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納河的東岸,三十艘甲板寬闊、左右十二漿的鬥艦戰船,三艘寬闊高大如城樓的樓船,五十艘輕快如飛魚的走舸,已然在岸邊嚴陣以待。


    還有一艘引人奪目製備精良的艅艎王船,上麵旗幟隨風獵獵作響,船首龍頭高昂,如同一隻巨獸趴伏在了河岸上。


    在這艅艎王船船頭,三道身影立足龍首之後,眺望河麵,還有五十名帶刀護衛站姿筆挺分列船身左右,最後則有兩名衣著明顯不同於軍旅人物的年輕人。


    一位身穿深褐色衣服的男子摸了一把自己的短寸頭,對身旁男子說道:“醒哥,那個叫李長迪的家夥行不行?那麽強烈的要求加入奇襲隊,對自己實力太自信了也,難不成他真的能幹掉敵軍統領?”


    被稱作醒哥的家夥是一個麵容俊美的年輕男子,一身紅色銀絲鑲邊長袍隨風微蕩,手中還握著一串渾圓的黑色珠子手鏈。隻見他眯著一對丹鳳眼望著河麵,手指摩擦黑珠,開口道:“李長迪的確有幾分實力,才經過兩次戰場就有了接近地轉中境的戰力,但是隨著那幾名死士和藏於敵軍的臥底就想幹掉敵軍統領,我覺得機會很小,至於活著撐到我們趕過去,幾率更小。”


    兩人說話沒有太多忌諱,態度隨意,當然不是剛剛認識,而是曾經這兩人在選拔賽時就有幸碰到了一起,而且當時還是盟友的關係。這一次又機緣巧合的分配到了同一個隊伍,倒也算是有交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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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與二人匹配到同一個隊伍裏的另一個小子叫李長迪,年紀不過十八歲,性情桀驁不馴,聽說有斬首行動,便毫不猶豫毛遂自薦,加入到了奇襲分隊裏,竟是撇下兩人獨自往河對岸去了。


    “那醒哥你還不攔著點那個傻小子。”寸頭男子名為宋鍾仁,他呲牙道:“他一死我們就剩兩人了,直接就劣勢了。”


    “無妨,這一局戰場,能借助的‘勢’,太大了,我們反倒起不到什麽關鍵的作用。李長迪能發揮作用立點功勞是最好,就算白死了,對我們的損失也不是很大。”陳獨醒看向戰船前方的幾道身影,喃喃道:“畢竟這一次我們‘力’與‘智’兼備,對方怎麽贏呢?”


    在陳獨醒注視的方向,那三道身影傲然而立。最前方那人身材偉岸,眉間生痣,手掌隨意搭在戰船的女牆上,手指敲打,他遙望河對岸那模糊的軍寨,低聲道:“有九名臥底在暗中發揮作用,又有三名天變下境和七名地轉中上境的死士奇襲,想來那僅僅地轉巔峰的克格列,很難招架得住啊。”


    在這位偉岸男子的左手邊,站著一位魁梧挺拔如鐵塔般的壯漢,他甕聲道:“不是還有一個被調來此地總領兵權的年輕將領麽?”


    “那又如何,這三千守軍跟著克格列那‘種地將軍’兩年多了,對克格列的軍令唯命是從,可對上麵派下來奪走克格列軍權、又籍籍無名的伯約是不會買賬的,連給他好臉色都難。所以實際上隻要幹掉克格列,就足夠讓他們亂成一鍋粥。再者,憑借這些死士和內線,將克格列和那個叫伯約的一起幹掉也並非難事吧?”那偉岸男子呲笑一聲,隨後轉頭看向自己另一側,問道:“祭酒大人,我說的對不對啊?”


    在偉岸男子的右側那人穿著暗灰色鬥篷,半張臉藏在陰影裏,看不清麵容,他張開嘴,發出如同枯木腐朽般的沙啞低沉的聲音:“除非他真的是那個人選中的衣缽傳人。”


    聞言偉岸男子一愣,手掌猛然捏住了女牆,咬牙道:“那就有意思了。”


    ......


    伯約從中軍大帳裏走了出來,不一會兩位身穿軍服中年男子湊到他身側,其中一人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伯約麵無表情,一手撫摸著腰間的一枚玉佩,另一隻手擺了擺道:“那安戈爾你先留在這裏吧,費戈薩去把‘眼睛’先拔了,然後再迴來找我。”


    安戈爾和費戈薩這兩人是一對兄弟,麵容普通,看著和尋常人沒什麽區別,這幾日來到軍營就跟在伯約身邊,幹著像雜役一樣的工作。伯約從京都來到塞納爾,僅帶了兩人隨行,也就是這兄弟二人。


    “那您呢?”哥哥安戈爾問道。


    “不用管我,我去看看新兵裏麵有多少不同尋常的東西。”伯約邁步走向了新兵聚集的那一處。


    安戈爾留在了中軍大帳附近,隨意地斜靠在一棵柳樹下,眯起眼睛似乎在打盹。弟弟費戈薩則是邁步走向了河邊。


    在中軍大帳的側麵,繞過了一隊士卒,有七個人,這七人身穿傑諾軍服,看似隨意向伯約那一處靠近了。


    這就是之前上岸的十人加本地兵營中反叛的兩人,一共十二人,這七人在此。至於另外五人,有四人潛伏在了中軍大帳的後麵,這四人之中,有一人從懷中拿出了一本書,開始呢喃什麽段落,還有兩人則抽出了彎刀,躡手躡腳貼在了大帳上,最後一人則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緊閉。十二人中最後一人,是原本塞納爾的士兵,他站在了中軍大帳門口,正要進去。


    “喂,兄弟,喝水啊!”


