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流劍法比起影武堂影子戰術的高明之處便在於可隨時變換落招側重點,讓對手防不勝防,可對於薑逸塵而言不過大同小異。


    劍十四沒能瞧見薑逸塵以一敵三的場麵,所以當薑逸塵故技重施,以六道天幻劍氣來滯緩次要攻勢,以天河劍來抵擋主要攻勢後,劍十四的亂劍洪流如拳打棉花,全然不見往常摧枯拉朽的氣勢,似沒入不知多深多厚的重重積雪中,拍不出半點浪花,乃至毫無聲響。


    江湖賣藝除了身手矯健外,也得琢磨不少討巧之法,用更省力的方式,表演更多五花八門的節目,以搏人眼球,故而劍十四很快便明白薑逸塵是用何取巧方式在他這亂流劍法的壓迫下依然遊刃有餘。


    劍十四神色變得無比凝重。


    與刀二十三的穩紮穩打不同,劍十四試探不成便毫無保留地展開如潮攻勢。


    可當下他的內息消耗遠大於薑逸塵,卻未能給對方造成太多實質威脅,繼續維持強攻態勢意義不大。


    遠端風雷聲大作,刀二十三顯然也被冷魅逼急了,使出了看家本領。


    劍十四很清楚今晚這戰局的勝負點掌握在他手中,一旦他把握不住,他和刀二十三恐怕都將葬身於此。


    劍十四再不敢耽擱下去。


    心下一發狠,丹田中一道無形枷鎖被強行衝破,洶湧澎湃的內息如決堤浪濤轉瞬間灌滿周身經絡。


    本生得略顯清秀的劍十四驟然間變得雙目赤紅,麵目猙獰,長發亂舞,仿若一隻掙脫囚籠的妖獸,氣息暴漲!


    薑逸塵看不見劍十四的異狀,卻通過其餘感官反饋來的信息感知到了危險降臨,腳下一蹬,往後方疾掠而出,與劍十四拉開距離。


    卻見劍十四雙腳站定不再上前,而薑逸塵也未能退出太遠,離劍十四不過三丈之遙。


    薑逸塵沒有發現劍十四的雙腳適才竟如熔岩般灼穿地麵,此刻已嵌入土地一寸有餘。


    隻能察覺到一股狂暴的內息自劍十四體內奔湧而出,一麵壓製住他的極寒之氣,將他鎖定在當前一丈空間內,一麵竟是驅動起四柄劍縱橫交錯著向他殺來!


    以氣禦劍!


    薑逸塵心下駭然,身為習劍者,自然無比向往以氣奴劍、隔山打牛、所向睥睨的玄妙境界,然則當今江湖間,他隻聽聞過《逍遙決》中有這等絕妙手段,可是就《逍遙訣》本身而言都已成了傳說,以氣禦劍的手段則可謂絕跡江湖了。


    他的劍仙師父李截塵創百步飛劍,即是效法禦劍所得,想來算是最為基礎的禦劍之道,怎料竟有朝一日撞上了更貼近正統的禦劍術。


    當然,此時的薑逸塵可顧不上是有幸還是不幸,一個月來日漸健碩的身軀在這一刻似被抽離了骸骨,輕柔若柳葉,但凡有一絲勁氣欺身便隨勢而動。


    雖不知劍十四以何手段讓內息陡然攀升,但薑逸塵很肯定此法定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搏命法門,不能長久維係,他所要做的便是暫避其鋒,適時反擊。


    隻是來劍太快,未給薑逸塵任何機會施放開門從那片內息泥潭中脫身,這就等同於薑逸塵不再是那厚逾數丈的雪層,而是顆毫無退路的雪球,能被四柄劍紮成馬蜂窩的雪球。


    於是,薑逸塵隻剩下最後一條路可走,將自己這顆雪球打散,化作清風拂柳!


