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隕村,地處中州西北邊陲。


    村名的由來傳言與千年前月夜天外來石的隕落有關。


    天外來石並未讓月隕村村民過上富庶的生活,倒是給一些村民帶來異於外族人的本領。


    有的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況下,能減緩一小片空間裏物態的運動軌跡,或是讓杯中倒出的水緩慢流出,或是讓飄落的樹葉緩緩落下。


    有的人提氣便可輕身,步履如飛,常人一霎那走出個兩三步的距離,他們卻已走出十餘步,盡管他們不懂武,更別提修習過輕功。


    於時,月隕村中不乏習武者,領悟了這所謂“月隕之力”的奧妙,配合著內息去施展,效果尤佳,若是內功修為愈強,這兩樣天賜異能所能發揮出的威力便愈大。


    時過境遷,天賜異能在月隕村中依舊代代相傳,天賜異能成了天賦異能,輕快的步法被喚作指間砂,靜止時間的能力被稱為韶光慢。


    十餘年前的外夷霍亂,致使月隕村不複存在。


    月隕村村民流落中州四方,有三個少年一路相依為命,躲避戰亂災禍。


    他們很幸運,碰上了彼時已在天罡地煞門有一定地位的商闕。


    商闕領著他們仨去見宋河,三個少年,兩男一女,分別名為,秋殤、戚萬軍和秋夜。


    秋殤和秋夜是親兄妹,他們對於時空的控製更甚身法,韶光慢成了他們的標簽絕學,因妹妹年紀過小,便未被分封星位,而哥哥秋殤則成了天罡地煞門的地英星。


    戚萬軍對於時空之力的掌控遠不如腳下的步法,他將指間砂練至極致,合著其厚實健壯的身軀,他的身體本便是一樣武器,他的迅猛一撞堪比發狂失控、橫衝直撞的蠻牛,也因此被分封為地猛星。


    秋、戚三人就此歸入宋河麾下,跟隨商闕行事。


    沒過幾年,在一次與中州正道的對戰中,因秋殤個人的重大失職,延誤戰機,導致天罡地煞門損失數個堂口。


    盡管宋河惜才,可仍無法饒恕秋殤的這次重罪,下令對之處以極刑,而行刑者正是秋殤的領路人商闕。


    戚萬軍清楚這次秋殤罪責難逃,未曾想竟是眼睜睜地目送老鄉兼好友歸西。


    秋殤的妹妹秋夜那次並未隨行,當戚萬軍將秋殤的骨灰交到秋夜手中時,秋夜悲痛萬分,不能自已。


    在這之後,秋夜非但沒有離開天罡地煞門,反而是填補了哥哥空缺出來的位置,隨著商闕來到了晉州的地煞門,成為一個堂主。


    雖說是商闕親手斬殺了秋殤,但秋夜仍對商闕心懷感激。


    畢竟,沒有商闕的話,他們三人或許早已死在顛沛流離的路途上,之所以還留在地煞門,也是為了還情,向商闕還清恩情。


    秋夜對地煞門並無感情,對於兄長的死,她沒有忘卻,甚至是耿耿於懷,但她知道這個仇沒法報,畢竟宋河也是給他們兄妹一口飯吃的恩人,她隻想著尋個合適的時機,脫離地煞門。


    十餘年的生死相依,秋夜和戚萬軍之間,早已互生情愫,當三年前戚萬軍從西山島重傷歸來後,秋夜退隱江湖的念頭便更重了,她想帶著戚萬軍一同遠離江湖,隻是缺個時機。


    因而,當她發現有人找上地煞門,處心積慮要對地煞門不利,她便覺得機會來了。


    秋夜不把商闕當做親人,可商闕卻把她視作心腹。


    因秋夜輕功上佳,更會韶光慢這等天賦異能,商闕給秋夜的任務定位,基本上是遠離了與敵手廝殺的交鬥,多是讓她收集情報信息,做跟蹤調查之事,她在地煞門的作用,算是情報人員。


    一旦這個情報人員變得又聾又啞,那麽整個地煞門便與聾子瞎子無異。


    秋夜與戚萬軍之間的感情,商闕自是了然於心,對於這兩人,隻要他們不把劍鋒對向他,他並不會去為難。


    聽瀾公子告訴薑逸塵這些,便是讓他清楚實行一係列計劃的關鍵,秋夜的態度。


    隻要把握住了秋夜,眼下缺兵少將的地煞門並不難攻破。


    秋夜並不需要有什麽具體行動,隻要她在商闕麵前沉默不言、裝聾作啞,便是對薑逸塵最大的幫助。


    於是乎,今日早間廖善的死便是不折不扣的意外。


    而烈風場上發生的慘劇,折損了莫問柳等四員堂主的商闕親自登員外府賠罪。


    能將生意做的如此之大的何員外,自是知曉地煞門背後的勢力不好招惹,而其與晉州官府不為人知的關係便不是他能琢磨透的了,雖對獨子喪命痛心疾首,卻也拿地煞門無可奈何,隻能收下大批金銀聊以**了。


    理清個中細節之後,薑逸塵心下對接下來的行動便有了底,開口道:“說說明天的行動吧。”


    聽瀾公子道:“你可記得你現在是什麽身份?”


