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侖之上,昆侖鏡周圍流轉的雲紋大亮,西王母的分魂斂了斂眸,稍微提起精神,望向了盤坐在試煉之地的衛淵,果然,伴隨著雲紋之上的光華齊齊收斂,衛淵原本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p>


    第二重試煉結束了。</p>


    但是西王母的分神反倒是略有詫異。</p>


    太普通了。</p>


    因為第二關可以說是,要借助昆侖鏡的力量提升參與試煉之人的心境力量,往日參與試煉的人,在通過之後,往往都會有某種特殊的變化,讓人一眼便能看得出已脫胎換骨。</p>


    衛淵明明試煉了那麽久。</p>


    居然像是毫無半點波瀾一般。</p>


    毫無變化。</p>


    衛淵安靜坐在那裏。</p>


    一場大夢。</p>


    哪怕是醒來,仍舊是如在夢中一般。</p>


    往日種種,如煙似霧,不肯散去。</p>


    抬起頭,昆侖山上的雍容女子饒有興趣,道:“看起來,你確實是經曆了某些有趣的事情……這第二關,收獲頗豐嗎?”</p>


    “我用了多久?”衛淵聲音略有沙啞。</p>


    “超過常人百倍。”</p>


    西王母道:“所以,我也很好奇,你究竟經曆了什麽?”</p>


    衛淵沒有迴答,閉了閉眼,過往經曆浮現。</p>


    年少持劍鬧市中,擊築飲美酒,劍歌易水寒,而後隨那僧人,走過八百裏大漠,三千裏荒原,曾於草原奔走,也曾經在五印狂歌,帝王將相,僧人紅塵,一一地在眼前走過了,又一一散去。</p>


    最後他隻是安靜道:“隻是做了一場夢罷了。”</p>


    “夢?”</p>


    西王母顯然不是很滿意這樣的迴答。</p>


    “嗯,隻是夢。”</p>


    衛淵本來是打算要將河圖洛書的預言說出來的,但是他即將要開口的時候,聲音頓了頓,最終並沒有說出來——在大唐貞觀年間的殘酷預言裏麵,那一場大戰裏,並沒有西王母的存在。</p>


    也就是說,縱然他現在可以認為,西王母和諸神都是可信賴的。</p>


    但是也絕不能夠否認,昆侖諸神也站在他對立麵的那一絲可能。</p>


    在沒有確切的證據的時候,他不會懷疑,卻也無法全部相信。</p>


    在這一刹那,衛淵方才突然感覺到,自己明白了玄奘去世的時候,看向自己時候那種悲愴的目光,和僧人說的那一個苦字——並不是因為你會記起來過往的事情才覺得悲傷啊。</p>


    僧人的目光裏充滿了痛惜。</p>


    是因為你終究要記起來一切,而後獨自背負這一切,不知道誰是朋友,不知道誰是敵人,像是背著巨大的山脈,獨自行走在黑夜裏的行者一樣,隻要想到這樣,哪怕是如我一樣的人,都會覺得止不住的悲涼。</p>


    而衛淵此刻迴憶當年的那一件件經曆,心中的沉重感沒有絲毫的減弱,經曆了很多事情,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同樣有著更多的疑惑和不解出現在了他的麵前——</p>


    當年他在昆侖丟失的三十年記憶,究竟發生了什麽?</p>


    失去記憶的手段,實在是和昆侖西王母的權柄太過於雷同。</p>


    他當初是否將庚辰殺死?</p>


    而庚辰,是否能夠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樣,在這個時代轉世。</p>


    若是轉世,又化作了誰,此刻在哪裏?</p>


    玄奘在大雁塔之中的布置,是否還有效果?</p>


    當初的臥虎令還處於無法使用的狀態,後來又是誰將其修複的?</p>


    袁天罡和李淳風留下的《推背圖》原典,現在又在何方?</p>


    那個時候,應龍庚辰明明已經說過了,河圖洛書這兩件寶物,被很好地保存在了昆侖山的內部,而之後卻又從各處得知了河圖洛書多次出現的蹤跡?</p>


    衛淵隻覺得眼前多出無數的迷霧,讓他無法看得真切,西王母顯而易見,有些好奇衛淵的經曆,以及對於此刻自顧自陷入沉思當中的衛淵有意見,伸出手指按向他的眉心。</p>


    西王母的手指在距離衛淵眉心尚且三尺之時候頓住。</p>


    便是分神,那也是西王母。</p>


    她的眉心,感覺到了一股數千年不曾感覺到的銳利之氣。</p>


    一瞬散去。</p>


    迴過神來的時候,眼前青年神色溫和寧靜,才反應過來似的揉了揉眉心,然後仿佛是被西王母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似的,往後靠了靠,似乎心有餘悸苦笑道:“這……西王母娘娘,不必要如此吧?”</p>


