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鶴樓,位於西江郡臨江鎮的中部地帶,倚江而建,掌櫃亦是別出心裁,特地在樓邊臨江一麵,圍出一汪池塘,在其間栽上些許蓮花,在夏日時分亭亭玉立、紛紅綻放猶為令人矚目,讓人駐足欣賞的同時也可為酒樓招攬生意,然,此時乃是深秋,薑逸塵便無緣目睹那般盛景。


    許是因為地理位置優越,或是因為掌櫃的有心經營,江鶴樓雖非西江郡上最大的酒樓,卻是西江郡上生意最好,也是菜色最為鮮美的酒樓。


    誠如蘭笙所言,江鶴樓上的菜味兒最為地道,然,他並未告知薑逸塵這酒樓中的花銷可也不便宜,或許他便也是誠心地想敲一敲這稚嫩少年的竹杠。


    此時的薑逸塵被門旁一個小乞丐伸出的手牢牢把住右腿,隨而那小乞丐的身軀竟直接粘附在薑逸塵的腿上,令他一時無法動彈。


    “這位公子,這位少俠,您可憐可憐我吧,我三天未曾吃飯了,肚中甚是饑餓,咕咕直響,要不給您聽聽。”小乞丐稍微鬆開薑逸塵的右腿眼巴巴地哀求道,見薑逸塵眉頭一皺,便拉起衣襟,挺起肚子要讓他聽聽胃裏的嚎叫。


    江鶴樓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酒樓夥計亦是忙得不可開交,並無任何人前來將這攔擋著店裏客人的乞丐攆走。


    許是年紀相仿,又或許是薑逸塵見不得求上來的人間疾苦,躊躇片刻後,便應允了這小乞丐的請求,將之一同帶入樓中。


    四人一走到堂中,便有店小二從百忙之中抽出身來笑臉相迎。


    “喲!蘭大爺和舒大爺又來光顧我們江鶴樓呐。”店小二似是與蘭笙和舒桐極為熟稔,熱情地招唿著。


    “欸,小二啊,可還有天字號獨間?”蘭笙道。


    “有的,有的,四位爺來的正是時候,還剩有一處獨間,且隨我來。”小二視線繞過蘭笙與舒桐,看向後頭計算人數,見後方二人是一白衣少年和一襤褸乞丐也並未另眼相待。


    跟著掌櫃在這酒樓待久了,此處的小二早已通曉人不可貌相之理,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穿著打扮再為不堪亦是一視同仁,更何況帶路的可是經常來樓中光顧,出手闊綽的大爺,並未吃過一頓霸王餐,不管他們的錢財來自何方,反正就是有本事,信得過。


    “那便快些招唿,也不必點菜了,後頭這位薑少俠初至西江,店裏有什麽特色盡管上上來,好讓他品賞品賞。我來帶路,你抓緊去忙活吧。”蘭笙一揮手招唿幾人上樓,那氣派頗有富商老板的模樣。


    “好咧!四位爺先請在天字七號房稍待,好酒好菜馬上便為您奉上!”小二大聲吆喝著,一甩布巾,便直朝後廚趕去報菜了。


    這西江郡上最旺的酒樓自有它的能耐,不到一盞茶功夫,新鮮熱騰的近二十道菜便已擺放至四人麵前。


    紅燒大閘蟹、清蒸鱸魚、醬爆雞丁、蔥香排骨……若非這碩大的圓桌已被擺放得滿滿當當,便是連薑逸塵也不會認為四個人吃這麽多菜是否有些太過。畢竟自出島後,他便也未曾享受過如此的美食盛宴,見著眼前一盤盤菜在那恣意挑逗著自己的味蕾,險些把持不住,直接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咽。


    蘭笙與舒桐早已迫不及待地舉起碗筷準備大戰一場,然,在薑逸塵這大財主麵前還是需要偽裝出基本的客套,朝他微微一笑,眼神示意他應開口讓大家享用了。


    一旁的小乞丐倒是很守禮節,至少在薑逸塵還未表示前,並未觸碰碗筷。


    佛曰:能在大魚大肉麵前守住本心的方為上人。


    顯然,在這一標準下,此桌的四位客人都不簡單。


    “不知,這位兄弟該怎麽稱唿?”一聽薑逸塵終於動口,蘭笙和舒桐的筷子便已分別落入大魚大肉之中,但當聽得薑逸塵的話語後,卻僵在空中。


    “我……我?”小乞丐似也有一絲驚惶,沒想到薑逸塵竟會如此不合時宜地向自己問話,緩了緩神後接道,“這位公子,我叫雞蛋,雞蛋的雞,雞蛋的蛋。”


