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麗的霞光漸漸斂去,天空化為明亮的藍白色。.tw[]亞布爾又迎來了新的一日。


    而城中,新的波瀾亦隨之開始掀起。


    舉行聯盟會談的會場前,一群黑旗軍侍衛如往日一樣護送首領前來參加今日的會議。隻是若是仔細去看,便會發現些許不同於往常之處。不僅戰士們的神色隱隱透著憂慮沉重,就連他們所護送的人也不同於以往了。


    黑旗軍一方向來是由聖劍士和聖女共同代表,聯袂出席會談的,而今日的隊伍中卻隻剩聖女而不見聖劍士。取代聖劍士的位置走在聖女身側的,是一個之前城民們都沒有見過的灰眸流浪藝人打扮的俊挺男人。聖女麵上亦不複往日的輕快,而是令人陌生的端肅之色。


    城中對政局變化有所關心的人,都很難不留意到這個變化。黑旗軍一行人沿路行來,也不知接收到多少好奇臆測的目光,不時還可看到路邊街角處的人們竊竊私語。而蘿紗卻對一切都視而不見。肩背緊繃,腰杆挺直,頭顱微微向上揚起,今日的她,仿佛是一個正凜然奔赴戰場的女戰士,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不複往日輕快明朗,而多了一股令人難以忽視的威儀之感。


    隨行的侍衛們亦察覺到了聖女今日似乎有異於常。不過今天的情況本就非同尋常。首領失蹤,生死未明,黑旗軍又成洛uu方怒火所指向的目標,聯盟會談之事前途渺茫┅┅大家的內心都是憂懼難安。在這樣一個時刻,蘿紗的異樣表現反而奇異地有一種安撫人心的作用。


    昨日搜尋攔截哈爾曼的行動中途發生了出乎意料的變化,之後,情況便似乎完全失控了——能夠統領他們行動的艾裏、蘿紗,甚至是維洛雷姆,一個接一個地失去影蹤。那場發生在荒宅中的不明爆炸讓侍衛們十分擔心他們的安危。在處理了哈爾曼的餘黨之後他們四處搜尋,仍是無法確定究竟發生過的事和首領等人的安危去向。


    另一方麵,雖然哈爾曼一黨的行動最後並沒有發生什麽毀滅性的災難事件,但是這件事還是在亞布爾引發了一連串的騷動。


    當時哈爾曼的幫手太多,為了阻止事態演變到最糟糕的地步,艾裏不得不令他們把事情通知附近的亞布爾城士兵請求他們協助。亞布爾士兵們協助黑旗軍士兵處理完哈爾曼餘黨後,自然便派人將事情呈報上去。沒過多久,總督本人便怒氣衝衝地趕到了現場。


    雖然他們所得到的消息不足以描繪出整件事情的始末,但隻要稍加推想,就可以大略猜知此事黑旗軍是事先知情的,卻刻意壓下了情報企圖自己解決。


    知道城市安全受到如此大的威脅,自己先前卻被完全隔離於事態之外,總督自是對黑旗軍在事先隱瞞不報的做法相當震怒,語氣激烈地將留在現場處理善後的黑旗軍侍衛叱責了個狗血淋頭。偏偏艾裏蘿紗等能說得了話的人物一個都不在,大家群龍無首,隻得一麵忍受總督繼續發泄怒火,一麵暗自為首領等人的安危擔心。


    好在等到天明,總算等迴來了聖女和維洛雷姆。大家雖稍微鬆了口氣,但艾裏仍是下落不明。每個人的感覺就像是被抽走了支撐身體的主心骨,無論如何也無法振作起精神。


    在聽蘿紗說過事情的大致經過,大家隻有更加擔心他的安危。曾參與過與奧瓦魯人那一戰的人都很清楚,光炮爆炸對人體的傷害根本就無視本人的實力和防護。雖說艾裏承受的是不完全的爆炸,威力必也不容小視,一樣令人十分擔憂艾裏究竟能否承受得起┅┅


    而察覺到聖女有異於常,也是從那時開始。


    以往有接觸二聖的人,都覺得蘿紗相當倚賴艾裏。將兩人的關係來打比方的話,艾裏就像是拿主意的大人,而她則是跟在長者身後隻知嬉戲的少女一般。艾裏重傷後失蹤,她所受的打擊應是最大的,然而她自從迴來後雖然神色較往常凝重,卻並沒有哀傷或是萎靡之色,在當時更展現出迥異於常的冷靜理智。


    “你們相信,聖劍士是那種會無聲無息地死在不知名地方的弱者嗎?”


