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閱一半以上可即時看, 不夠的等一二三天就好  “你母親,你母親, 就知道你母親!你應聲蟲啊?怪不得你母親是妾, 小家子氣, 就知道背後說三道四。讓陸夫人知道了,哼……”


    哪怕羅雲嫿不出門,也從侍女那裏聽說陸家主母陸夫人管下人管得很嚴。管下人都那麽嚴的陸夫人, 對妾室絕不可能手軟。小四郎陸昶急紅了眼,本是訥訥辯不過這個個子比他高一截的小表姐。但是羅雲嫿巴拉巴拉說得那麽暢快, 一提到陸昶的那個妾室生母,陸昶就像是被踩著尾巴的野貓一樣炸了:“不許說我母親!”


    羅雲嫿:“我就說就說!我要告狀去, 我要去找表伯母,我要說你那個小妾生母教你……”


    羅雲嫿轉身要跑上遊廊時,陸昶從後撲了上來,雙目赤紅:“你敢!”


    羅雲嫿扭頭,看兇煞無比的表弟衝了過來。她隻澀了一下,就擼起袖子揪住了小四郎陸昶的手臂,與這個表弟扭打到了一起。她完全不覺得自己一個小娘子會打不過小郎君, 陸昶也抓著表姐的頭發,又掐又打。


    一拳又一拳, 小女孩和小男孩哼哼唧唧,怒火衝天, 在湖邊又滾又爬。有時候扭打得不可開交, 有時候又你追我趕。平時養尊處優的小娘子、小郎君, 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會打成這樣。偏夜涼湖靜,周圍也沒有仆從路過來攔架。不一會兒,兩個小孩子玲瓏秀氣的小臉都被打得鼻青眼腫……


    陸顯提起燈籠一看,大吃一驚:“你們兩個幹什麽?住手!”


    然而打架打得全身心投入的兩個小孩子根本沒聽到陸顯嗬斥的聲音。


    陸顯奔過來,燈籠微光照著一小片天地,他認出了打架的兩個小孩子。陸顯聲音更嚴厲了:


    “四郎!”


    “嫿兒!”


    顯然光靠說教,打架的兩個小孩子沒人聽。陸顯看他們兩人居然扭成一團,如此不像話,當即生氣。說話沒人聽,向來文質彬彬的陸二郎把燈籠扔到了地上,擼起袖子過去,想把兩個小孩兒提開:“沒聽見我說話麽?不許打架!”


    然羅雲嫿骨子裏野。


    陸四郎被激起了火,心中不服輸。


    文弱的陸顯被夾在中間,居然都分不開這兩個還在揮著拳頭叫嚷的小孩子。兩個小孩兒還是不聽他說什麽,不斷地從陸二郎分開的兩手邊跳起來,張牙舞爪地向對麵的小娘子(小郎君)飛撲過去。


    陸顯頭大,滿麵是汗,駭然地發現兩個小孩子兇猛無比,他竟然攔都攔不住。他們又衝到了一起,陸顯隻好再次吃力地分開他們。陸家的二郎陸顯自來儒雅清正,他習文不喜武,除了交際時需要用到的騎射外,他從不練武。滿身文氣的陸二郎壓根想不到他居然連兩個打架的小孩兒都壓不住。


    陸顯不得不喊人:“來人!快來人……”


    不遠處,羅令妤正與侍女們滿心焦慮地尋自己的妹妹。因不想讓外人覺得“羅氏女又作妖”,連尋人都躡手躡腳,不敢大聲喊。她們一眾女找遍了草叢、樹林,也沒見到小娘子的身影。這會兒聽到陸顯的喊聲,驚了一下,羅令妤定神再聽:“怎麽是二表哥的聲音?二表哥還沒迴院子麽?”


    不曾多想,羅令妤領著侍女們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追去。


    站在遊廊上向下扶攔向下望,羅令妤胸口一滯,冷汗直冒——她竟看到下方兩個小孩兒撲在陸二郎身上打架,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但是她一眼便認出了自家小妹妹。


    下麵打得激烈的兩個小孩兒再一次從陸二郎手邊擰到了一起,不光打架,兩人還一起推開多管閑事的陸顯。陸顯竟被這兩個小孩推得趔趄後退,連連苦笑。不妨腳下不知是什麽草石絆了一下,陸二郎這後退之勢便沒有收住。


    羅令妤在上頭遊廊裏瞪直眼,慘叫道:“表哥——”