    相比起刀二十三柳葉雙刀的柔中帶剛,薑逸塵更像是隻泥鰍,在四柄劍的來迴交錯穿插中尋覓著一線線生機。


    饒是如此,僅過了不到半盞茶功夫,薑逸塵落腳之處已遍布斑斑血跡。


    劍十四的四柄劍無一能劃傷刺中薑逸塵,但每柄劍劍身都擦過薑逸塵的額頭,擦過薑逸塵的臉頰,擦過薑逸塵的肩、肘、胸、背、腿……


    劍鋒上蘊含著《斷金訣》的碎石斷金之力,始終未能斬斷薑逸塵哪怕是一分一毫的肉體凡身,可總歸是割裂開霜雪真氣的防護在其皮肉上留下了累累血痕。


    鐺啷啷!


    四柄劍應聲而落,分不清是否有先後。


    可足矣說明它們的主人無力驅使它們了。


    在劍十四氣息稍現萎頓的刹那,薑逸塵便抓到了那稍縱即逝的良機。


    一柄通體蔚藍的劍貫通了劍十四心門!


    劍柄擋住了那瘮人的血洞,卻無法阻止血水從中汩汩流出。


    一柄巴掌大小的飛劍紮入薑逸塵腰間半寸,還未淌出多少血,一層薄霜便封住了傷口。


    劍十四無聲苦笑,沒成想自己竟一劍都未能刺中薑逸塵,若非劍上所攜勁氣讓對方血染衣袍,這一戰他恐怕都難傷及對方分毫。


    至於那柄飛劍,本不帶任何殺機,隻是劍十四最後的倔強。


    劍十四用盡餘力迴轉過身,看向二十餘丈外的戰況。


    事實上那兒已先一步偃旗息鼓。


    淒清月色下,一道魅影正緩步行來。


    在冷魅拖長影子的末端,隻見刀二十三匍匐在地,一手捂著被雙刺破開的咽喉,想讓早已淌了一地的血水流得慢些再慢些,同時拚盡餘力抬起頭找尋著某個目標。


    來此之前,刀二十三和劍十四便設想過這個最壞的結果。


    眼見著江湖一步步演變至當今境地,他們早已萌生歸隱之意,奈何在江湖中走得久了,走得深了,一時要抽身而去屬實不易,他們便接了這單任務,打算給琥珀山莊的未來搏個出路,還清莊主昔年收留之情,從此往西而去隱姓埋名。


    他們沒有高估自身,也知來趟這渾水的人必然不少,卻不知冷魅在此,單單瞎了眼的薑逸塵也不好對付。


    不過,能從當年戰火中偷生近二十載,多看二十年的風景,他們也挺知足的了。


    ……


    ……


    在了斷各自對手後,冷魅和薑逸塵便抓緊時間迴屋補充食物。


    雲小白到來後的後遺症已逐步顯現,一夜之間便來了兩撥人馬,也意味著將有更多敵人到來。


    隻要時間允許,二人當然得以盡量飽滿的狀態應敵。


    不過,有一點薑逸塵還是得感謝雲小白。


    若不是雲小白擊斷了隱之劍,若不是雲小白送來了更能發揮出其劍法實力的天河劍,今夜薑逸塵絕不止受這點兒傷。


    簡單解決了晚餐後,冷魅為薑逸塵身上新添的傷口簡單抹了藥,跟著便到屋外各宰了隻雞鴨,準備提前燉好,免得急需進食時和阿白搶食物。


    阿白本已被晚間的陣仗嚇得不輕,一見這勢頭,趴著不安心,走路又走不利索,身子不時一抖一顫地,生怕哪天主人一急起來也把它給大卸八塊了。


    ……


    ……


    是夜,薑逸塵和冷魅和衣假寐,保持著最高警惕。


    直至天明,相安無事。


    一連兩日,二人都再沒走出過木屋外一裏方圓。


    自第三天夜裏始,共有十批人馬紛至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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