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越漲越高,不大工夫就到了腰際。瓊斯像看著天大的救星般,崇拜地注視著康勁,滿臉都是希望,希望他能像上次一樣再救他一次。


    康勁知道憑瓊斯自身絕對不可能潛過漫長的通道,到達外麵的大洋上;而且背上的夏娃也不可能屏住唿吸這麽長時間。看著洶湧不停上漲的清澈海水,他緊張地思索著對策。


    據說人類在溺水後雖然唿吸心跳都會停止,但卻不是馬上死亡,在當中有個假死期。如果在到達臨界死亡點之前,及時用人工唿吸、心髒按摩幫忙複蘇,那麽溺水的人有可能複活。但問題是,這當中有個巨大的關鍵,那就是這個溺水之人肺部必須是空的,並沒有吸入過量海水。如果兩肺都已經充滿海水,就算沒有到達臨界死亡點,也一樣救不活。


    康勁非常清楚這點,他也許可以把兩人都帶出去,但前提是——他必須先殺了他們!或者換個說法,就是必須先讓他們停止唿吸!這樣他們才不會把海水吸入肺裏。而且還必須冒另外一個大險——在到達外麵的洋麵上之後,他得找到地方給他們兩人做人工唿吸、心髒按摩!而且必須是在平整的硬地上!


    感覺著背上夏娃溫熱的身體,注視著瓊斯充滿希冀之色的臉,康勁實在犯難了。一來他有些下不了手,二來還不能保證這樣做一定成功——當中不確定的危險因素實在太多。他再次按下手腕上的通訊器,指望能聽到顓頊的迴複。


    希望總是最後出現的東西,此刻沒有任何希望,顓頊仍然失去聯係。一切都隻能靠康勁自己。


    海水仍在迅速上漲,他們都開始劃水遊泳了。眼前這扇水密艙門已經變形得駭人,一直在劇烈抖動,靠近門邊接縫處的鋼板全都彎曲著朝裏突出。門上所有的固定螺釘都在哢哢直響。不時一根螺釘吃不住巨大的壓力,像箭般彈射出來,隨即一道粗大的水柱噴湧而進。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可能連這間艙房裏的空氣都會全部逸光!康勁將夏娃從背上放了下來,緊緊摟在胸前,心在劇烈顫抖。


    夏娃的長長金發在水麵緩緩飄散,如同金黃的菊花瓣一樣散開。她美麗的藍色大眼睛裏都是不解,注目康勁道:“怎麽了?為什麽你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她不時掃一眼越來越高的清澈海水,臉上是非常明顯的不安。


    艙房正中地上的防水燈還沒有熄滅,本來昏暗的黃色燈光穿過水麵,光線倒奇異地明亮起來。艙房被閃動的波紋籠罩,奇怪的美麗。瓊斯也感覺到什麽地方不對勁,盡管非常信任康勁的能力,但他說不出的壓抑。三人奇怪地靜默著。


    康勁長長籲了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問他們二人道:“你們信任我嗎?”


    “當然!”瓊斯和夏娃同聲叫道。瓊斯抹了把臉上的水,急道:“康勁,都什麽時候了,你有話快說吧!”


    “好!我必須先讓你們停止唿吸,聽好了!是讓你們先停止唿吸!帶你們潛出去之後,我再想辦法救活你們!”


    “什麽!這算什麽辦法!”瓊斯驚叫道:“我不幹!難道你想殺我?”他的神情漸漸驚恐到了極點,本來一直挨在康勁身邊,這時反倒朝後遊開,保持著距離不敢靠近康勁。


    夏娃聽了康勁的話一聲都沒吭,此時沉著地開口了:“康勁,我相信你,對我動手吧。至於他?”她蔑視瓊斯一眼,不屑的道:“就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反正他是個膽小鬼和笨蛋!他不知道我知道,這是你一個人把我們倆人一起帶出去的唯一正確和可行的辦法!”她一口氣說完,語氣裏是對康勁斬釘截鐵的信任。(請支持17k正版)


    康勁再次鬆了口氣,隻要夏娃理解他、信任他就好;對於瓊斯,他有些遺憾。沒辦法,如果他不相信自己,那就隻好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艙裏的水位離頭頂隻有大半米了,再不行動時間絕對來不及。康勁深深吸了口氣,將夏娃摟進懷裏,反手伸出,慢慢捂上了她的口鼻。夏娃沒有任何掙紮,往康勁懷裏一靠,信任地閉上了眼睛。


    剛捂上夏娃的口鼻,瓊斯猛然醒悟過來,急忙遊到康勁身邊,苦苦哀求:“康勁!我錯怪你了!求求你不要拋下我,哪怕你親手讓我停止唿吸,都比被海水嗆死好受得多!”康勁長歎口氣,鬆開了捂住夏娃臉的手。


