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規矩不成方圓。


    組織由人組成,自有其體係。


    大到一國朝廷,皇位之下,由高至低,有文武百官,紛繁雜類。


    小到一個家族,族主功高年邁,膝下兒孫成群,各自為家。


    這些體係,通常呈樹冠狀分布,越頂端,人越少,越是位高而權重,越底端,人便越多,自然地位平平。


    在一郡之中,能魚肉鄉裏的郡知縣,敢為虎作倀的典史等,放在朝廷百官中,恐怕放個屁,都沒人聞見。


    論規模,邪門魔教中還難有幫派企及紅衣教和天煞十二門。


    可論地位和影響力,幽冥教則要隱隱壓過兜率幫一頭,位列兩大魔教巨頭之後。


    故而,在幽冥教中,一個香主的地位,便好比滿朝文武中的九品芝麻小官,莫說是否能對朝廷大事提看法,給建議,便是連麵聖旁聽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作為新晉香主,自幽鬼三日大宴之後,薑逸塵便鮮少能觸及幽冥教現今的各類大事。


    鎖爺、枷爺雖極其看重他,有重用他之意。


    可一來,幽冥教大半主力在外拚殺,所需補給,均由各地分部支持,幽死洞作為大後方,則力求安穩,少有動作。


    二來,幽鬼已重新閉關,後方便全由夜殤統籌,對於各種局勢,夜殤自有判斷,無需與鎖爺、枷爺商量。


    如此這般,在這大半月時日中,薑逸塵近乎成了“聾子”、“瞎子”,兩耳難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洞外消息一時閉塞無兩,能從多數教眾嘴中閑聊中聞知的,竟多是家長裏短,鮮少關乎江湖之事。


    而枷爺、鎖爺無事時,常在飲酒作樂,所知更是有限,若非其旁敲側聽來一些小道消息,恐怕真要活活被悶死。


    這些消息中,有雲天觀當真封山匿跡的,有數個雲天觀弟子下山闖蕩江湖的,還有不少譬如兜率幫等“友幫”耍的小伎倆。


    可這當中,薑逸塵沒有打聽到半點關乎那夜追月走後,夜殤對於埠濟島所部署行動的相關後續,令薑逸塵鬱悶不已。


    幸而,還有一道消息,尤其引之矚目。


    那便是洛飄零之事,那個把中州江湖攪得不得安寧之人,又有了“豐功偉績”。


    大體便是,在這大半月中,各方勢力仍未能尋到洛飄零本尊,而相互間起了不少衝突,互有損失。


    唯一可確定的,便是洛飄零離昆侖派又近了些許,百裏地間,又會再起怎樣的波瀾,不由令人翹首以盼。


    迴到幽死洞中。


    幽鬼不在,便少了一雙眼睛盯著,薑逸塵不免輕鬆許多。


    可待了這麽些時日,他心中越發清楚,這山洞,他所走過之地,還不及三分一。


    許多地方他隻能遠遠地看著,他無權靠近,也不敢靠近,因為那些地方在他眼裏,充斥著危險氣息,輕易靠近,恐有性命之憂。


    幽死洞,究竟有多少秘密,他暫無法知曉,還待今後慢慢發掘。


    東方不亮西方亮,有些事,薑逸塵得適可而止,可另外一些事,他做起來倒是利落得很。


    至少整個幽冥教大致體係已被他摸了個透。


    一般而言,幫派職位由高及低為,掌門、副掌門、護法、長老、堂主、香主、精英及幫眾。


    幫派越小,幫中職位便越是精簡,正如雲天觀,僅有三個層級。


    而諸如幽冥教這般大幫派,教中分工則要更為細致一些,分為教主、四大判官、鬼將、鬼卒、堂主、香主、精英、教眾。


    幽冥教並無副教主之位,“鬼哭狼嚎”四大判官便是護法之位,隻聽命於教主,在教中所負責的事物更為具體,權責更大。


    論重要性,四大判官自然不可忽視。


    其中,“鬼”“嚎”兩判官重武,“哭”“狼”兩判官重謀。


    幽鬼長久以來作為幽冥教二把手,一度分管七個分舵,還在教中另設鬼煞壇,專挑身手高強者強訓,一時權勢無兩,直至被龍耀重創後,常年閉關養傷下,其心態已改變不少,也放下了許多擔子。


