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的手術進程。


    止痛劑一直在緩緩釋放,但其他的感覺卻都存在。她甚至能感覺到神經粘合劑在粘合她的神經纖維時,那種仿佛被螞蟻爬過、被電流擊中般的奇怪感覺。雖然不痛,卻比痛更讓人難以忍受。又像是癢;又時而冰冷時而火熱;又像是被什麽東西牽拉著、肌肉一直在顫抖跳動。種種奇怪的感覺折磨得她想要發瘋,卻不能發出任何聲音,隻有眼皮不由自主的一直在痛苦顫抖著。


    各種感官都在起作用,卻惟獨不痛。


    沒什麽比這個過程更讓人崩潰。精密的生物分子縫合線將她的頭顱和軀幹一點點縫合起來,幾乎看不見接口,一切都是在高倍放大鏡和黑龍主腦的精確計算下進行,甚至不是藤吉主刀——因為太過精密,這次改由黑龍控製的機械手臂操作,縫合過程中不能出一點差錯。


    機械手臂跟人手不同,四隻機械手同時飛舞,每隻手都有七到八根手指,而且手指又細又長,關節之多,可以做出人類的手難以做出的高難度和精準度動作,並且絕對不會失誤。縫合過程飛快地進行著。


    藤吉一郎站在一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手術過程,同時仔細觀察著夜鶯的表情。


    好象過了一輩子那麽長時間,手術終於完成,夜鶯的頭顱和軀體重新縫合到了一起,她漸漸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和腳趾還存在、還聽大腦指揮。她暗自鬆了口氣,終於騙過了這個長得象猩猩似的可怕畜生。


    ……


    “開火!”不等門全部升起,康勁就大聲叫道。


    所有的武器都對準門後下方露出來的閃閃發亮的金屬腳亂射。不用瞄準,密度太高,隻要藍光閃過都會擊中那些腳。


    可惜,跟康氏的機器人一樣,它們也可以抵禦激光槍的射擊。


    門拉到一半時,門後的機器人部隊就顯露了龐大的陣容和可怕猙獰的麵目。與康氏機器人不同的是,它們看上去不會折疊,高達兩米五左右,強健的完全模擬人類的金屬骨骼造型粗大而結實,每個它們看上去都像是放大的、金屬製成的人類骷髏,就連腳掌也是由七塊跗骨和五塊蹠骨及十四塊趾骨精準構成,但這個腳掌卻比人類腳掌要大得多,穩穩站在地麵上,甚至還不斷曲伸活動著。兩個眼洞中的紅光閃爍不停,襯著它們的金屬骷髏頭,看起來簡直像從地獄裏冒出來的惡鬼。


    但是它們的兩根手臂卻都是直接由各種武器發射管構成,粗壯的武器手臂在門拉上後馬上對準康勁他們掃射,藍色的激光、甚至還有類似熱兵器的微型子彈——這種子彈在射入人體後卻會劇烈爆炸,殺傷力非常大。


    激光對它們無效。這種機器人簡直就是為了殺戮人類而特別定做的。


    康勁的身邊是夏娃,他們倆在左側牆邊;而吳來和威廉在對麵。不用康勁命令,身邊的康氏機器人立刻擋在了他們身前,身上被激光射中的地方不時閃過一陣波動的藍光後自動化解。


    康勁透過康氏機器人的身體縫隙向黑龍島的骷髏機器人還擊,可是幾發激光之後,他就發現他是在浪費激光槍的能量。他幹脆在高大的機器人後麵隱蔽好自己的身體,命令道:“中子彈!”


    還是這個管用,微型中子彈一發接一發射在機器人群中,伴隨著陣陣讓人睜不開眼的強烈閃光,骷髏機器人大片倒地。它們的肢體被炸得七零八落,係統中斷,變成一堆廢鐵;隻有模擬人類脊神經的基本反應動作使它們的殘肢還在胡亂抽搐著。


    “推進!”康勁再次命令。


    康氏的機器人立刻邊發射中子彈打開通路,邊朝前邁進。


    康勁迴頭看了眼夏娃,脫下了自己的特種背心:“趕緊穿上,我們快點離開這裏!”


    “不行!那你呢?!還是你自己穿吧!”