    河岸邊,費戈薩站在瞭望塔下喊了一嗓子,上麵的胖胖士卒低頭看了一眼,隨後見一個水壺被猛然拋了上來。


    胖胖士卒接過水壺,朝下麵擺了擺手致謝。費戈薩笑了笑,轉身走向另一側瞭望塔,似乎想要給另一位哨兵遞水。


    當然,那位高瘦的哨兵已經死了。


    胖胖的哨兵是塞納爾河岸的守軍沒錯,已經來此兩年多了,但在半年前他迴家探親的時候,有人秘密找到了他,威逼利誘之下,他便不再是忠於傑諾的士兵了。


    胖胖的哨兵眼中閃過一絲陰戾,他隨手喝了一口水,將水壺掛在了欄杆上,隨後轉身掏出弓箭,搭箭在弦,直指下方費戈薩的後心。以他的弓術,百步穿楊是不成問題的。


    費戈薩沒有迴頭,似乎沒有注意到。


    胖哨兵拉弓滿圓,就要射出。


    嘭!


    一聲沉悶的響動從瞭望塔上傳來,這並不是箭矢離弦的聲音,是某種利器強行刺破骨肉的聲音。


    一隻箭矢斜飛了出去,沒多少力氣的掉到了瞭望塔下,應該是射手脫手了。


    胖哨兵驚愕的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血窟窿,隨後轉頭看向掛在一旁的水壺。


    那水壺裏突然又射出了一道水做的利箭,手指粗細,兩指長,光華一閃便猛然穿過了胖哨兵的腹部,隨後是接連幾道水箭飛出,在胖哨兵身上捅出了七八個窟窿。


    胖哨兵臨死前也沒有想明白,那水壺裏的水是怎麽變成一道比自己手中箭矢還要鋒利的利箭呢?自己...被水殺死了?


    帶著驚駭的麵容,他身子一歪,栽下了瞭望塔。


    費戈薩搖了搖頭,轉身走迴中軍大帳方向。


    “這個伯約是什麽意思?”威爾洛氣笑道:“他還真以為敵方能派幾個人就把您給斬了?”


    克格列負手而立,眯眼道:“我倒是覺得我們小看這位京城來客了。”


    “報!”


    一位士兵衝進了大帳,半跪在地,喊道:“河麵有十幾艘船從對麵過來了!!”


    威爾洛麵容驟變,就要出帳觀察,克格列剛要開口說什麽,突然他腦袋微側,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音。


    下一瞬異變突生,克格列背後的堅韌的大帳被利器瞬間割破,兩把閃著寒光的尖刀猛然刺向了克格列的後心。


    克格列目光凜然,臨危不懼,急速轉身一手搭在左側這尖刀的刀背,身形偏轉又躲開了右側尖刀的突刺。克格列猛然揮拳橫掃,將右側這人直接打得栽倒在地。


    而被握住刀背這死士見無法從那鐵鉗一般的手掌中奪迴尖刀的控製權,便一秒都沒有耽擱,猛然從腰後抽出一把匕首,向克格列胸口刺去。


    但是克格列已經抬起了腳,直接踏在了他的胸口,將其踢飛了出去。另一邊那死士剛站起身,克格列身形扭轉,陀螺一般再橫掃出一腿,將這人也踢飛了出去。


    “你果然到天變境界了...”一道聲音在克格列耳邊響起,陰森冰冷:“克格列將軍,恭喜啊。”


    這聲音如同就在克格列耳畔,讓人毛骨悚然,下一刻,克格列發現自己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綢帶捆住,竟僵硬得動不了了!


    “大念師!?”克格列眸子裏閃過一絲驚駭。


    而一股炙熱的能量已經在前方凝聚,馬上就要化成一道毀滅性的攻擊打向克格列。


    “火法師...”克格列心頭沉重了幾分。


    對方先衝入了兩名地轉境界的刺客竟隻是轉移注意力的棄子,這念師以意念禁錮身體,加法師吟唱法術的組合才是真正的殺招!


    “將軍!?”威爾洛驚唿一聲,就要衝過來幫助克格列,誰知那進來通報的士兵突然麵色驟變,身形暴起,抽出腰刀就刺向威爾洛後心。


    而那如同小缸一般的火球帶著灼熱的溫度唿嘯而來,眼看著就要將克格列吞沒。


    與此同時, 在大帳側麵,安戈爾半眯著眼睛,如同夢話般剛剛結束了一段喃呢,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如同托起什麽一般向上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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