    哭娘子一手籌劃了雲天觀一役,論謀略,已令薑逸塵甘拜下風,而其身手也絕非泛泛之輩。


    在雲天觀中,薑逸塵已是見識了哭娘子和夜殤的駭人戰力,而這兩人若是重謀,那幽鬼和盧昊究竟是多麽可怖,他已不敢想象。


    幽冥教樹冠頂端五人,薑逸塵僅餘教主冥河和“嚎”判官盧昊尚未謀麵。


    四大判官之下是鬼將,鬼將六人位同長老,黑白無常、牛頭馬麵、枷爺、鎖爺六人盡數現身雲天觀,在歸途中,薑逸塵已有所了解,換言之,鬼將便是幽冥教中已手腳功夫見長的長老。


    除鬼將之外,還有孟婆這類專攻丹藥之術,或是鑽研於其他物事的長老。


    很顯然,那三日大宴,幽死洞中不隻薑逸塵去過的那處石坪,擺設了筵席,隻能說那兒人最多最為集中,可在洞中,究竟還有多少和已故雲天觀五長老齊宇班這樣以一技之長前來投誠的外來長老,便不得而知了。


    鬼將之下,便是鬼卒,與壇主之位類同。


    魑魅魍魎便是鬼卒中的翹楚,曾經由幽鬼一手調教,提拔,在幽鬼放下權任後,此四人便接過鬼煞壇,同樣專為幽冥教厲兵秣馬。


    鬼卒之下,堂主已有數十人,香主更不計其數,因而,薑逸塵這香主之位,實在是聽來好聽些罷了。


    身外事便是如此,薑逸塵一時也無可奈何,關於《陰風功》的修習自也暫時擱淺,而“聖賢書”薑逸塵倒是沒有一日落下。


    對於《無相坐忘心法》,薑逸塵又有了更深的感悟,他現在所欠缺的,是一個安定的環境,和同當日臨雲小白一劍時的契機。


    幽死洞乃敵腹之地,難言安定,修習《無相坐忘心法》不免影響同為木係功法的《點穴截脈心法》,加之《無相坐忘心法》晦澀難懂,貿然修習,萬一一時止步一二層,難有進展,相比已是大成的《點穴截脈心法》,實力可謂大打折扣,得不償失。


    而千鈞一發下,那等可遇不可求的契機哪是說來便來。


    簡而言之,現下絕沒有充足的條件,供薑逸塵去修煉《無相坐忘心法》。


    “聖賢書”隻能讀讀了。


    除此之外,薑逸塵也絕不會讓自己閑下來。


    窮則思變。


    既然在幽死洞中待著毫無建樹,倒不如走出去。


    機會折了腿,不上門,若自己仍循規蹈矩,守株待兔,那無疑與混吃等死無異。


    隻有走出幽死洞,方才能覓得良機以“建功立業”。


    幽死洞外便是幽暗林。


    幽暗林也不盡然都是幽冥教的地盤。


    想要走出去,也不是想到,便可以做到的。


    當監工。


    這是薑逸塵好容易討來的差事。


    幽暗林一處墓地之下,幽冥教正大興土木,建造大型儲藏室。


    見其人員分配明確,道道工序按部就班地進行,顯然這已不是第一處墓地下儲藏室。


    蓋因分類儲物所需,不得不在這荒涼墓地之中,增拓空間。


    今兒早晨,已是薑逸塵第四次跟來這晃悠。


    之所以說晃悠,隻因為,薑逸塵實在不需做事,事實上,他大可在樹下乘涼,好好睡上一覺,大夥兒仍能把活幹得一絲不落。


    但他從沒這麽做過,畢竟要在墓地中睡覺,誰敢保不會做噩夢?


    而在這幽暗林中還能分期是早晨中午,則不得不說說,這透過重重樹影,所灑落下來,星星點點的薄光了。


    手指在晨光中跳躍,薑逸塵似已沉浸在發現陽關的喜悅中。


    若是能拿個鏡子,照照自己,他定能發現,自己現下已白得嚇人。


    因為,他實在太久沒有沐浴過陽光了。


    正當薑逸塵享受著久違晨光關懷之際,一道黑影在遠端閃過。


    盡管“久疏戰陣”,可在幽冥教中,總是時刻提醒自己保持警惕的薑逸塵,在那一瞬間便捕捉到了那道黑影的信息。


    那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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