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被老虎吃掉的人,其靈魂將附於虎身,死心塌地為老虎奔走效勞,成為老虎吃人的幫兇,所謂為虎作倀也。


    幽冥教自封為人間地府,地府有百鬼群聚,其中長於辨路尋人者為倀鬼,他們與日行千裏的疾行鬼一同組成了幽冥教中的鬼耳堂,專司情報收集及通風報信之責。


    情報信息於江湖幫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是邪門魔教也毫不例外,以至於大半月來,薑逸塵在明裏暗中均苦尋無果。


    以薑逸塵目前的香主地位顯然還無權觸及鬼耳堂,不過,為找尋戀蝶蹤跡,夜殤非但沒有刻意為難薑逸塵,反而調遣兩個倀鬼專供薑逸塵驅使。


    這兩倀鬼,一男一女,男鬼叫夜目,女鬼喚尋香。


    當然,他們絕非真鬼,而是身有殘缺,卻又懷有特別本事的人。


    夜目年過而立,身高卻不足四尺,雙眼如金魚般外凸,白日間瞳孔無色,膽小者見之無不色變。


    其特點便在於那雙能在黑暗中散發幽光的眼睛,即便在夜中也絕不漏過草石間任何一絲蛛絲馬跡。


    尋香年逾四旬,身材不失豐腴,卻是天生跛足。


    她嗅覺靈敏,能在百花叢中辨識出各類花草的氣味。


    得此二人相助,薑逸塵便多了一雙銳利的眼,一個敏銳的鼻。


    僅是兩天的功夫,戀蝶的去向便有了著落。


    在薑逸塵看來,戀蝶若真是為了盜取幽冥教中的某樣東西,定不會善罷甘休,待其準備更為充分,時機更加成熟時,必然會再來一遭。


    倘若其上次隻為試探幽冥教在冥府之握的部署及反應而來,在打草驚蛇後,短時間內當再難有動作。


    不論前者後者,對於薑逸塵而言,似乎主動出擊才是更好的選擇。


    為此,在加入幽冥教後,薑逸塵第一次離開了幽死洞,走出了幽暗林。


    *********


    西江郡,江臨鎮,好客來客棧。


    一間雅房內,薑逸塵正對著一張紙條若有所思。


    紙條上的抬頭,分明是另一間客棧的名字:雁迴客棧。


    對於雁迴客棧,薑逸塵並不陌生,上一迴,也便是三年前,他曾宿居於此。


    那一次,他仗義疏財,將懷中大把銀票塞給了貪狼幫眾人,解其一時困境。


    兜中僅餘寥寥碎銀的他,不得不節衣縮食,挑這江臨鎮中最為偏僻,也是最為便宜的客棧落腳。


    此處便也是夜目和尋香所查探到的戀蝶最終去處。


    鎮上有六家客棧,當有關洛飄零的風聲飄到昆侖境後,也從西江郡帶走了大批人潮,本是人滿為患的客棧在一兩日內便人去樓空。


    其中三家常有商旅入住的客棧現下是一副門可羅雀的蕭條景象,便是這好客來客棧,加上薑逸塵所在的雅間,也僅有兩間客房住人。


    然而,居住條件最次,鮮有人員往來的雁迴客棧中,十間客房,竟有半數入住,實難讓人不心生疑竇。


    一個體係健全,機製成熟的幫派,其所擁有的情報部門,有多強大的實力,總算讓薑逸塵大開眼界。


    他仔細梳理了一番夜目和尋香不知以何種方法打探來的線索,發現了當中的蹊蹺。


    自大半月前,一眾江湖人士“追隨”洛飄零去往昆侖境的腳步,從西江郡一哄而散後至今,到雁迴客棧中住店的旅客約莫有二十人次。


    單以人次而論,這數量著實不多,也不易引人注意。


    論其古怪之處,則在於最後七次有客入住,集中發生在這十來天內。


    而這七次之中,僅有兩例,客人已退房離去。


    更奇的是,其中一位客人還去而複返,在兩天前再次入住。


    也便是說,現下住在客棧中的八位旅客,是在這些時日中,分為六批,先後入住的,當中有一人曾離開過客棧數日。


    關於這八人的底細薑逸塵尚不清楚,可八人的衣著打扮、大致相貌、隨身之物乃至入住的大致時間,均無一不落地被夜目和尋香記下。


    一中年男子,錦衣華發,虎背熊腰,手上滿戴金銀玉石,頗為晃眼。