    如果瓊斯和夏娃都要帶出去,那麽肯定得先讓瓊斯停止唿吸,然後再是夏娃。畢竟瓊斯是成人,身體要比夏娃強壯得多,他可以挺住的時間絕對比夏娃長。


    “你決定了?沒有時間了!”康勁冷靜地盯著瓊斯的眼睛。夏娃趴在康勁的胸口上,摟著他的脖子轉頭冷冷看著瓊斯,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憎惡。


    “決定了決定了!”瓊斯一迭聲點頭,眼裏開始有淚花閃動。


    康勁知道他也是在賭命,歎了口氣道:“你放心,雖然這是不得已的辦法,但總好過被淹死在這裏。至少你還有活命的機會。”


    瓊斯再次猛點頭,遊到康勁麵前,像夏娃一樣背朝著康勁,伸長脖子叫道:“我先開始!我盡量不掙紮!康勁你動手吧!”


    “夏娃,你先等等!”


    夏娃鬆開康勁的脖子,劃著水遊到旁邊,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幕。


    康勁喝道:“開始了!”他伸出右手,緊緊捂住瓊斯的口鼻,左手扣住他的胸口不讓他移動。瓊斯一陣顫抖,但確實沒有掙紮。時間一秒秒過去,最後的空氣從瓊斯肺裏排出。窒息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瓊斯的臉憋到發紫,漸漸無意識地掙紮起來,越來越用力,手腳拍起大片水花。康勁必須死死摁住他,右手還不能從他的口鼻上鬆開——不然前功盡棄。


    終於瓊斯的手腳癱軟了下去,他放棄了掙紮。康勁一鬆手,他的身體飄在水麵上順著水流緩緩移動。整個人在水裏半沉半浮。康勁將他的臉托出水麵,伸手到他鼻子邊一探,知道他已經停止了唿吸。


    時間就是生命!一秒鍾都不能多耽擱,水位已經快漲到頂了!康勁立刻衝著夏娃叫道:“該你了!趕緊過來!”


    夏娃遊到康勁身邊,背靠著他依偎在他懷裏:“開始吧康勁!我不怕!跟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


    康勁一狠心,緊緊地捂住了夏娃的口鼻。夏娃的眼睛緊閉,臉上帶著奇怪的微笑,放鬆身體一動也不動,任由康勁讓自己停止唿吸。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康勁不時看一眼緩緩飄開的瓊斯,心底緊張到極點——讓夏娃停止唿吸也需要一段比較長的時間,而這對已經停止唿吸的瓊斯來說是巨大的考驗,也是對康勁自己的煎熬。


    忽然,懷裏的夏娃猛地睜開了眼睛。康勁以為她也像瓊斯一樣到了窒息邊緣,剛想加大力氣摁住她,不料她抬手往頭頂指去,眼神清亮,帶著明確的示意。康勁一愣,馬上聽到頭頂上有滋滋的聲響。


    有人在切割船底!康勁大吃一驚,鬆開了捂緊夏娃口鼻的手。夏娃猛烈咳嗽了幾聲,喘息著指著頭頂道:“有人!有人來救我們了!”


    康勁的耳塞裏響起久違的顓頊的焦急聲音:“你小子在哪裏都不告訴我!還好我們帶了生命探測器。趕緊上來,機器人會帶你們走!”


    康勁簡直想苦笑,早知道他們正好這時趕來,他也不用殺瓊斯了!現在第一件事是趕緊找個平整地方給瓊斯施行人工唿吸、心髒按摩,不然他就等於真的殺了他!他一把將夏娃馱到背上,喝道:“抱緊我!”幾下就遊到了瓊斯身邊,將他拉住,緊張地注視著瓊斯死灰色的、毫無生機的臉。


    隻幾秒鍾,機器人就切開了船底,鋼板嘩啦一聲落進水裏。幾隻機械手臂同時探了進來,一把將康勁連同夏娃和瓊斯都飛快扯了上去。


    上麵奇異的沒有任何海水,但仍然可以感覺到海浪的劇烈上下起伏。頭頂是一個直徑一米的管形隧道般的裝置,管子的一頭正好嚴絲合縫罩在切割出來的船底


    圓洞上,另一頭明顯通向什麽潛水艇之類的設施內部。


    沒多大工夫,康勁等人就全撤進了接應的船體內,管子立刻自動縮迴。康勁發現自己正是在一艘小型潛水艇的底艙。四處看上去都是嶄新,仿佛這艘潛水艇是第一次使用。


    顓頊得意的聲音傳來:“給那個膽小鬼威廉的報酬!嘿嘿!他不要,正好派個大用場救了你!”


    “別說了,趕緊救人!”康勁焦急的將瓊斯平放到堅實的甲板上,親手給他做起了人工唿吸和心髒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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