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先是不敢置信,緊接著就是滿腔的屈辱湧了上來。


    他抬起那雙吊梢眼,陰翳地看著下令的寧詩婧,嗓音在憤怒之下變了腔調:“娘娘這是什麽意思?”


    “哀家什麽意思?”寧詩婧諷刺地居高臨下看著他,臉上透出幾分冰冷:“劉公公還要教訓別人如何在這深宮之中生存,哀家倒是覺得後宮裏的生活太安逸,叫劉公公忘了自己給人當狗的本分。”


    迎著劉公公眼底的惱怒,她扯了扯唇角,嗤笑道:“哀家今日就教教你,什麽才叫主子。”


    “別說哀家還不至於淪落到被你譏笑的地步,就算是……哀家也是這大安朝的太後娘娘。”


    她漫不經心地垂眸睨著他,寒霜落滿了眼底,問道:“劉公公猜,哀家若是要打殺了你這個奴才,這後宮之中可有人願意為你出頭?”


    “你!”劉公公的瞳孔急劇收縮,臉色煞白地看著她,發抖道:“奴才本本分分,難道娘娘真的要為了奴才辦事兒不力,就打殺了奴才?這樣的事情,說出去隻怕娘娘要落下個暴戾的名聲……娘娘真的敢?”


    倒是個會避重就輕的,卻顯而易見的露了怯,明顯也知道他不過是個供人驅使的太監,就算今天真的沒了小命兒,也沒人在意。


    “哀家要是不敢,劉公公抖什麽?”見他那副明顯怕極了還要強撐的模樣,寧詩婧越發的不屑,揚唇道:“劉公公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在這宮中欺軟怕硬地橫行久了,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哀家要打殺你,難不成還要專門找個理由?”她懶懶的抬起手,衝著一旁的陳靈珺示意:“靈珺,給咱們劉公公仔細說說,哀家到底為什麽要他這條狗命?”


    “是,娘娘。”


    經過這段時間的曆練,陳靈珺脫去了最開始的滿眼死氣,整個人沉穩中透出成熟的風韻,又帶著貴女的端莊自信,擱在現代儼然是自強自立的都市麗人。


    經手報紙不僅讓她忙了起來,也讓她開闊了眼界,有了更多的自信和想法。


    而寧王的處置則徹底解開了她的心結,如今是寧詩婧身邊極為得用的人。


    她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寧詩婧的用意,這會兒也露出譏誚的神情,毫不猶豫道:“劉公公冒犯太後娘娘,鳳前失儀,身為奴才膽敢直麵鳳顏,大逆不道,按宮律當杖亡!”


    劉公公冒出冷汗,下意識地喊冤:“奴才冤枉,奴才沒有!”


    瞧見他這副嚇破膽子的模樣,寧詩婧輕輕笑了笑,甚至都不屑於解釋。


    陳靈珺會意,看著他的眼神越發像是看螻蟻,淡淡的道:“劉公公怎麽說也是這宮中的老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兒?娘娘說你有,你自然就是有的,竟然還妄想辯駁?”


    “若是劉公公當真覺得冤枉,不如就看看你有沒有命去找大理寺卿伸冤。隻可惜……我慣來是憐恤老弱的,今日我也多事兒跟劉公公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您瞧瞧這大理寺卿會不會為了您這一條狗命,去查到太後娘娘的身上?”


    當然不會。


    別說經過之前的積累,寧詩婧已經在朝堂大人的心中掛了號,如今更是經營出了自己的勢力,就算她隻是個口有名頭的太後娘娘,那也是大安的太後!


    他不過是一個沒了根兒的閹人,他的性命,連一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偏偏陳靈珺像是覺得他看的還不夠清楚,還笑吟吟地蹲身問他:“劉公公,您倒是也猜一猜,您背後的人到底願不願意出麵,保您不死?”


    她話說的客氣,劉公公卻冷汗如瀑,臉上的表情更是差點要哭出來了。


    這宮中的主子們失了勢,大都是習慣謹小慎微,生怕惹了什麽麻煩上身,倒叫他們這些當奴才的肥了膽子,人人都敢冒出頭來踩上一腳。


    可是當對方強硬起來,他們反倒成了軟腳蝦。


    早就習慣了趨炎附勢的劉公公沒猶豫多久,額上的冷汗都顧不上擦,跪在地上膝行到了寧詩婧的麵前,直接叩頭就拜:“娘娘,娘娘,是奴才狗眼看人低,奴才罪該萬死,求娘娘恕罪……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當奴才是個屁,把奴才給放了吧……”


    “混賬東西!”藺婉晴聽到這話,抬腳踹了出去:“在娘娘麵前說的是什麽話!”


    她自幼習武,力氣大得很,這一腳帶著怒氣,真的踹實了這劉公公隻怕要掉半條命。


    隻是這會兒他眼淚鼻涕的,加上多年在宮中籌謀操勞顯出幾分老態,身形單薄又佝僂成一團。


    習慣了現代社會的教育,藺婉晴到底還是心軟,臨到身前又收了幾分力道,隻一腳把他踹歪在地上,雖然會有些疼,卻不至於傷筋動骨。


    那劉公公也不敢耽擱,被踹倒又趕緊爬起來跪好,為了得到幾分憐憫甚至直接抬手狠狠地甩了自個兒幾巴掌。


    他也不吝惜力氣,幾巴掌是真的落到了實處,清脆的聲響之後臉上很快紅了起來。


    “是奴才胡說,奴才這張臭嘴隻知道胡言亂語。娘娘恕罪,奴才真的知道錯了,請娘娘饒了奴才這一迴……”


    這人十分放得下身段,不管是演戲還是真的怕了,這會兒狼狽的樣子實在是很容易叫人動了惻隱之心。


    寧詩婧冷眼看著他磕得額頭上出了血,滿是狼狽,才終於開了口:“劉公公,哀家有件事兒不解,倒要請教劉公公一番。”


    劉公公心底裏發涼,卻又不敢多言,忙不迭地賠著笑,諂媚道:“奴才不敢當娘娘一聲請教,娘娘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奴才不敢隱瞞。”


    話是這麽說,眼底卻帶著點心虛。


    寧詩婧瞧著他這副模樣隻覺得好笑。


    她根本沒打算問他旁的問題,隻淡淡的俯身,逼視著那雙轉來轉去的狡猾雙眼,問他道:“哀家想問問劉公公,這宮中頂著主子的名頭,到底有用還是沒有用?到底是頂著主子名頭的人高貴,還是自甘下賤當狗的人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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