    看到本該是最憂慮,最手足無措的蘿紗以明銳冷靜的目光掃向自己,原本惶恐不已的戰士們一時反被震住了。愕然片刻,他們的眼光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是啊!首領可不是一般人,是聖劍士啊!”


    “他有過那麽多經曆,怎麽會簡簡單單地死掉?”


    最初是近乎自我安慰的口氣,笑容是勉強擠出的。但人心總是傾向去相信好的一麵,當看到大家也都這麽說,再看看聖女堅定的微笑,便認真地接受這個理由讓自己安下心來。希望的亮光從他們心中一絲絲閃現,變得越來越明亮。眾人周圍的氣氛因蘿紗一句話而為之一變。


    “雖然一時還找不到艾裏,但我相信,聖劍士總有一天會擺脫困境,迴到黑旗軍,迴到他一手創立的天地中來的。而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我們能做的,該做的,也就是替他繼續守住黑旗軍這個他可以迴來的家園吧?”


    蘿紗似乎並不因自己造成的影響而自得,說話時語氣神態都十分誠摯,實是出自肺腑。這幾句話開解的不止是戰士們,同時也包括了她自己。


    “今後一方麵,我們會派人繼續搜尋首領的下落,另一方麵,大家平時該做什麽,便還是繼續做什麽,盡我們所能的把黑旗軍搞好。至少,要能維持在原本的水平。如果他迴來後卻發現黑旗軍變成了收拾不起來的爛攤子,我們大家的臉可就丟大了喲!”


    在人們迷惘失措的時候,明白地告訴他們應該去做什麽事,往往是最有效的安定人心的方法。片刻前眾人上空還是一片沉鬱無望,聽到蘿紗最後一句,卻有幾個人忍不住輕笑出聲。原本因艾裏生死未卜而變得晦暗不明的未來,似乎因洛uo的一席話而變得明晰了起來。


    戰士們彷徨的情緒因蘿紗的言詞表現,成功地被安撫下來。艾裏不在,她也開始學著如何掌握人心了┅┅


    維洛雷姆交叉著雙臂倚著後頭牆壁,掛著淡淡笑意,隻是默然旁觀這一幕。


    內部的動搖雖然算是暫時解決了,卻還有更棘手的問題擺在黑旗軍眼前。如果無法順利解決的話,黑旗軍最終恐怕還是難逃覆亡的命運。


    失去了首領的黑旗軍,現在能做得到嗎?


    每個黑旗軍戰士都在暗自質疑。一股彷徨無助的感覺陰魂不散般纏繞著他們。


    惴惴不安地護送蘿紗來到會場近前,戰士們抬頭望見前頭森然而立的眾多人影,神色不由得都為之一僵。


    會場外入口大廳處,幾乎各國的代表都到場了。一張張麵孔或陰沉,或慍怒,神色各異,卻都稱不上是善意的表情。所有的視線,或先或後地集中向這裏。


    冰冷而充滿惡意的氣息,無聲而如有實質地逼壓過來。這麽多股強烈的意願集中於一處,匯聚成如山的氣勢,散發出火焰般逼人的氣勢。本來是寬闊堂皇的入口大廳,此刻仿佛一下子變得狹窄黯淡了許多。


    果然是來者不善!