    西王母順勢收迴手指,若無其事含笑道:</p>


    “這幾千年來,可還沒有誰敢拒絕我的要求。”</p>


    “本來還想要給你這個小家夥一點教訓的,居然被你發現了。”</p>


    “第二重關已破,雖然說,成績可能不是很好。”</p>


    “女嬌在外麵等了有一會兒了,且出去吧。”</p>


    不見如何動作,西王母和衛淵已經出現在了外界,此刻巫女嬌一雙眉頭微微皺起,看著昆侖玉璧,等待的時間實在是太過於漫長了,漫長到哪怕是她心底都有些嘀咕,不過好在,最後昆侖玉璧上,還是出現了通過的紋路。</p>


    “這……”</p>


    一位位昆侖神眾傻眼了。</p>


    這成績,似乎是有些太過於……尋常?</p>


    彼此古怪對視了一眼,看到那邊的白發狐女,終究還是老老實實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硬生生是半句話沒敢說出來,否則怕不是得給那巫女嬌手裏的神農鞭直接抽出陀螺的效果。</p>


    “好啊,你小子,為何這麽慢?”</p>


    巫女嬌眉頭微微揚起。</p>


    伸出手去直接按在衛淵的頭頂揉了揉,一雙明媚的眼睛瞪大了,說的相當不客氣,但是關切之心,溢於言表,確認了衛淵沒有神魂上的損失,微鬆了口氣,然後一巴掌啪地拍在衛淵背上。</p>


    </p>


    本來因為見到女嬌,下意識迴憶起那預言一幕而失神的衛淵直接被打得差一點嗆死,劇烈咳嗽起來,女嬌一下按在他頭頂,咬牙切齒:“居然花了這麽多時間,我塗山都丟死人了。”</p>


    “我和你說,第三關過不去,咱們沒完。”</p>


    “同樣,第二關通過之後,需要修養神魂,無法立刻參與第三關。”</p>


    西王母難得為衛淵解圍,淡淡道:“之後再來吧。”</p>


    女嬌揚了揚眉,“迴去就迴去。”</p>


    “你看著吧,這昆侖的地界,會變成我塗山氏的樣子。”</p>


    挑釁般地看了一眼西王母,但是西王母似在沉思,並沒有多說什麽,倒是讓女嬌好生無趣,帶著衛淵離開了西昆侖,打算暫且迴去修養,而衛淵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山下的層雲,道:</p>


    “巫女嬌,我們先別迴人博物館那邊。”</p>


    “先去一個地方。”</p>


    “哦?哪兒?”</p>


    衛淵的思緒頓了頓,道:“……袁天罡之墓。”</p>


    而在昆侖山上,等到女嬌和衛淵遠去了,這些個昆侖神眾方才吐出一口濁氣來,一個個抬手擦汗,剛剛衛淵在試煉的時間遠遠超過了正常人的平均水準,說實話,哪怕是昆侖山的試煉,可針對的畢竟是神魂,這若有個萬一,誰也說不準。</p>


    所以巫女嬌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p>


    沒有一個神眾敢於待在那美豔女子身邊。</p>


    而當衛淵出來的時候,這白發神女卻轉眼間就變化成了從容且帶著滿不在乎的模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倒是有謝安當年的風姿了,自己的子侄輩以一敵十大勝淝水之戰,表麵上說是小兒輩已破賊,實際上人一走直接一邊扭腰跳舞一邊跑到了臥室裏,連鞋跟都給踩斷掉。</p>


