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心法》,脫胎於少林的《涅槃經》,亦是一門上乘的火係心法。


    由下至上,分為法身、般若、解脫三層境界。


    法身境,不受貪嗔癡慢疑五毒所擾。


    般若境,五感比之常人要敏銳上一倍,神識清明,洞察入微。


    解脫境為《涅槃心法》精髓所在,法身境及般若境重在修身和修心,充盈氣血,旺盛精氣,皆是為解脫境的進階做鋪陳。


    解脫境第一重,為有餘依涅槃,可化內息為火鳳之炎,附之於一招一式,傷敵於燃經灼脈。


    第二重為無餘依涅槃,可將五感發揮至極致,方圓五丈內的聲息難逃耳目,心無畏懼,招招式式蘊含精血所化之火鳳之息,若致敵傷損,則敵將受火毒所擾,或死於火毒攻心,或死於精血燃耗。


    第三重為無住處涅槃,可以體內精血置換一時修為,簡而言之,若將《涅槃心法》修習至極致,體內氣血充沛,對敵時便可通過燃燒精血強提修為,其上限堪比兩門心法的功力。


    昔年,風流子便憑此一門功法,躋身強者之流,更位列諸神殿四象神之中。


    再往深層次突破,便是第四重自性清淨涅槃,簡稱涅槃境,也是《涅槃心法》的第十重無上境界,可在危在旦夕時,以耗盡全部功力為代價,挽迴自己的性命。


    當年,風流子也便是靠著這涅槃境的金蟬脫殼之法,把自己的名字從閻王爺的生死簿上除去,才能撐到後來被琳琅居的人救下。


    《涅槃心法》從第七重,即進入解脫境後,每一重修習都要比上一重難上數倍,險上數倍,因而自風流子在琳琅居修習《合歡訣》後,樂享安逸的他也僅是將涅槃心法重修迴第七重。


    雖是如此,已完全將《涅槃心法》參透的風流子,自也熟稔燃燒精血強提修為的精要,此時此刻,他正瘋狂燃燒著精血,以將功力提升至鼎盛之時。


    轉眼間,風流子鬢角處幾許波紋已被撫平,本是深邃的雙眸燃起勢不可擋的銳氣,他仿佛年輕了二十歲,迴到那年鮮衣怒馬,盛氣淩人的姿態。


    薑逸塵自也察覺到了風流子的氣息愈來愈盛,因而,人影未至,便有數道淩厲的劍氣朝風流子招唿過去,施加幹預。


    怎知未見風流子做出半分閃躲劍氣的舉動,那幾道劍氣竟從其身上穿了過去,並未對其造成絲毫損傷,好似風流子是虛無縹緲的存在。


    詭步?虛影?


    薑逸塵隻能認為這是風流子的某種高超身法了,因為他可以肯定,風流子正離他遠去。


    薑逸塵再次嚐試著甩出了一道裂骨劍。


    明明僅是一揮而就,飛射而出的卻是兩道迴旋往複的劍氣,劍氣去勢極快,常人無法閃躲,唯有屈膝下跪的份。


    風流子自然不會是常人,兩道劍氣再次從他下盤唿嘯而過,他仍安安穩穩地站著,雙手一前一後輕握著玉簫,薄唇搭在其上,已是要吹奏起來。


    薑逸塵很肯定自己的眼神沒花,可他仍無法看清風流子是如何躲閃開道道劍氣的,然,時不待人,他已無暇多想,隻能盡快欺近風流子身前,用手中的劍去了斷其性命。


    是的,隻要他能湊近風流子三尺內的距離,那便意味著風流子已沒了活命的機會,三尺正是琴劍的長度,加上他一臂之長,已能刺穿風流子的脖頸,貫穿風流子的心窩。


    隻是現在,這三尺距離,看來竟如此遙不可及。


    薑逸塵微微皺了皺眉,這些對手中他最看不透的便是風流子,這兩天內其他人已將自己的能耐展露無疑,而風流子從始至終,大都是一副病怏怏的姿態,幾乎都是由他請來的紀氏兄弟和沈卞打頭陣,由追隨其左右的青樟蝶鳳衛護其身旁,風流子究竟有多少底牌,諸神殿昔年的朱雀神究竟有多大能耐,對薑逸塵而言,完全是個未知數。


