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詩婧直到被鍾玉珩帶迴永慈宮,還在想嫻太妃說這句話時候,臉上淡然又通透的表情。


    見她一直心不在焉,鍾玉珩傾身捏了捏她的臉頰,含笑問道:“娘娘在想什麽?這樣專注,竟然連一份注意力都不肯分給臣。”


    “我在想,這朝堂上的爭端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寧詩婧迴神,笑著順勢靠在他的懷裏,手臂環住他勁瘦的腰肢,臉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鍾玉珩覺得自己被她蹭的心都軟軟的塌下去一塊,溫柔地迴抱住她,道:“娘娘覺得厭倦了?”


    “倒也說不上厭倦,就是覺得……有點怪沒有意思的。”她抬起臉來,一雙茶色的杏眼閃閃發光,輕聲道:“鍾玉珩,要是我們以後,能在一個平靜的江南小鎮生活,多好啊……”


    “到時候,咱們就買個舒適的園林,種上滿園的花兒……”她笑了起來,臉上全都是向往,輕聲道:“咱們在後花園的樹下搭兩個秋千,到時候你在一旁練劍、看書,我就在秋千上陪著你……誰來了也不理會,隻關起門來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


    最好,還能生兩個可愛的孩子,一男一女配成一個好。


    他們可以教他們讀書、習武,讓他們在充滿愛的環境裏長大,一家四口快快活活的生活。


    她描繪著心裏的藍圖,鍾玉珩靜靜地聽著,嘴角也忍不住翹了起來,眼底裏的薄冰悉數融化,整個人的棱角都變得柔和起來。


    這樣的生活,平淡又美好,叫人向往。


    寧詩婧說著說著,卻又突然住了嘴,在心底裏無聲的歎口氣,抿緊了唇抱緊他。


    “娘娘怎麽不說了?”鍾玉珩伸手,將她頰邊垂落的長發輕柔地塞到了而後,親吻她的額頭,低聲道:“臣聽著呢。”


    “沒什麽。”寧詩婧搖了搖頭,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嘴角溢出一絲苦澀。


    她想要這樣安穩的幸福,觸手可及,平淡如水,日複一日即使重複著單調乏味的生活,也因為有對方的存在而變得甜蜜有趣。


    可是,怎麽可能呢?


    她是大安朝的太後娘娘,他是執掌朝政的九千歲,他們的一生榮辱和生死都跟這個宮廷和天下息息相關。


    他們注定了無法過這樣的日子。


    她的眼神暗了暗,悶聲悶氣地道:“鍾玉珩,綠萼的兩個孩子真可愛。”


    “娘娘要是喜歡的話,臣多帶娘娘過去看看。”他沒注意到她異樣的情緒,聽她這樣說就縱容地笑起來,寵溺道:“有臣在,娘娘想做什麽盡管去做,不必顧忌。”


    “好。”寧詩婧應聲,又道:“嫻太妃跟綠萼打算孩子滿月的時候將他們送出宮,買人來照顧。她們主仆兩個在宮裏深居簡出,沒有可靠的人用,你幫幫他們,好不好?”


    “好,娘娘放心,臣一定會盡早辦妥。”


    “這宮裏實在是沒趣的厲害,改天我們也一起出宮,看看給兩個孩子買的宅子和仆人,好嗎?”


    “好。”


    ……


    寧詩婧在他懷裏,一句一句地碎碎念著最近的事情,鍾玉珩對她所有的要求都痛快應聲,就算是細碎的小事也依然耐心而又溫和的一一應和著,沒有絲毫的敷衍。


    這叫她的心底裏在甜蜜之餘又情不自禁的湧上了大片的酸澀,連帶著眼眶都有些酸疼,口腔裏發苦,隻能緊緊地貼著他閉上眼,感受著他胸腔裏沉穩的心跳,從中汲取幾分安慰。


    鍾玉珩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她的長發,漆黑的眼底閃過疼惜,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隻伸手抱住她,帶著無盡的溫柔和疼惜。


    燃燒的蠟燭爆出小小的火花,一夜到天明。


    過了重陽,秋天的意味就更濃了,宮中栽種的楓樹已經紅了一片,寧詩婧也漸漸開始加衣。


    之前刺殺小皇帝的刺客查了許久,最後隻說是前朝餘孽,抱著想要複國的天真想法,在宮中躲了許久,才在陳敏哲有意無意的幫助下,得了這樣一次機會,險些得手。


    不管是不是,伴隨著最後一個刺客咬舌自盡,這件事兒就到此為止,藺婉晴重新迴到了寧詩婧的身邊伺候,而小皇帝身邊則重新被派了幾個暗衛跟著,確保他的安全。


    這段時間,是寧詩婧來到這個時代以後難得的清閑,她整整茹素了一個月,平日裏閉門不出,抄寫了幾卷經書,在十月初九這天一並燒了。


    一切都過去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她也該繼續往前看了。


    這一日,正當她看著鍾玉珩叫人遞進來的,特意給綠萼的兩個孩子選的幾個宅子的相關資料時候,外麵有小宮女進來通傳:“娘娘,寧太師求見。”


    寧詩婧的手頓了頓。


    這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都十分急切地想要爭權奪利,利用起她這個女兒來毫不手軟的寧清河存在感低得可怕,已經很久沒再要求她做些什麽了,叫她險些把這個人拋諸腦後。


    這會兒他突然過來,她忍不住升起幾分好奇,道:“帶寧太師進來。”


    說著,將手中的幾張紙重新放到了匣子裏,遞給一旁伺候的瑞珠:“暫且放到內殿裏收起來吧,晚些時候我再看。”


    瑞珠應了聲,去內殿放好東西。


    這邊寧清河被小宮女領了進來,許多時日不見,他仍舊是那副斯文清臒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儒雅成熟,儼然一副朗朗君子模樣。


    “老臣參見太後娘娘。”


    寧詩婧笑了笑,道:“父親快些免禮……來人,給父親賜座。”


    有小太監麻利地抬了圓凳過來。


    寧清河道了謝,在圓凳上坐了下來,木槿泡了茶送上來。


    他並不忙著說別的事情,隻端起茶盞來慢條斯理地品茶,吃了半杯茶才感慨地道:“上好的禦用毛尖,果然入口香濃,迴味甘甜,餘味無窮,好茶。”


    寧詩婧聞言笑道:“父親果然是懂茶之人。這毛尖清茶,父親若是喜歡,哀家叫人給父親包一些帶迴去。”


    “這就不必了。”寧清河慢慢的撥了撥茶蓋,一雙略有些渾濁的眼睛射出精光,倏爾抬眼看她,道:“娘娘應當知道,毛尖雖好,老臣的最愛,卻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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