是箭簇鋒利的羽箭倏然而至的破空聲。


    那死氣縈繞的百鬼身上出現了一個個窟窿,些許死氣從那些窟窿中逸散出去,使得他們的麵容變得更加痛苦,但他們衝殺的速度卻沒有降低,他們嘶吼著,恨意更勝。


    下一刻,騎兵停直的長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刺穿了他們的腦袋,披著精甲的戰馬以無可阻擋的架勢撞在了他們身上。


    當先的十幾個厲鬼轉眼間化成了黑霧,四散漂浮,但仍有數十名厲鬼緊隨其後,他們撲向奔騰的戰馬,拖下馬背上的騎兵,戰馬奮力掙紮,騎兵拚死抵抗,但那些鬼怪太過強大,不多時還是殲滅了衝鋒的騎兵。


    但又是一波箭雨落下,不少傷勢過重的厲鬼崩碎逸散。


    而後是擎刀架盾的步卒衝了上來,他們陣型有序,步伐穩健,頂著盾牌撞向了厲鬼,手中大刀連劈帶砍,再次止住了那些鬼魅的攻勢,殺的大半厲鬼魂消魄散,將他們逼退了迴去。


    “夠了!”米莉安對於這樣勢均力敵的戰況無法接受,她感到十分恥辱和惱怒,隨著她大手一揮,那些原本散開的死氣竟是在半空流轉匯聚,但這些死氣並沒有重新匯聚成厲鬼,而是注入到了那剩下的十位厲鬼之中。


    這些厲鬼身上的黑暗更加凝實,力量變得極為強大,他們一起衝出,摧枯拉朽撕開了步兵的陣型,原本可以與他們抗衡的步兵在此刻顯得十分脆弱,轉眼工夫被屠戮幹淨。


    第三波箭雨落下,但對於已經被二次強化過的厲鬼來說簡直不痛不癢,他們逆著肅殺琴音向薑陵衝來。


    薑陵麵色不變,撫琴的手指稍頓,高亢的琴音漸息,變得婉轉悠揚起來,隨著陣前曲消散,剩餘的那些弓手也從琴音中散去,但是他們射出了手中最後一波箭,那些箭沒有落向衝來的鬼魅,而是筆直升到了天空。


    數百羽箭升到高空,不多時已經看不清箭杆,但銳利的箭簇仍然泛著點點寒芒,那些寒芒點亮了枯骨嶺昏暗的天空,變成了一條璀璨星河。


    陣前曲息,星河散起。


    琴音婉轉悠遠,那條橫陳天際的璀璨星河辰光降落,照耀在十位厲鬼身上。


    如同火焰落在樹木上,好似陽光灑在冰雪中,那些鬼怪嗚咽哀


    鳴,仿佛經曆了極大的痛苦,前衝的勁頭也放緩了許多。


    薑陵酒紅色的雙眸凝光,有一道身影從他背後出現,正是荊戎,他麵容冷酷,即使麵對可怖的厲鬼也毫不變色,徑直衝了過去,左刀右劍畫出一片寒光。


    那些厲鬼被星河散所壓製,實力大幅縮水,荊戎以一敵十卻是遊刃有餘,不過是轉眼的功夫,便將厲鬼斬掉了一半,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剩下的五個也會被他盡數殺死。


    “好!倒是真有幾分本事!”米莉安此時怒極反笑,首次將她的手從寬大的衣袍之中伸了出來,與她的身高外貌相符的是,這手掌也一樣小巧,但是手背和小臂上卻布滿了漆黑的紋路,第一眼看上去雜亂無章,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些紋路看上去像是某種陣法一樣。


    “給我墮入無盡的深淵吧!”隨著米莉安伸出手,更為死寂的氣息擴散而來,薑陵頓時眸露驚色,知道對方要施展某種極強的招式了。


    “荊戎,後退!”薑陵急忙如此命令了一句,他手指加快撥動,直接將琴曲送到最壯闊的一段。


    米莉安漆黑的雙眸變成了兩個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邃黑洞,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她手掌中釋放而出,滾滾前行間已然遮天蔽日,天昏地暗。


    之前她從身上抖下一縷夜色企圖吞噬萊德瑞,這一次她釋放了一整片夜色向薑陵襲來!