    她尚未喊完,一聲巨大的“噗通”落水聲,從扭打成一團的羅雲嫿和陸昶身後傳來。久不見身後煩人的哥哥再過來,身後水浪濺起的水花弄濕了後背。陸四郎和羅小娘子呆呆的,手還攪在一起捏著對方的臉呢,猛迴頭,看向身後咕嚕嚕冒泡的湖水。


    他們可憐的陸二郎陸顯費盡力氣在水裏揮舞著袖子掙紮,視線模糊,不斷被水拉下去。恐慌感襲來,腳下無著力點,陸二郎撲騰掙紮著,吃力道:“救、救……我不會遊泳……”


    羅雲嫿和陸昶嚇傻了,眼睜睜看著二哥在他們眼皮下往水下沉去。上方,羅令妤提起裙裾,“咚咚咚”地跑下了台階。聽到後麵的腳步聲,兩個小孩兒張皇迴頭,看到美麗的表小姐向他們跑來。


    羅令妤根本顧不上理這兩個小孩兒,交代後麵追她的靈玉一聲“看好他們兩個”,她就跑到了湖邊,動作利索地甩掉鞋襪,脫掉外頭的披帛。陸昶看得直了眼,從沒見過美人在眼前寬衣解帶。他漲紅了臉,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時,漂亮的表姐已經扔了鞋襪、卷起了袖子褲腿,人跳到了湖裏。


    一眾侍女神色惶惶地拽著羅雲嫿、陸昶兩個小孩兒,盯著湖中心看,焦急地等著表小姐。時間好似過了很久,等得他們臉色蒼白時,才看到水裏浮起了人,羅令妤拖著一個人咬著牙往迴遊。


    眾女驚喜:“女郎,女郎我們在這邊!”


    到了岸頭,眾侍女齊齊過去,幫助羅令妤把陸二郎救上來。陸二郎白著臉閉著眼,長發濕漉,一身袍子濕水後變重,羅令妤費勁地將他帶迴來後,膝蓋發軟,趴在地上急喘著氣。聽到耳邊侍女們驚恐地喊“二郎”“二郎”,羅令妤顫著唇,在自己腿上一掐,讓自己有點兒力氣和精力。她拖著自己的一身水擠進侍女群裏,將昏迷不醒的陸二郎抱到懷中,用力拍他的臉:“二表哥、二表哥……”


    由遠及近,燈籠火光向這處趕來,原來是巡夜的仆從們過來了。看到這邊圍滿了侍女,眾仆奔過來。陸昶一個跌,跪到了地上。羅雲嫿不比他好多少,這時也知道自己闖了禍。陸二郎可是陸家嫡係身份最高的郎君了,要是出了事,陸家、陸家……羅雲嫿聲音帶著哭腔:“姐,對不起——”


    羅令妤抱著陸二郎,眼看人過來了,她扭頭,望著嚇傻了的妹妹和小表弟。妹妹淚水打轉,表弟倉皇卻咬唇不說話……這兩個小孩兒……陸昶被陸家厭棄,她懶得理會;但是此事關乎她妹妹,妹妹這麽小,不能毀了妹妹的前程。


    反正陸夫人討厭的人是她。再多討厭一些,也無妨。


    再者,這件事出了……就不用去參加大伯母給她安排的打馬球了,不用自曝其短了。二表哥這裏……隻要她認了,表哥仁慈,盼他不說。


    心中一狠,羅令妤說:“你們躲進竹林裏,等人走了再出來,別說是你們把二表哥推下去的。”


    靈玉意識到了什麽,厲聲:“女郎!”


    羅令妤麵色沉穩:“誰也不許說出去,就說、說……是我和二表哥發生了口角,不小心推表哥落了水。”


    ……


    當夜,陸府徹夜難眠。


    到了後半夜,“清院”早已熄燈睡了,二房的郎主陸昀突然睜開眼,他在帳子裏翻身坐起,看到帳外的火光漸次亮起。過半刻,陸昀披衣而起,見堂中燈火大亮,錦月正摟著懷裏哭得喘不上氣的小娘子柔聲安慰。


    錦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跟姐姐說好不好?三郎已經睡下了,我們郎君之前受了傷,夜裏不便起來的。哎,你別哭啊……”


    羅雲嫿哽咽著:“錦月姐姐,求你了,讓我見三表哥嘛!我姐救過三表哥,三表哥也應該幫我姐的啊。陸家、陸家……我隻能求三表哥了!”