    在感受到這股威壓感的一瞬,黑旗軍戰士們的腳步都不由得有些許遲滯。


    然而本是首當其衝的蘿紗卻沒有半分停頓,正視著那群虎視耽耽的王使大臣,昂然大步走去。察覺到自己稍為落後了她的步伐時,戰士們都是忽地一怔,隨即警醒過來快步跟了上去。剛才生出的動搖,因之自然而然地被抹消了許多。


    蘿紗等人方一踏進門廳,等候在那裏的使臣們略一交換眼色,便由沙曼公國的利夫特大公率先發難。


    “聖女殿下,對於昨日有不法之眾企圖炮擊會場,貴方明知內情卻隱瞞不報的做法,在您給我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之前,請恕我們無法繼續就聯盟之事再商談下去了。”


    大公的措詞口氣雖是官氣十足的優雅客氣,話中的意思卻是十分決絕。一旁另一位使臣脾氣直些,直接把憤懣之色表現在了臉上,憤憤道:“貴方應該很清楚,隱瞞不報這件事而隻靠自己的少量人手來處理,等於置我們於極洛um險之地!我們無法想象如此輕忽對待我們生命的人,怎麽能結成互信互助的盟友!”


    周圍諸人亦紛紛出聲附和。抗議聲一浪接一浪地襲來,逼得蘿紗等人一時無法做聲。被不滿的聲浪三麵圍繞的蘿紗等人,顯得那般勢單力孤。怒氣、輕蔑、懷疑,還夾雜著幾許幸災樂禍,各種負麵敵意的意念交織成了一張令人窒息的網,密密實實地籠罩向黑旗軍眾人。


    戰士們明白對方確實有理由憤怒,事實如此,根本無法辯駁,氣勢上全然無法與氣勢洶洶地興師問罪的各國抗衡。而現下如果不能依從眾使臣的要求對之前隱瞞的行為作出交待,聯盟之事想必便要就此告吹。先是失去首領,又無法締結南方同盟,勢單力孤的黑旗軍,還能在凱曼和南方其他一些野心勃勃的國家環伺下生存多久呢?


    想到這些,戰士們心中愈發慌亂不定,從三麵湧來的壓迫感更是強烈。這些在戰場上與千萬大軍廝殺也不曾露出懼色的勇士們,此刻許多人的身體卻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明明還是寒意未褪的春天,大廳的空氣卻不知洛uo十分燥熱。細密的汗珠帶著躁亂不安,迅速浸透他們全身。戰士們茫然地互相看向彼此,下意識地想在同伴那裏找到可以支撐心靈的東西,然而卻隻在彼此眼中找到彷徨和無助。


    “各位要我給出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不知你們又是期待聽到什麽樣的理由呢?”


    當使臣們的聲浪稍弱,清清亮亮的話聲響起。不帶絲毫火氣,也沒有半分動搖。一瞬間有如一股冰涼的清泉流過心頭,黑旗軍戰士們都為之心神一清。


    他們隨即訝然發現,這的聲音是站在隊伍最前的聖女發出的。讓大家不堪負荷的壓力,似乎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見聖女終於表態,在場的使臣們紛紛噤聲,場麵一時靜了下來。隻是眾人都不解聖女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集中在蘿紗身上的視線充滿了疑惑。


    “事實不是已經很明顯地擺在那裏了嗎?我們這麽做,就是為了避免聯盟會談因為破壞行動而拖延擱淺。至於各位使臣的安危,倒確實是不甚在意。”


    此話一出,場中頓時一片嘩然。不管是在場的各國使臣,還是黑旗軍自身的將士,一時都錯愕得不知該說什麽,隻剩下一片無意義的噫哦之聲。隨即,當使臣們恢複說話的能力時,憤慨的指責聲以十倍於前的淩厲程度衝向蘿紗。


    使臣們本已怒火中燒,蘿紗這幾句話不啻於在火上又澆了一大瓢油。明著被蘿紗直說是不在意他們死活的使臣們此刻全忘了什麽禮儀自製,顧不得一個個來,幾乎每個人都在同時質問著聖女怎能說出這種話。


    蘿紗卻依舊是不為所動。跟隨她身後的黑旗軍戰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在等待這股聲浪平息的間隙,還轉頭與立於右側稍後的維洛雷姆事不關己般小聲議論著。


    “看來聽到人家說老實話,對政客們果真是蠻嚴重的衝擊呢!真是的,不知道還要多久他們才會靜下來,好好聽我後麵的話呢?”