    一壯碩青年,方臉大耳,身著勁裝,略顯憨態。


    此二人為主仆關係,於十二日前入住客棧,伴有兩大箱行李,似是來西江郡販賣珠寶玉石的。


    一年輕男子,雙眉色深而細膩,鼻挺唇尖,約有八分異域毒竺人的模樣。


    此人喜著深色寬袍,身配一把胡琴,於十日前入住,次日離開,又於兩日前歸來,再次住店。


    一對夫婦,男子麵目冷峻,女子豔麗脫俗,二人身無長物,僅有兩對雙匕相隨。


    夫婦倆應是江湖人士,於八天前來到西江郡後,便下榻於此。


    另有一男一女是在五天前入住的客棧,男子人高馬大,麵容和善,女子一頭齊肩短發,身姿細瘦,二人眉宇間有幾分相近,十有**是對農家兄妹,是到江臨鎮來販賣秋棗的。


    最後一人是個身材年紀與薑逸塵相仿的男子,是今早方才來到西江郡的。


    江臨鎮上客棧非此一家,而這年輕男子偏偏便挑了這家,目前人氣最旺的客棧入住,會否僅是巧合?


    這些過往客商真是為貪圖便宜而來?


    薑逸塵看著紙稿上的記錄頻頻蹙眉搖頭。


    沒有比對,沒有傷害。


    若這些事,一件件地發生,薑逸塵即便對此一清二楚,也不會起任何疑心。


    而一旦將之形成記錄,一條條細較,真可謂破綻百出。


    先說這主仆。


    所謂財不露白的道理,從來都不過時。


    太平盛世之下,尚有小人覬覦手中零零碎碎的銀子。


    而今這江湖亂事頻發,既敢明目張膽地穿金戴銀,不是腦子不好使,便是性子夠狂。


    腦子不好使的,薑逸塵可真見識過,初入江湖時,便在去往菊園的路上,碰上點兒背的甄世備,那一課,薑逸塵可沒白上。


    性子夠狂,若沒有些真本事,隻有被打成篩子的份兒,可這一老一少在鎮上也待了十來天,出去晃悠也非一次兩次,人依舊完好無損,足見其本事不差,至於那兩箱金銀珠寶的真假可得另當別論了。


    若為真,他們當這雁迴客棧有多安全?臨江客棧、好客來客棧才是他們這些財主的去處。


    再來,便是那對有好看皮囊的夫婦。


    江湖上自然不乏淡泊名利,對世事毫不關心之人。


    這對夫婦倘若真是來西江郡遊山玩水的倒也無可厚非,可在此地逗留八日,卻鮮少涉足屋外,至今仍無去意,這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至於那對農家兄妹,到鎮上來販賣秋棗,則更為可笑。


    秋棗收成來之不易,生為農家子女,更該知曉時間便是金錢,他們若真是從深山老林裏走出來,挑雁迴客棧落腳自是精打細算,他們本該爭分奪秒,盡量在兩天內將秋棗售出,換來銀兩,而如今已足足過去五天,他們仍不緊不慢,可見其秋棗不過是個幌子。


    加之關乎兄妹二人長相的簡述,不出意外,他們便是聽雨閣的肉蛾和戀蝶。


    當先七人中,反而是那個二次入住的毒竺男子,沒有什麽疑點。


    畢竟異域之人在中州以賣藝為生,四海為家,全在情理之中。


    隻是,若非要將這男子和聽雨閣聯係在一起,薑逸塵倒真能聯想起昔日在菊園所見,石府一行中長相酷似毒竺人的男子,奚夏。


    薑逸塵甩了甩腦袋,振奮了下精神,將方才的雜念暫時清出腦袋。


    隻因夜目和尋香已能確定戀蝶便在其中,自己便疑鄰盜斧,著了魔,橫看豎看這雁迴客棧都有問題。


    可不能這麽以偏概全。薑逸塵心中提醒道。


    然而,手中這些信息實在太容易讓他浮想聯翩了。


    除卻戀蝶之外,聽雨閣還有其他人住在此處?


    不無可能。


    薑逸塵將目光停留在紙條最下方的記錄。


    今早才到來的男子?


    薑逸塵腦海中忽而浮現出兩道身影,其中一個是肉蛾,另一人的一招一式和肉蛾如出一轍……


    難道是他?!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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