    “都什麽時候了!別羅嗦!趕緊穿!”康勁發火了。夏娃咬咬牙,將身上的破爛廢物飛快脫下來,接過康勁遞過來的特種背心,按下了插扣。


    對麵的吳來投來羨慕的眼光。康勁隻好當作沒看到。這種特種背心隻帶了這幾件,他可以把自己的給夏娃,但吳來卻沒辦法了。


    機器人朝前邁著謹慎的大步,高大的身軀不時轉側以瞄準各個方向的敵人。他們四人必須非常小心,一定要隱在它們的身後,哪怕露出身體的任何一點部位,都有可能被骷髏機器人擊中。


    前麵的通道中湧出來的骷髏機器人越來越少,終於,康勁感覺到了帶著負氧離子的新鮮空氣。這說明,快要接近中央地下實驗室了。


    甬道底部並不再是那種巨大的合金門,而是升降機。


    康勁一怔,黑龍島的地下建築實在太龐大了,身後的機器人沒有再追擊上來,可是這個唯一的出口卻是升降機。進去的話可能被關在裏麵,不進去的話卻沒有別的路可走;就算進去,還得輸入指令或者解碼——升降機的兩扇鋼製大門關得緊緊的,看上去非常厚實。


    “夏娃,看你的了,趕快!”


    夏娃湊進升降機的指令輸入裝置,立刻開始解碼。機器人自動在他們身旁圍成鐵桶般的保護圈,對著通道裏麵倒了一地的骷髏機器人高度戒備著,不時補上一發激光讓那些抽搐著的殘肢斷臂徹底癱瘓。


    好象沒什麽異常,康勁有些不確定。在打量著那邊已經沒有一個站立著的活人的通道、等待夏娃解碼的同時,他的心裏始終有種奇怪的感覺。他隱隱覺得夜鶯似乎就在下麵,但不知為什麽,那種應該出現的心靈感應卻始終不清不楚。而且他對於黑龍的反應也很奇怪,按道理黑龍應該關閉所有入口,或者幹脆啟動隱蔽殺滅入侵者的裝置——康勁並不相信這個通道裏就這麽點簡單布置,連隱形武器裝備都沒有。比如康氏研究所,在進來的那條長甬道上除了激光槍,還有隱藏的各種武器,甚至還有神經毒氣用來專門對付入侵的生物。可是,剛才那麽一條重要的通道就隻派些機器人部隊,這好象也太簡單了些。


    他不知道的是,他正好選擇了一個微妙的時機。夜鶯正在進行高精度的頭顱身體縫合手術,不能出一點點差錯。黑龍被指令以這個手術為第一要務,為了嚴防打擾,他確實下令關閉了整層地下實驗室。而上層的這個甬道,他派出了大量機動機器人部隊。他也同時嚴密監測著入侵者的行動,當他們開始破壞升降機的那一刹那,他已經知道了。正準備給這些入侵者嚐嚐厲害的時候,他又接到了全副精神準備第二場手術的命令。


    “行了嗎?”康勁心裏的不安感覺越來越強烈,甬道裏安靜得實在很反常,照明燈時明時滅,發出滋滋的聲音亂閃,但供電卻還算正常。倒了一地的骷髏機器人的肢體偶爾抽搐一下,除此之外,一個活動的物體也看不見。所有的一切都透著詭異。


    氣氛壓抑而沉重,大家都盯著夏娃,暗暗祈禱她趕快成功。夏娃目不斜視,專注在手裏的工作上。好幾分鍾之後,“好了。”她帶著欣喜說。


    “叮”的一聲,悅耳的電子音樂響起,升降機的門緩緩打開,裏麵空無一物;空間倒是很大,足可以一次容納好幾十人。機器人正準備邁進,康勁卻喝止了:“等等!”


    他湊進升降機的門,仔細觀察內部設施,並沒有進去。裏麵左側的板壁上有樓層數字,最低是地下六層,康勁心裏有數,示意所有人後退,摸出一塊能量塊,唰的擲出,不偏不倚,正好擊在了六的指示燈上。


    升降機門立刻關起,嗡嗡聲從上麵傳來,滑輪鋼索開始啟動。


    威廉憤怒地大叫:“你幹什麽!我們還沒有進去呢!”話音剛落,就見康勁飛快地拔出腰間的合金匕首,插在了正要嚴絲合縫關緊的門縫裏,正好在最後一秒時間裏。


    “不能坐全密封的升降機下去,不然我們都得送命!”康勁沒有多解釋,馬上指示機器人:“把門掰開!”


    一條縫隙已經足


    夠,多功能機器人硬是將沉重的鋼製機門慢慢掰開,露出了黑洞洞的升降機豎井。嗡嗡聲離他們越來越遠,機廂已經朝下降去。


    “我們下!”康勁示意機器人將自己背起,率先跳進了升降機豎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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