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也太小了。


    作為當事人的他尚且聽不到,何況其他人呢?又何必讓他們逆著潮流行走呢?


    逆風而行,很辛苦的。


    反正他早就已經習慣了被人指著鼻子罵竊國奸宦,罵他是狗賊,是奸佞,又何必讓那些人為了他過的那樣艱難呢?


    看著他的側臉,寧詩婧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胸口疼澀之中又湧動著複雜的情緒,讓她險些落下淚來。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不叫眼中的水光滴落下來,握緊他的手,嗓音雖低,卻格外的堅定:“鍾玉珩,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震驚的看過來,眼眶微微發紅,像是不敢相信她說的話,一時間瞠目結舌,無法言語。


    他從來都是智珠在握、妙語連珠的九千歲,權勢在手、心思詭譎,叫人無從揣測,不管麵對什麽樣的情況,就算是隨時失去性命的險情,他也能從容淡定。


    這樣震驚到無法維持表情的樣子還真是少見。


    寧詩婧看著他的神情,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心中的念頭卻越發堅定。


    她想為他做些什麽。


    她想讓天下人知道,他或許執掌朝政,對皇室不忠,卻從來沒有對不起天下人,沒有對不起大安。


    “鍾玉珩,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願意為我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的你算不算是我的英雄。”


    她的杏核眼中閃爍著堅定認真的光芒,眉目間一片平靜:“我現在告訴你,你是。你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或許他沒有腳踏七彩祥雲,從天而降,可是他屢次救她於危難之中,不管是麵對她的拒絕還是重重阻力,都一往無前的走到她的麵前,讓她能夠擁有這麽好的他。


    在她的心裏,他早就是她心目中獨一無二的英雄。


    鍾玉珩的眼中閃過動容,就見他的太後娘娘站起身來,微笑著蹲在他的麵前,將臉頰輕輕的貼在他的膝蓋上,柔聲道:“而現在,我也想為你勇敢一迴,想要做你的英雄。”


    “鍾玉珩,沒有關係,百姓不知道你的付出,我來告訴他們。朝臣們想要掩藏的罪惡,我來掀開遮羞布擱在陽光底下晾曬。那些人想要潑在你身上的髒水,我來幫你一一抵擋洗淨。”


    “你隻要做你自己,鍾玉珩。我會讓天下人都知道,我的鍾大人,是多麽好的一個人。”


    “娘娘……”


    鍾玉珩從三歲開始練馬步,五歲開始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聞雞起舞,不管麵對多麽險峻的情況,握劍的手都不會有絲毫的顫抖。


    而現在,麵對他的娘娘,他的手抖得不能自已,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臉,卻又怕自己沒個輕重傷了她,隻能握緊了拳頭,一遍又一遍喊:“娘娘……”


    他的娘娘,怎麽能這麽好,怎麽能這麽……讓他欲罷不能?


    他原以為她是照進他無邊冷寂生命中的一束光,隻要她存在他的世界就與眾不同。


    而現在,他的娘娘告訴他,還不夠。


    她能讓他的世界擁有更多的溫暖和愛,她不隻是他的光,還是他的救贖。


    寧詩婧察覺到他的動容,伸手抱住他的腿,下巴擱在他的兩膝之間,燦爛一笑露出編貝似的白牙:“鍾玉珩,讓我也來保護你,好不好?”


    沒有人能夠拒絕她,更何況是這樣的要求。


    鍾玉珩沉默了半餉,才伸手一把拉起她,緊緊地抱住,啞聲道:“好。”


    寧詩婧頓時笑了起來,反手抱住他,輕輕地在他的發頂上落下一個吻,柔聲道:“鍾玉珩,我很高興。”


    他的傻娘娘,明明他才是該高興的那個人。


    兩個人一坐一站,靜靜地相擁了許久,寧詩婧才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揚眉道:“你還要抱多久?我的腿都站酸了……鍾玉珩,你該不是被我感動哭了吧?”


    鍾玉珩:……


    鍾玉珩十分無奈,隻能鬆開手看向他的娘娘,心中一片柔軟:“臣不過是想跟娘娘多呆一會兒。”


    “事不宜遲。”寧詩婧摩拳擦掌,心中已經有了初步打算,笑道:“你不是還有政務要處理嗎?快去忙吧!我找人宣寧……宣我父親入宮,跟他借點人。”


    鍾玉珩一愣。


    跟寧清河借人?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清楚嗎?


    他家娘娘跟寧清河的關係,與其說是父女,不如說是互相防備的利益相關體,要是有好處可圖寧清河自然願意,為了幫他……


    寧詩婧恐怕要铩羽而歸。


    看她明顯興致盎然,他怕打擊她的積極性,委婉地道:“寧太師貴人事忙,隻怕不一定能抽出手來幫娘娘。臣在朝中也有不少心腹,若是娘娘有什麽吩咐,不如跟臣說一聲,臣幫娘娘安排下去?”


    “才不要。”寧詩婧堅定地搖頭,道:“本來就是我要為你做點事情,如果還是要麻煩你,那不是給你添麻煩嗎?而且這件事兒,沒有比父親更合適來幫忙的了。”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數,你隻管等我消息就是了。”她心中大概有了藍圖,這會兒有些迫不及待,開始趕人:“你去忙你的,我要開始辦事兒了。”


    鍾玉珩:……


    罷了,娘娘想做就讓她做好了,大不了等到她碰了壁,他再叫人過去幫忙。


    他無奈的起身欲走,卻又被突然叫住。


    寧詩婧看了他一眼,臉頰微微漲紅,道:“你等一下。”


    說著自己轉到內間,從裏麵拿出個什麽,紅著臉頰滿不在乎地往他懷裏一扔,不耐煩道:“我隨手做的,你拿去玩吧,省得再隨便撿個帕子就拿來當定情信物。”


    說罷也不給他細看的機會,頗為粗魯地推他出了門。


    鍾玉珩出了永慈宮,才得以掏出她給的物件仔細瞧,這才發現是一個藍底繡青竹的荷包。


    上麵的繡技有些生疏,顯然不是出自於繡技高超的宮廷繡娘之手,再想到寧詩婧方才的情態,誰做出來的簡直昭然若揭。


    鍾玉珩的心頭一時浸滿了蜜水,隻覺得這荷包比他之前所擁有過的所有都要好看的許多,愛不釋手的捏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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