    “┅┅聽1的口氣,後麵好像還有更刺激他們的話要說啊?”維洛雷姆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應道。“我很期待。”


    怎麽這樣?!戰士們駭然無語,怔怔望著聖女的身影,卻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雖然她說的算是實話,但是總該想辦法修飾得委婉一些吧?


    跟在蘿紗身邊也有一些日子,大家開始漸漸了解她的本來麵目。“聖女”的耀眼光環下,其實是一個性子單純愛玩,時常有些脫線的女孩。難道┅┅先前她的“處變不驚”,其實隻是神經太大條的結果?眼下艾裏不在這裏,她就根本搞不清事情的嚴重狀況,才會說出這種不知輕重的話?——不少人都生出了這樣的不祥揣測。


    大家如果不是站在蘿紗的背後,若能看到蘿紗此時的神情,應該就不會還有人有這種想法了。與她對峙的人們群情洶湧,她掃視他們的眼神卻是清冷穎慧。那是掌握著事情的細微動向之人才會有的眼神。


    眼下的場麵雖然看起來嘈雜混亂,實際上蘿紗非但不像一些部下以為的搞不清狀況,反而是有如明鏡在胸,將一切都看得明白通透。


    這些怒衝衝前來興師問罪的人,大部分是受著怒氣的驅策。哈爾曼之事,黑旗軍的做法確實給他們的生命帶來了不小危險。這些使臣多為身居高位的文官或皇族,幾乎都不曾親臨戰場等險地,多半很少經曆過真正的生命危險。蘿紗幾乎可以想象到當他們接到情報推測出事情原委時後怕的樣子。恐懼越是強烈,轉化成的對黑旗軍的憤怒和排斥便越深。


    再加上原本會談就因各方的利益難以協調而矛盾重重,難有進展,參與眾人對這次會談能否有實質成果日趨悲觀。現在他們對組織這次會談的黑旗軍生出怨懟之心,人心更是渙散,難免會萌生一拍兩散的想法。


    眼光掃過幾個態度不像其他人那麽激烈,神色中卻隱隱透著幾分狡獪的人,這幾個人的態度是比旁人更溫和些,卻不會是出於他們對黑旗軍抱有更多的善意。那曖昧不明的表情下,轉的念頭都是如何利用黑旗軍的不利地位,為他們代表的國家從黑旗軍這裏多摳出些好處吧!


    不過這也是自然之事。在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中,虛浮不實的所謂人情義理本就難以相信,純粹的利害關係還更能讓人信賴。


    而另外那幾個眼神閃爍,不時從眼角鬼鬼祟祟地瞟向這裏的家夥,心神似乎更多地放在觀察自己和估量黑旗軍細微情勢變化。驅使他們刁難自己的,應該不僅是因哈爾曼之事而生的怒火,更多的應是對黑旗軍今後前途的質疑。


    這也是難怪。昨日之事不僅觸怒了這些國家的使臣,同時也給黑旗軍將來的走向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有留意黑旗軍的人應該都很清楚,領導黑旗軍的“二聖”之中,艾裏才是真正控製黑旗軍的人物,而聖女向來隻是從屬附庸於他。黑旗軍能在這麽短時間內迅速成長壯大起來,“二聖”的號召力亦起了極為重要的作用。現下黑旗軍突然失去了靈魂人物聖劍士,“二聖”隻餘其一,他們難免會懷疑隻靠不曾擔當重任的聖女,黑旗軍是否還能保持住眼下的強勢勁頭?