    薑逸塵道:“走南闖北經營跑商生意的甄老板侄子。”


    聽瀾公子道:“不錯,這樣的富家公子,該具備怎樣的條件?”


    薑逸塵道:“腰纏萬貫,可是……”


    聽瀾公子截斷道:“沒有可是,你的房間裏已給你備上銀票和銀兩,共計一千兩。”


    薑逸塵道:“這,我可還不起。”


    聽瀾公子道:“那是道具,算友情贈送。”


    薑逸塵疑問道:“咱直接還存在友情?”


    饒是聽瀾公子脾氣再好,也不免被薑逸塵的故作鎮定和故意玩笑惹惱,眉目間滿是慍色,拍桌道:“明天你要做的事很簡單,從早到晚隻需待在一個地方。”


    薑逸塵道:“哪裏?”


    聽瀾公子道:“泰鬥賭坊。”


    薑逸塵聞言不由一愣,與賭沾邊的東西他可從沒碰過,但想到要去的地方是泰鬥賭坊,便也旋即釋然,不過,還是實言相告道:“可我並不會賭。”


    聽瀾公子道:“所以,我早有準備,今晚我要教你的是色子和牌九。”


    說話間,方桌上竟已憑空多出了三樣物事,兩蠱色子和一堆木牌。


    時光飛逝,當戌時已盡,聽瀾公子便起身送客。


    寥寥個把時辰,怎能讓一個八字於賭不相幹的人變成賭場老手?


    聽瀾公子用了一炷香的時間,講述這色子和牌九的玩法和演示其中的門道,餘下的時間用來與薑逸塵真刀真槍的博弈。


    期間,薑逸塵可是一次都沒贏過聽瀾公子,但聽瀾公子說夠了,便是夠了,薑逸塵隻得離去。


    當薑逸塵遠去之後,木屋中的燈火便緩緩滅去,但若是站在屋外的人定能聽聞裏邊有談話聲響起。


    聽聲音並不是兩個女人的聲音,而是一男一女。


    女子的聲音應是聽瀾公子或是顧憐二者其一,而男子的聲音聽來卻有些蒼老,想必年紀已是不小。


    “辛苦了,可有查到什麽線索。”


    “哎!這小子和石頭裏蹦出來沒什麽兩樣,能查到的委實不多。”


    “他倒是和我坦白了,是從西山島出來的,西山島是道義盟的後花園,總是和老伯撇不開關係,但似乎是他自己執意要來找我,老伯不過是為他提供了條指引。”


    “什麽線索?”


    “夜公子蘭兮。”


    “有意思。不過,若是公子已知曉了這小子的來路,那我這趟基本白跑了,隻能說,這小子沒有撒謊。”


    “既已確認來曆,便不是算白跑。他眼裏的仇恨並不假,確是為了複仇而來。”


    “道義盟那兒起先應也是花了心思想培養這小子,不過西山島覆滅之事,似乎讓這小子一蹶不正。三年後再出來時,便換了副模樣,去了姑蘇後便一路北上,再沒去過菊園了。”


    “便也是說,和道義盟算是暫時脫離了關係。還有其他收獲麽?”


    “嘿嘿,不會讓公子失望的,我特意從這小子的功法查起,畢竟這功法著實少見,更像是邪門魔教的功法。單從這功法上來看,這小子應和幽冥教鬧騰過。”


    “幽冥教?極寒之氣的功法,莫非是百年前凜冬老人所創的霜雪真氣?”


    “正是霜雪真氣,這功法還是蠻傷身子的,不是腦袋壞了或是像丹田有損的這小子,絕不會有人去練。”


    “你的意思是幽冥教中無人練此功法?”


    “沒有。”


    “那這功法怎麽到這小子手裏去的?”


    “幽冥教中沒有,並不代表和幽冥教有關的勢力沒有,隻是這個小偏支也在三年前便不複存在了。”


    “你是說,當時武當境內丹霞山莊的那群匪類?這倒是印證了你的說法,為求實力的增進,燒壞了腦袋來修這凍壞身子的功法。”


    “是,修煉霜雪真氣的是秦大海手下的冰蝠倪寒。”


    “丹霞山莊的人基本死透,剩下的那些和實力更不濟的長生莊歸並一處,這些年來已被武當峨嵋快除幹淨了。如此說來,這小子很有可能參與了昔年搗毀丹霞山莊的行動。”


    “這麽推算下去,我想不出意外的話,這小子之後的去向便是西江郡,隻是這次行程過急,還未具體求證。”


    “無礙,如此已經大致清楚了。”


    “這次順道去會了會包打聽。”


    “噢!他對這小子的情況也有了解?”


    “說得很含糊,但有提到這小子在西山島上的養母姓霍。”


    “霍!?”


    “你看要不要繼續查下去?”


    “不必了。”


    “那接下來可還要繼續盯著這小子?”


    “也不必,且由他去吧……若是發現商闕要打這小子的主意,便為他爭取些時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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