    “雞蛋?”薑逸塵疑問道。


    “嗯,就是這個,我特愛吃雞蛋,一頓飯教我吃上七八顆雞蛋也不礙事,因而,他們便都叫我雞蛋。”小乞丐特地拿起筷子指向離自己不遠的一盤河蜊爆蛋。


    “他們?”薑逸塵聞言了然,隨而很自然地便將視線偏向蘭笙與舒桐,二人皆是一驚,忙舉起雙手不斷擺動,意思是,雞蛋說的他們不是他們。


    蘭笙與舒桐走進江鶴樓前均對躺倒在門邊的小乞丐視若無睹,而當小乞丐隨著他們三人進入樓中後,這二人依舊對小乞丐依舊不聞不問,這般有意無意的避嫌行為,反倒讓薑逸塵心生疑竇,因而,在薑逸塵的留心注意下,便察覺到了這小乞丐與蘭笙間隱蔽的眼神交流。


    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便不想太早戳破,此番突兀地試探僅是為了印證自己心中的猜想,雞蛋與蘭笙和舒桐二人佯裝不相識。


    這些家夥,果然是合夥來坑騙自己的。


    “這小子這麽年輕,穿著又稀鬆平常,你確定他兜裏有錢?”


    “不確定,但我哪迴看走眼過,信我的,沒事兒。”


    “這倒是,要是情形不對,我也溜得比你們快,走吧,放開吃。”


    “……你這沒意氣的家夥。”


    這是進江鶴樓後,雞蛋與蘭笙間極其簡要的眼神對話,然,在此刻卻似乎都為眼前的白衣少年所看穿,蘭笙的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已是萬分小心,也僅僅與雞蛋傳遞過寥寥幾個眼神,竟被識破了,一臉意興闌珊,此時若是薑逸塵來一句“你們可還有什麽話想說的”,自己恐怕會立馬拋棄了這一桌豐盛的美食,扭頭離去,因為他感受到了侮辱。


    而此時的薑逸塵卻是在由衷地佩服這蘭笙的算計,這麽一桌豐盛的佳肴想必價格不菲,顯然他與舒桐總能為酒樓招攬來不錯的生意方才令得小二與之相熟,而這雞蛋應也是與蘭笙一夥的,自己這迴可真是被當成冤大頭來宰了。


    幸而原先與眾人一同從太極村出來時考慮到若是碰上官府中人,或能通過銀兩來打通上下關係,而王適德帶的銀票更是不少,卻未曾想薑逸塵這麽一摔,這些銀票也摔到了他手中。因而,此時的薑逸塵也可謂是個小財主,若非有著這些底氣,他還真不敢隨意踏入蘭笙所設之局,畢竟要是出了絲毫差錯,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知能否安然走出這江鶴樓。然,也正是他所表現出來的泰然處之,令得蘭笙篤定此子縱使並非身懷巨富也定當帶有不少銀兩。


    “既然菜已上齊,那麽各位就不必客氣,用膳吧。”薑逸塵的話語仿佛天籟之音,舒桐與雞蛋不住點頭讚同同時舉筷開殺,而蘭笙激動得幾乎快掉出眼淚來,慶幸不用舍棄眼前的美食。


    正當蘭笙伸手欲夾起一嬌嫩的雞胸肉丁時,卻有一雙筷子橫插直入讓他的筷子不能合住夾緊,雞丁掉迴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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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笙一時性急上頭,不管不顧是何人出手幹擾,縮迴手,令得筷子脫出束縛後,飛快出手再次嚐試,然,那雙筷子也再次打斷了他對雞丁的攻勢。


    隨後,兩雙筷子在兩隻手間上下飛舞,纏鬥半晌,一方始終難以貼近於盤中美味半分,終於,那雙主動的筷子放棄了掙紮。


    隻聽得一聲輕歎,而後蘭笙有氣無力地說到:“不知薑少俠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在一桌美味前,隻可觀賞不可享用,確實太過於折磨人,明知薑逸塵是要對付自己,但蘭笙不得不認輸妥協。


    “不知二位昨日夜前可曾見過七人一同騎行往西江方向行徑?”薑逸塵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出言道,這蘭笙給自己下了這麽多套,那自己也該挑著時機禮尚往來一番,免得落了下乘,一直為對方牽著鼻子走。


    “舒桐,昨日我們在方麓山處見著的那馬隊可是整好七人之數?”蘭笙對於一旁舍棄自己開始在那大口咀嚼的舒桐發問到。


    “唔,嗯……是,整好七人,雖然天色較暗,但那七人不顧大雨地勇往直前,倒是印象蠻深的……不過,不是在方麓山,是在野狼原……呃。”舒桐邊嚼著豬腿肉邊迴話,好不容易說完後卻覺著周遭的空氣似乎被凝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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