    而黑旗軍如果失去了未來發展的強大潛力,單憑自身目前所擁有的實力,是還沒有資格與其他國家坐在對等的位置上商談同盟之事的。政治本就是再現實不過,沒有任何國家願意承擔風險與走向衰亡的勢力結盟。


    琉璃般澄澈的紫黑眸子中,映出了抱持各種不同心態的人們各異的神態。蘿紗隻是以極之平和的心境來觀察分析他們。眼下反對黑旗軍的人雖是出於三種不同心態,擺平他們的手段卻隻要一種就行。不管是為了眼前還是未來,“聖女”都必須顯示出強悍的領導能力,黑旗軍才能繼續生存下去。


    自從她身上屬於魔族的那一部分血統開始醒覺,心性似乎日漸變得淡漠,情感越來越難以受外界牽動。漸漸地,與人交往時隻是按著“蘿紗該有的樣子”,讓自己作出合宜的反應,而真正的心靈,卻像是隔著透明而冰冷厚重的冰牆靜靜旁觀一切。


    剛開始時,她也為這個陌生的自己而羞慚惶恐,幸而當時有維洛雷姆在身邊幫助,艾裏雖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卻還是以溫柔寬容的態度對待自己,心才漸漸寬了下來。而在習慣之後,便開始發現這樣的生活也自有其樂趣。


    抽離出一段距離看待發生在身周的一切,自然而然地便會以單純的旁觀者心態來揣摩人的心理,更加明晰地分析判斷事情。久而久之,她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能透徹地掌握人的心理和控製局勢。而既然情緒很難受外界牽動,就更談不上會不會被對方的氣勢魄力什麽的所壓倒了。


    一股複雜的滋味在她心頭流轉著。當初讓蘿紗煩惱不已的事,應用於現在這樣的場合,竟是再合適不過,不,這種特質不僅可以在這種場合發揮,隻要有心應用的話,它應該也能讓“聖女”成為一個不錯的領導者,帶領黑旗軍繼續生存下去吧!


    而眼下該怎麽做,蘿紗已經心裏有數。


    如果能展示出淩駕於人的統禦能力說服這些使臣,那些怒氣衝衝的使臣們固然被安撫下怒火,想趁機敲黑旗軍竹竿的人知道黑旗軍仍是不容輕侮,也不敢再興風作浪,而那些懷疑黑旗軍未來走向的人也會知道,就算沒有了聖劍士,黑旗軍仍將會是南方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便也沒有理由再去阻撓。同時,要安定下突然失去首領的黑旗軍的軍心,自己同樣也必須顯示出足以支撐黑旗軍的能力!


    當使臣們迴複了自製力,停止責問蘿紗,直接便要拂袖離去。抓緊這聲浪平息而使臣尚未離去的這片刻空隙,蘿紗又開口了。


    “請問,各位來到亞布爾所背負的使命是什麽?”


    眾使臣沒人理會她,各自率眾行往蘿紗等人身邊,要繞過他們走向大廳出口。蘿紗靜立不動,垂眼斜瞥著從旁而過的眾使臣。


    “如果臣子的所作所為已經危及到了國家的興亡,這樣的臣子還是死了對他們的國家比較有利吧?”


    ——仍舊是平和自若的語氣,也依舊是氣死人不償命的含義。


    “聖女殿下!請注意你的言詞!!”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說我們在危害自己的國家?!”


    “我要求你洛u簸d我對我王忠誠的行為道歉!”


    勉強壓下的怒火再度被撩撥旺盛,幾個氣盛的使臣按捺不住,紛紛迴身喝問。其他的使臣也停下腳步觀察事態。黑旗軍戰士們不由再度緊繃了心弦,同時又微微鬆了口氣。他們明白若是使臣們走出這裏,聯盟會談就算徹底玩完,雖然方式可議,但蘿紗的話總算是成功阻住了使臣們的腳步。


    蘿紗知道使臣們的火氣差不多到了極限,不好再撩撥下去,便開始直截了當地傾倒出她要說的話。


    “我們之所以不公開凱曼的人將有炮擊會場行動的消息,正是因為會談已經處於崩潰邊緣,如果大家知道有危險,恐怕更是要返迴各自國家。就算事情解決後,還能再次召開會談,這之間也必定得耗費掉不斷的時間。各位以為,我們還有那麽多時間可以等嗎?”


