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詩婧同樣一驚,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她跟鍾玉珩的關係如今在宮中眾說紛紜,平日在人前他們不曾泄露半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亂傳什麽風言風語。


    畢竟宮廷隱秘,於時下觀念不合,寧詩婧沒有天真到為了一個公開的名頭去挑戰這個時代自古傳承的觀念。


    這會兒被人撞到,她的心下微微一跳之餘,也不僅抿緊了唇。


    在另外一側守著的趙甲和藺婉晴也聽到了動靜,大約是沒想到有人從後麵鑽了空子,臉上帶著點懊惱飛身過去,很快就帶人過來。


    來人麵色蒼白,身形瘦弱,穿著一襲淡藍色的錦袍顯得有些空蕩。


    是陳敏哲。


    寧詩婧愣了愣,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別的什麽,道:“敏哲?你怎麽會在那裏?”


    大概也是被嚇了一跳,陳敏哲的臉色越發蒼白了幾分,聽到這話烏黑的睫毛顫了顫,抬眼小心地看了兩人一眼才抿唇低聲道:“陛下想下三國棋,鬧著要跟母後一起玩。兒臣過來找母後……”


    沒說看沒看到方才的事情,也沒多說別的,重新垂下了眼,看不清麵上的神色。


    鍾玉珩打量著他,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神情帶著幾分冷淡:“陛下找太後娘娘,怎麽不遣個宮人過來,反倒勞動三皇子殿下大駕?殿下又為何不從正麵經由人通傳,反倒從後麵繞了過來?”


    說不清為什麽,陳敏哲方才那短暫的一個眼神叫他有些不舒服,連帶著態度也多出幾分咄咄逼人,嗓音沉了下去:“三皇子殿下身邊伺候的人呢?明知道殿下體弱,還任由殿下獨自亂走,如果出了事情他們擔得起嗎?”


    態度冷厲,一副打算問罪的神情。


    陳敏哲的臉色更白了,像是被他這樣接連不斷的詰問問慌了神,身形微顫顯露出幾分柔弱無助的可憐,克製不住地求助地看了寧詩婧一眼,低聲道:“母後……兒臣……”


    他從胎裏帶著病,後麵又沒有足夠好的生活環境,身子本來就差,相對於同齡人,顯得格外的脆弱單薄。


    這會兒麵色雪白,明明害怕卻還強撐著鎮定的模樣,獨自站在一旁麵對著高大挺拔又氣場強大的鍾玉珩,簡直像是個飽受壓迫的小可憐兒。


    想到他對小皇帝的貼心溫和,寧詩婧的心裏也忍不住軟了軟,卻並沒有選擇在這種時候跟鍾玉珩對著幹。


    她對陳敏哲有憐憫,也因為他對小皇帝的用心多了幾分親近,不忌憚給他幾分照庇。


    但是遠近親疏她卻是分得清楚的,沒道理因為一個看的還順眼的外人給自己喜歡的人委屈受,因此她也隻是麵色柔和的安撫了一聲:“三殿下不要緊張,鍾大人不過是詢問幾句罷了。你盡管如實迴答就是了。”


    陳敏哲垂下眼,眼神暗了暗,像是有些失落。


    他的臉色更白了,嘴唇也透著幾分青白,如果不是還能如常的行走坐臥,簡直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聽了寧詩婧的話,他沉默片刻,才微微咳嗽著低聲道:“坐久了不太舒服,我想著順便走一走,這才主動來尋母後……私心想多走幾步,才特意從殿後繞了遠,不料這邊竟然沒有人伺候,驚擾了母後和鍾大人,是我考慮不周……”


    這樣倒也說得通。


    更何況,哪裏算得上是他驚擾了他們,分明是她過來的時候隻打算跟藺婉晴說幾句話,沒有多做安排,鍾玉珩就突然過來。


    兩個人在這兒說話又沒特意叫人攔著,又不是什麽禁地,這兒人人都能來,合該是他們自己考慮不周,哪裏怪得到他身上去。


    寧詩婧的臉色微紅,多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動替他解釋道:“敏哲清淨慣了,出門不愛帶那些伺候的人……今天這實在是趕了巧兒了。”


    “縱使殿下喜靜,伺候的人也不該這樣不傷心。殿下本就體弱,萬一在無人處有突發狀況怎麽辦?”


    麵對她的時候,鍾玉珩的麵色柔和了下來,連帶著嗓音都添了堪稱明顯的溫柔。


    當他的目光落到陳敏哲身上的時候,其中的鋒芒卻更盛,深邃的叫人不敢直視,冷厲道:“三皇子殿下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轉過年來都該選定皇妃人選,準備完婚了,不該如此任性。”


    “主子犯了錯,還是伺候的人不夠用心。來人,將三皇子殿下宮中的人杖責二十,叫他們好好長長記性,別因為主子寬宏就膽敢偷懶!”


    陳敏哲的臉色刹那間一片雪白,袖中的手掌捏緊,半餉之後也隻能拱手沉聲應了:“多謝鍾大人。”


    牙根咬緊,因為過於用力,口腔中隱隱彌漫出淡淡的血腥氣。


    宮中的杖罰很有講究,若是真的放開了往狠裏打,二十杖足夠將一個人活生生的打死。


    就算隻是尋常的打,二十杖也能叫細皮嫩肉的小太監宮女在床榻上躺上幾天,要是不幸發了熱,又沒資格找太醫看病,也隻能認了命。


    護不住伺候的人,反倒因為他的命令領了罰,就算寧詩婧給他挑了老實的宮人,也難免在心裏對他這個主子多少生出幾分怨懟。


    偏偏麵對鍾玉珩,他連絲毫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不但不能反抗,還要老老實實地道謝。


    氣血翻湧,陳敏哲的臉上顯露出幾分病態的潮紅,連帶著喉嚨口也泛上了腥甜的氣息。


    寧詩婧在心中無聲的歎了口氣,輕輕地扯了扯鍾玉珩的袖口,瞪他一眼示意他適可而止,才出聲道:“不是要下三國棋嗎?走吧,去陪陛下下棋。咱們再在這兒耽誤下去,陛下該著急了。”


    對她的要求,鍾玉珩向來無有不應,自然是附和的。


    陳敏哲吞下口中的血腥,卻拱手道:“母後,兒臣體力不濟,如今乏了……有鍾大人在,下棋的人已經足夠,兒臣就先迴殿中歇息了。”


    “……既然這樣,母後送你出去。”


    寧詩婧沉默了片刻,沒有阻止,隻笑道:“多注意休息,別累壞了身子。養好了身體,想做什麽都是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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