    簫聲漸響,在薑逸塵的百般幹擾下,風流子到底還是吹響了手中的玉簫,畢竟吹簫不比撫琴,撫琴無法隨意走動,可吹簫卻可走到哪吹到哪。


    簫聲入耳,在薑逸塵聽來仿若渾然無覺,薑逸塵再次施展出流星式,此次不為傷敵,隻為近身。


    薑逸塵的去勢快,可風流子退得更快。


    不論薑逸塵的步法再如何快,風流子總要比他快上一兩拍。


    漸漸地,薑逸塵已發現風流子離他更遠了,而風流子的身形更為虛無縹緲了。


    久而久之,薑逸塵的耳畔中好似聽到了簫聲中的訴說,聽到了簫聲中的哭泣……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


    記繡榻閑時,並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


    夢好難留,詩殘莫續,贏得更深哭一場。


    遺容在,隻靈飆一轉,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朝來定有霜。


    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


    欲結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


    真無奈,倩聲聲簷雨,譜出迴腸。


    聽罷曲中詞,薑逸塵已看不見風流子的身影。


    他發現天似乎黑了,黑得很透徹,伸手不見五指。


    屋外人的交談聲,隱約入耳。


    屋外?!


    薑逸塵大驚!


    睜開眼。


    原來方才自己竟是合著眼,而且是躺在床上。


    房間中陳設簡陋,一床一人外,僅是一麵窗。


    窗布遮擋著窗外景色,卻不見分毫光亮,看來是在夜裏。


    自己已有好久沒有稀裏糊塗地醒來,卻不知身處何處了吧?


    薑逸塵苦笑著,便要坐起身來。


    隻是剛起了這念頭,竟發覺提不起半絲氣力,而後渾身好似被萬蟻噬心般苦痛不堪。


    最痛得莫過於臉頰,就好像有人提著剛燒開的水朝他臉上倒下去般,把他臉上的皮肉,硬生生燙熟,而後一手撕下!


    薑逸塵一時失聲,竟連半點兒哀嚎都發不出。


    緊接著,渾身又傳來一陣舒爽的涼意,似母親的雙手正愛撫著被鞭子抽得體無完膚的孩子,讓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緩緩褪去。


    滿額大汗的薑逸塵總算恢複了均勻的唿吸,漸漸從苦痛中安定了下來,也總算聽到了屋外之人的話語聲,但也是最後的話語聲,因為其中一人已在話別。


    “勞煩藥老了,我去老伯那看看。”


    這是南宮大叔的聲音?


    他正和藥老說話?


    他是要去找老伯?


    藥老不知為何,並未搭話,南宮雁已開了屋門,迅速離去。


    動彈不得的薑逸塵拚命豎起耳朵傾聽屋外的動靜,然而,屋外已變得一片靜寂。


    過了半晌,才能零星聽得一點兒瓶瓶罐罐磕碰之聲,連藥老的腳步聲都微不可聞。


    屋門又開了,寒風將淅淅瀝瀝的雨聲吹入。


    原來外邊竟在下雨。


    雨夜、疼痛、藥老、南宮大叔……


    這情景,薑逸塵未曾忘過,隻是他不敢想起,這是三年前他重迴西山島的那個夜晚,也是他見到西山島屍橫片野,隱娘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天。


    正當薑逸塵將要再次陷入苦痛漩渦時,屋外傳來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篤、篤、篤。


    有人踱步入屋,步伐沉重,毫無次序,似乎是受了重傷。


    篤、篤、篤。


    腳步聲離房間近了不少,似乎正是衝著房間來的。


    藥老不是在外邊麽?


    他不是來找藥老療傷的麽?


    為什麽藥老對他不聞不問?


    為什麽他走進了房間裏?


    他?


    不,是她,是個兩鬢斑白的老婦!


    借著屋外傳來的微光,薑逸塵看清了老婦的麵容,這老婦赫然便是霍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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