    她的目光冷銳似冰,冷冷掃視在場的大臣們。


    “所以,我們明知黑旗軍在亞布爾實力薄弱,仍是試圖由我們自己不引人注意地解決此事。當時身在會場的各位在此次事件中,確實麵臨著一定風險。但是,為了阻止凱曼的行動而四處奔走,直接與他們交手對抗的我們,所承受的危險恐怕並不比各位少吧?聖劍士┅┅聖劍士他,也因洛u麂6茈x隉k┅”


    這段話,蘿紗說得抑揚宛轉,情感起伏,提到艾裏時更是讓話聲隱約透出哽咽之意。


    不過,她雖確實因艾裏的失蹤而傷懷,卻不可能讓私人情緒在這個將決定黑旗軍命運的時刻跑出來幹擾。最後一句帶出些許哭腔,實是巧妙達成的效果——先前惹毛了這些使臣,現在適當提醒他們一下“我們比你們更慘”騙點同情,對消解對方的怒火應該相當有效。


    “我們這麽做,都是希望能促成這次會談順利取得成果。而各位大臣也是為了協商聯盟之事,才會聚集到了這裏吧?”故意清了清喉嚨,仿佛是強壓下心頭波動,蘿紗繼續道。


    “可是,這大半個月的會談進展如何,大家應都非常清楚。個中的原因,相信也不用我多說。如果聯盟之事不成,各自孤立甚至互扯後腿的南方眾國相信要不了多久,便會步中部國家的後塵,一一淪入凱曼手中!而各位使臣自來到亞布爾後,都做了些什麽呢?”


    迴想起這十多天來的事,一些使臣若有所悟,現出幾許愧色。


    大部分使臣的情況都是大同小異。在前來亞布爾之前,實力較強的國家的國主們多半都交待使臣在商議盟約的同時,盡量給本國爭取到更有利的地位,更多的利益。


    而本來不少南方國家曆史上難免就會有些宿怨,凱曼入侵後又受影響而激化了許多,談判時再多了利益為誘因,在會談時引發的矛盾的火爆程度還要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沒有人能控製得住局勢。到得後來,會議甚至淪為了脾氣不夠沉穩的使臣們意氣之爭的場所,自然難以取得任何成果。


    現在迎頭被蘿紗這麽毫不客氣地一頓痛斥,他們猛然迴想起離開自己的國家主君的交待,雖是希望能為本國多爭取些利益,前提卻是要締結成同盟盟約的。反省這些天來自己的作為,確實是有些被意氣之爭衝昏頭,本末倒置了。


    而在自省之餘,眾人亦有些奇怪。在場的大臣們多半都是三十以上的中壯年人,不少人的年紀算是聖女的父執輩,有幾個甚至看著像是她爺爺輩了。一群大男人聽這麽一個年輕女孩裏啪啦地一頓教訓,卻奇異地沒有人感到羞惱。


    蘿紗雖隻是端立不動,不過說到激昂處身軀微晃,輕柔飄逸的白衣隨之輕輕飄飛,瑩玉般麵容肅穆沉凝,真有如天人一般的風範,令在場眾人的心不由得被她牽引而去,渾然忘了她其實比在場的大多數人年幼。


    “就在大家為了多為本國謀得一些利益而爭吵不休的時候,凱曼時時刻刻都在加緊準備將大陸南部也納入他們的囊中!這次炮擊事件雖和我黑旗軍牽連較大,但同樣也是凱曼為了破壞南方聯盟而采取的行動。如果這次會談不能締結下盟約,恐怕再沒過多久,凱曼大軍就要發動真正的大舉進攻了。”


    從她口中說出的言詞雖如刀般犀利地戳入人心,然而眾大臣們望見她此刻麵上神情,被戳到痛處的憤怒卻奇異地被平撫下了。因洛uo給人的感覺像是置身事外,並不是在指責什麽,隻是單純地陳述事實罷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什麽是小利,什麽是大局,我想大家都應該想清楚。我要說的,隻有這些了。”


    說完這句話,蘿紗的口氣忽地變得謙和有禮:“不管怎麽說,昨日我們的行動,確實給大家帶來了危險。雖然事情如果重來一遍,我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但還是應該由我代表黑旗軍,在這裏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


