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那梁家六公子還有些良心,不打算連累妻兒。”晴芸郡主微微挑眉,雖說臨到這種事,丟下丈夫帶著嫁妝迴娘家,難免有落井下石之嫌,但也能理解。


    “哪兒啊!”謝菁蘭搖頭,那梁家六公子要有這份心,也不至於欠下那麽多賭債,連累父母妻兒了,“那休書是早就寫的,那時還沒這事呢!是六少奶奶嫁過去之後,知道六公子不好好讀書,還常在外麵賭錢這些,便規勸他向好,那六公子聽了幾迴不耐煩了,六少奶奶再勸,就寫了休書丟過去,嚇唬六少奶奶再多話就休了他。”


    “這人怎麽這樣!”葉蓉皺起眉頭,做丈夫的,本該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這人倒好,自己不上進,還不許人說,竟然還拿休妻威脅妻子。


    時下雖然有婦人在守寡或是和離之後再嫁,但這種事並不常見,何況官宦人家更講究些,便是續弦也少有娶守寡或是和離的婦人進門的。何況,這時候人們對女子總比男子更嚴苛,男子納妾或是續弦再尋常不過,女子若是被休棄,卻很難再嫁,甚至還要連累家中兄弟姐妹,因此,除非實在過不下去了,否則沒有誰會願意和離或是被休棄。


    因此,梁家六少奶奶受到這般折辱,選擇忍氣吞聲留在梁家並不難理解,最終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也並不意外。陸涵之跟梁家接觸不多,與那位六少奶奶也隻能算點頭之交,她娘家也隻是尋常讀書人家,父親做了個不入流的小吏,兄弟都在讀書,很難替她做主。她嫁到梁家有多少嫁妝陸涵之不知道,但從她娘家的境況來看,若要拿出一千兩,隻怕嫁妝都得變賣了才能湊齊。


    若丈夫是個良人,自然是人要緊,銀子日後還能想法子去賺,但梁家六公子顯然不是。拿出所有的嫁妝去填這個窟窿,日後身邊掏不出一點體己的銀子,還得因為梁家掏了銀子填窟窿被梁家指責看輕,那樣的日子簡直是一眼看得到的黑暗,在加上丈夫早早就寫了休書震懾妻子,不趕緊拿了休書脫離火坑,難道還指望用無私的愛換取丈夫浪子迴頭不成?


    “後來呢?”陸涵之好奇問道,若是平時,梁家六公子大概恨不得沒有這麽個人管著他,但在遇著事的時候,尤其是還指望對方出錢的時候,梁家和梁家六公子大概都不願意放她走吧。


    “大概是那一份休書丟出來的太讓人震驚,等梁家人迴過神來,她已經被娘家人接走了。聽說書蘇家人見女婿實在沒得救了,直接拿著女婿親筆寫的休書上官府備案,有官府的人看著,梁家也不敢攔著蘇家取走嫁妝,隻是蘇家二姑娘最終沒能將孩子帶走。”謝菁蘭說著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公認的,孩子是屬於男方家的,別管是和離還是休妻,甚至丈夫死後再嫁,隻要男方家表示孩子是自家香火,女子都別想將孩子帶走。蘇家二姑娘那時趁梁家沒反應過來,將孩子抱了迴去,但等到梁家迴過神來,她也隻能將孩子交還給梁家。


    這些事實在沒辦法,隻是想到梁氏迴娘家還打算帶上郭心憐,不由疑惑道:“這個時候梁家隻怕正亂著,二嬸要迴去看看也不稀奇,隻是為何要帶憐表妹同去呢?”


    “許是想給梁家六公子再說門親呢?”梁家六公子親筆寫的休書,官府承認了,梁家沒法攔著蘇家二姑娘不許走,硬要留下孩子,起初大約是想拿捏前兒媳婦。但那六公子再不成器,終究是梁家子,何況還有個年幼的孩子,梁家當然會想再給他說親,隻是若真是如此,梁氏此舉就太過卑鄙了,明知她侄子不成器,還將人好好的姑娘往火坑裏推。


    謝菁蘭不知程君毅求娶郭心憐的事,隻覺得那梁家六公子這麽個人,撮合誰給他都怪缺德的。郭心憐卻是臉色微變,所以,梁氏會不會真是這個意思?她與梁家可談不上什麽親戚,這個時候跟著梁氏上門去,還住上一晚,稍微傳出些消息來,落在她頭上便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了。


    知道程君毅求親的事,郭心憐便知梁氏對她可算得上恨之入骨了。郭心憐知道自己不是梁氏心中滿意的兒媳婦人選,當初對程君毅說那句話,也不過是氣頭上故意激他,雖然程君毅說過要娶她的話,但郭心憐並沒有當真。在那之後,她與程君毅接觸不多,偶爾碰上了也如從前一般禮貌的問好罷了,她萬萬沒想到,時隔一年多,程君毅真的會向長輩提出求娶她。


    若說心中沒有波瀾那是假話,迴想起程君毅的話,郭心憐雖還沒有將程君毅視作知己,但對於程君毅的這份心,多少是感動的。程老夫人問她願不願意,見她不說話,便叫她好好想想,這是她的終身大事。


    郭心憐心中是感動的,也有那麽一刻差點控製不住自己說出答應的話,但從小到大的經曆讓郭心憐的心情迅速地冷卻下來。


    她知道程君毅很好,真誠、守信、有擔當也上進,若是一個與她家世相當的人對她提親,她想來當場就答應了,但麵對程君毅,她卻猶豫了。不單單是兩人家世懸殊,她知道若是答應下來,日後的路並不好走,更因為她知道程君毅很好,日後必定會遇到比她更合適的妻子,她當初問程君毅憑什麽娶她,其實是問她自己,憑什麽嫁給程君毅呢?她知道自己不夠好,不想耽誤程君毅。


    察覺到郭心憐的情緒,陸涵之有些擔心的看了郭心憐一眼,正想寬慰她,便見郭心憐一笑道:“梁家也不差,想給他家公子說門親,想來也不難。”


    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如今的梁家不說掏空家底,也大大出了一迴血,要花大價錢給那個敗家子說親,便是當爹娘的疼兒子,其他兒子兒媳婦多半也不會同意。梁氏便是收到了梁家的信,見她嫂子念叨著給小兒子再說個媳婦,頓時便想到了郭心憐,若將郭心憐嫁過去,娘家侄子娶到媳婦了,解了長嫂的煩心事,她兒子也不必念著娶個沒用的孤女,豈不一舉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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