    當然,沒誰敢說。</p>


    誰敢說,怕不是當場給埋了。</p>


    現在女嬌離去,才一一鬆了口氣。</p>


    而後,祂們突然注意到,西王母娘娘仍舊站在此地,雍容女子看著雲氣翻滾,許久後收迴視線,突然淡淡自語:</p>


    “凡人的技藝,磨礪至巔峰,是什麽樣子呢?”</p>


    眾昆侖神眾彼此對視,不敢不答,躬身近言道:</p>


    “不知。”</p>


    “神州才傑輩出,若要說的話,大唐劍聖裴旻之劍,青蓮居士李白之詩,應該說已經臻至巔峰,後無來者。”</p>


    西王母不置可否,已然離去。</p>


    眾神眾這才敢彼此竊竊私語,低聲交談。</p>


    “可惜了啊,真是可惜。”</p>


    “是啊。”</p>


    “我還以為,他第一關能夠甲上,第二關更簡單,也是甲上才是。”</p>


    “誰能想到呢,居然是古往今來,最後一名。”</p>


    “唉,人間總說少時了了,大未必佳,今天倒是見識了。”</p>


    “第二關,居然如此不堪。”</p>


    不堪嗎……</p>


    秘境之中,西王母伸出手指。</p>


    那根白皙手指之上,縷縷鮮血滲出。</p>


    根本控製不住。</p>


    凡人的技藝,磨礪到巔峰,是什麽樣子的呢?</p>


    她心裏想。</p>


    若他手中有劍……</p>


    ………………</p>


    當。</p>


    酒壺被輕輕地放下。</p>


    這個時候,是大唐開元年間,在大唐新皇帝陛下的率領下,這個帝國正在重新迴到榮光,據傳說,當年皇帝陛下在將太平公主圍攻拿下,繼而斬首的時候,太平公主曾經恨恨道:</p>


    ‘隻恨當年那劍仙不肯傳劍於我。’</p>


    ‘否則,斬三郎首級如殺狗耳’</p>


    而此刻,一身鎧甲的英朗男子看著眼前的木屋,迴憶當初的學劍經曆,老師已經離開了,但是他始終不肯相信,老師已經死去了。</p>


    據傳說,老師離世的時候,天地有一蒼龍長吟,繼而來迎。</p>


    方圓百裏,不知道多少人曾經見到,說起來他和師妹能夠被當今那聖上看重,除去了一聲劍術,也和這傳說祥瑞有關,裴旻年年來此祭拜老師,飲酒大醉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劍氣。</p>


    “老師?”</p>


    “老師是你嗎?!”</p>


    大醉的劍聖追了出去,見到的卻是一名瀟灑磊落的青衫青年。</p>


    其身上,不知為何,竟然暈染有老師的劍氣。</p>


    “你是誰?!”</p>


    那青年怔住,而後灑脫一禮:“大唐碎葉人士。”</p>


    “聽聞劍聖劍術,超凡脫俗,故而前來拜師。”</p>


    “原來如此……”</p>


    劍聖懶洋洋地收迴了原本期許的目光,但是也知道,這青年和老師,恐怕也有些許的關係,而後道:“你若是給我做一首詩,那麽我倒是收下你,倒也無妨。”</p>


    青年自信道:“請講!”</p>


    劍聖沉默許久,呢喃道:“是一名劍客,是一名俠者。”</p>


    他將老師的故事低語而出。</p>


    雖然這個名字早已經不存在於曆史,但是那故事依舊是足夠驚心動魄,而這個年輕的青年劍客,卻在瞬間為這不存在曆史的奇怪之處,找到了一個無比恰當浪漫的解釋。</p>


    月色之下,大唐碎葉的青年不過走了五步,仰脖飲酒,朗聲長吟:</p>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p>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p>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p>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p>


    “…………”</p>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p>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p>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p>


    劍聖呢喃重複:“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p>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p>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p>


    他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最後看向青年,道:“你叫什麽名字?”</p>


    家中院落一朵青蓮,門外青石劍氣不絕的青年迴答:</p>


    “大唐長安。”</p>


    “李太白!”</p>


    PS:今日第一更………三千八百字,感謝霧過江南三萬起點幣</p>


    衛淵離開碎葉的時候,曾經留下一道劍氣。</p>


    傳說中,李太白是劍身裴旻的弟子,詩劍雙絕,所以在這裏算是一個輪迴和契合。</p>


    本章說活動——,隻要在10.25到10.31發布的本章說,點讚數達到50,截圖發到書友圈置頂的章說活動貼,最高是一萬起點幣,以及大量的參與獎,走過路過,不要錯過。</p>


    不要再像我一樣鹹魚了,趕快燥起來啊豈可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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