    她向聚攏在廳門一帶的眾大臣深深一躬身,又道:“至於聯盟會談是否要繼續下去,還請各位大人慎重考慮。”


    眾大臣相互看看,發現彼此原本指向黑旗軍的怒火都消褪得差不多了。蘿紗的話如一盆涼水兜頭淋下,讓他們清醒過來。分清了事情輕重,出於憤怒以及想著趁機敲竹杠而刁難黑旗軍的人,此時都不想再因小失大。蘿紗最後的道歉也給他們找好了台階下,至此再沒有反對黑旗軍的理由。


    至於那些質疑黑旗軍前景的人,亦折服於聖女此刻所展現的手腕和大家之風。他們開始相信,就算失去了聖劍士,黑旗軍也不會就此衰亡。那麽,沒有必要執意惹上黑旗軍成洛u災v的敵人吧?


    至此,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化作一片平和。蘿紗已經擺出了較低的姿態,使臣們便順勢下台,各自說了一段場麵話表示黑旗軍雖有錯失,也還是當以大局為重雲雲。推出會談之事,再沒有人提起。


    蘿紗目送使臣們陸續折迴會場,這才由衷地鬆出一口大氣。這時,衣裙下的雙腿終於難以自抑地微微顫抖起來,幾乎要坐倒在地。她才知道剛剛的自己麵上雖從容,實則緊張得要命。


    身旁的維洛察覺到她的虛軟,一邊不著痕跡地輕扶了她一把,讓她穩住身子,一邊隨口道:“看來今後的會談,應該會比較順利了吧!”這些使臣們經過此事,會談時想必各自會對貪欲和衝動有所收斂,那麽應該過不了太久就會取得進展了。


    蘿紗迴以一個感激的笑容。“希望如此吧。”


    “做得漂亮!”維洛雷姆毫不吝惜自己的誇讚。不但一舉平複了使臣們對黑旗軍的怒氣,更令他們調整心態促成會談順利進行。雖然昨日送她迴來時看她的神態,已感覺到她對今天的事有所準備,卻也沒有料想到她能做到這種程度。原本還想看看要不要替她出頭斡旋,看來是根本用不著自己出馬了。


    本還待說些什麽,看到蘿紗麵上並沒有什麽喜悅得意之色,反而浮現淡淡的悒鬱,他隻是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蘿紗搖搖頭。看看大部分代表都已經進入了會場,她也向廳內行去。


    走了幾步,在維洛雷姆以洛uo無意多說時,她幽然道:“隻是想到我剛才承受的壓力,過去都一直是艾裏在負擔,他卻從沒有說過什麽。就是近來,我明明覺察到他因為光炮造成的殺戮而有什麽心結,雖然心裏也曾想過為他做些什麽,卻還是習慣依賴他,一直沒有真正去做過什麽┅┅”


    “蘿紗┅┅”維洛雷姆欲言又止。


    “如果之前我們有開導他,讓他不至於因為光炮而背上那麽沉重的心理負擔,或許昨天他就不會拚著自己的生命去擋住光炮的炮擊┅┅”


    “蘿紗?”維洛雷姆再次嚐試開口。


    “直到現在他不在了,我才懂得反省過去。隻是已經太遲了。再怎麽做,也沒有辦法挽迴他了┅┅”


    “呃,從剛才起就想說了。說什麽‘過去’,什麽‘不在了’,什麽‘挽迴’的,艾裏那家夥好像還沒死吧?”


    蘿紗錯愕地抬眼望著他,愣了一陣笑了起來,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頭。“是呢!我在說什麽呢!艾裏又沒有死。”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她整個人的精神已經重新振奮起來。接下來的談判,還是一場必須由自己一個人去打的硬仗呢!過去確是有種種令人懊悔的地方,但追悔無益。至少要做到讓艾裏迴來後看到的,還是原先那生氣勃勃的黑旗軍。


    見蘿紗恢複了活力,維洛雷姆放下心,跟隨蘿紗身邊一同步入會場。忽然想起,自己此刻所占據的位置原本是屬於艾裏的,卻不知艾裏的情況究竟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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