    薑陵屏息凝神繼續撫琴,滿天星河從九霄落了下來,想要照亮那片夜色。


    但是一顆星辰泯滅在了那片夜色之中,隨後是第二顆、第三顆...整條星河沉入夜色,無聲無息,毫無波瀾地被吞噬一幹二淨。


    荊戎撤了出來,而那剩下的厲鬼也同樣融入夜色,再無蹤影。


    就連那高大魁梧的巨神兵,也被夜色籠罩之後便無聲消弭。


    薑陵額頭滲出冷汗,他知道片刻之後,自己也將是一樣的下場。


    這一招太強大,太詭異,強大的不可理喻,詭異的難以理解,簡直超出了薑陵對世間萬法的認知。


    “這就是禁地守護者的外掛麽...”薑陵心中如此吐槽了一句,苦笑一聲,無奈看著夜色將自己籠罩。


    下一刻,一枚翎羽飛來,轉瞬燃燒,化作一隻鳳凰,竟是一時將無邊的沉寂夜色撕開了一道口子。


    薑陵驚然抬頭,那火鳳照亮了他的雙眸,短暫地將夜色燒開了一個窟窿。


    但也僅僅是一個窟窿。


    薑陵眼中的光亮又散去了,那火鳳也隻能做到如此程度,便被夜色吞沒了幹淨。


    那並不是黎明的曙光,更像是落日的餘暉,很快便散去了。


    “如果你不想放棄的話,就試著用你最聖潔的法門突破這黑暗,不要迷...”


    在那道口子完全消失之前,薑陵聽到了萊德瑞的唿喚,但隻聽到了一半話語,隨著黑暗徹底籠罩,薑陵耳邊失去了聲音,眼前失去了光明,他甚至感覺不到身下的土地,連與荊戎之間的感知都消失不見了。


    “如果是幻術,沒道理連我和荊戎的感知都切斷,而且幻術也不可能接下我星河散。”薑陵喃喃道:“是念術麽?是某種法術?和死氣似乎也不是一個東西。”


    他就像是漂浮在空中,身邊全無外物,看不見任何東西,也沒有距離感,並沒有冰冷的寒意襲來,也沒有侵蝕性極強的死氣浸入他的身體。


    他什麽都感覺不到。


    “神聖法術麽?什麽叫做神聖法術,我又不會火係法術,也沒有鳳凰羽。”薑陵想著萊德瑞最後的話語,不確定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自己會的這些東西有什麽是神聖法術麽?雖說自己沒有修習過任何邪術,但好像也沒有哪個技能是帶著神聖意味的。那怎麽辦?


    薑陵這般想著,情緒上卻是一點也不著急,他沒有慌亂,沒有緊張,但這並不是他冷靜理智,他開始覺得有些累,有些無趣,越來越懶得去想,越來越沒有精力去想。


    不就是被黑暗籠罩了麽,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頂多一死而已,死了算了,唉。


    薑陵陷入無盡夜色之中,漸漸有些神色恍惚,似乎轉眼就忘了自己在想什麽,要幹什麽。


    他並沒有走神,隻是覺得在這感知全無的黑暗中,好像和睡覺沒什麽兩樣,睡覺的時候你會想什麽事情麽?不會,你的意識會沉睡,你的身體會放鬆,你的大腦會休眠,當然做夢和夢遊屬於特殊情況,要另當別論。


    就在薑陵仿佛變成了一個幾天幾夜沒有合眼的人,就要陷入無意識狀態的時候,他聽到有人唿喚自己的名字。


    一次,兩次,不知多少次。


    在他意識渙散的情況下,他的左手尾指緩慢地動了動。薑陵終於恢複了些許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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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陵,我也快撐不住了,你快醒過來...”


    薑陵突然一個激靈,從剛剛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恢複了思緒,而後驚罵一聲:“這到底是怎麽招數,竟然能讓人的意識渙散,完全忘了自己還活著!”


    這無邊的黑暗竟能讓人迷失自我,即便強如薑陵也在片刻之間便差點忘掉了一切,這一招簡直堪稱無解!薑陵此時才注意到自己竟還是感覺不到害怕,感覺不到緊張。


    他奮力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光,不斷地大聲說著:“我要出去,我不要在這裏死氣,媽的這鬼招術,我要是死在這裏,能不能傳送迴狹間都是個問題!周瑜,周瑜你還在麽?”


    薑陵慶幸自己是與周瑜通靈的狀態,一個身體裏有兩個靈魂,當他的意識陷入混沌之中時,周瑜接管了身體,堅持了那麽一會,唿喚了他,給了他清醒的機會。


    薑陵再次迴想萊德瑞的話,他不停地重複道:“神聖,神聖,神聖!什麽他媽的叫神聖?!”薑陵開始迴想自己會的,和見識過的那些厲害的招式技能。


    陽天神耀術?這個技能是薑陵能想起的技能中看上去最有神聖意味的,問題那是神庭秘術自己也不會啊。神庭作為神仆,以世間萬眾的啟明星、引路人自居,應該還有不少技能和神聖相關聯,但薑陵想了想發現自己一個也不會,當時神子贈予自己神力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過傳給自己兩招強勢技能呢?


    “神子,神聖...”薑陵突然想到神子傳給了自己一份天地氣運,同時傳給自己的還有一份神力。


    “神力總是世間最神聖的東西了吧,嘶,問題是...怎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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