    雖然她們的真正親戚是大伯母陸英,但是陸二郎出了事,不說陸夫人,老夫人都震怒。大伯母向來對她們不在意,肯定不會為了保姐姐招惹人……羅雲嫿哭得雙眼腫紅,嗓子也要啞了。


    下一刻,簾子掀開,哄著小妹妹的錦月和懷裏的小娘子一同迴頭,看到俊美清逸的郎君站在門口。


    陸昀耷拉著眼皮:她怎麽老出事,總這麽多事?


    好煩。


    除了奏樂的,屋中還有玩投壺的、射覆的,有作畫的、談詩的,下雙陸的、走圍棋的。年輕郎君和女郎們或坐或站,或聚或獨,皆是自得其樂。


    韓氏女歸家,特設宴相送,此夜男女盡歡,韓氏女與王娘子說了幾句話,話題轉到羅令妤身上,二女不覺在人群中梭巡那女郎的身形。當她們看到一案上置一織錦棋盤,羅氏女與另一女郎對坐,白象與烏犀皆放於手中。許是棋局精彩,站於一旁旁觀的男女人數皆是不少。


    羅令妤眉目輕垂,雲鬢挽挽,燈火柔和光輝落於其身。


    陸家郎君們的眼睛、周圍女郎們的注意,盡落在她身上。


    韓氏女語氣微酸:“這個羅妹妹,人長得美,會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些。”


    王氏女心情複雜道:“聽聞她生於汝陽,家裏也曾是大族。汝陽靠近北國,北國士族的技藝向來勝過我南國,想她幼時便學得極雜極多吧。我等不如她。”


    南國好奢之風是建國後逐漸形成,然比起士族的底蘊,南國多比不過北國。不過近年來隨著好奢之風盛行,南國在建業的世家名門們,底蘊也漸漸追上北國了,更有穩穩壓一頭之勢。


    韓氏女酸酸道:“是啊,我不如她。她今日尚且隻在陸家展露風采,已讓郎君們看得神魂顛倒。也就陸家沒女郎,出門玩耍的人少……不然她若是出了陸家門,滿建業,過不了多久,都會傳遍羅氏女的美名了。”


    “難道我建業的名門女郎,會輸給一個鄉下來的鄉巴佬?”


    王氏女微一恍神,道:“陳大儒府上的陳娘子,也許能和此女平分秋色。”


    聽王氏女如此說,韓氏女腦中浮現出了一個女郎的身形。她撇了下嘴,不悅地側了臉。陳大儒府上的陳娘子啊……她心想陸三郎風采如斯,陳娘子明明傾慕陸昀表哥多年,還裝作一副清高模樣,瞧不起她們這些住在陸家的表小姐們,似還等著陸昀表哥湊過去討她歡心一般。三表哥怎麽可能?


    與其選陳娘子,還不如選這個……臉上寫著“我就是要壓你們一頭”的羅令妤呢。


    人影疊疊,男女的影子交映,如陸二郎陸顯這樣的郎君,此時站在羅令妤背後,看羅令妤下棋。陸二郎目光閃爍,投向羅令妤的眼神幾多驚豔。陸顯好靜,好收集天下名局。他看得出來,羅令妤這棋不是說下的多麽驚才絕豔,而是她胸中有丘壑,明顯有她自己的布局……


    以棋觀人,陸顯沉思:這個表妹,心思似很多……


    被陸顯觀望的羅令妤手撚白子,唇角噙笑,心中其實微苦。她心裏猶豫,想著陸三郎之前說她的話,那話讓她左右搖擺,不知是不是該藏拙,風頭不要太盛了。然而旁家女郎有時間藏拙,在陸家慢慢經營……她哪來的時間?她沒想到建業的名門這樣能花錢,她連半年都快撐不住了。


    不能在半年時間嫁一個家世好的郎君,她和妹妹的日子就會很慘了。


    羅令妤一邊下棋,一邊還在心不在焉地琢磨:要不要把自己收到的迴禮,偷偷讓侍女出門賣了,換些銀錢?但她用的物件,皆是名門才用得起的,普通百姓哪裏會用?一個賣不好,被人發現她的困窘,她還怎麽有臉在陸家待?


    好煩。


    羅令妤擰眉:都怪陸三郎。


    花了她那麽大力氣,這個家世好的表哥眼見著還要飛了……


    羅令妤不覺抬目,目光與俯視她的陸顯對上。陸顯一怔,對她露出一抹和善鼓勵的笑容。二表哥眉目清正,心思不多,其實也……正這般想著時,外頭忽傳來侍女通報聲:“大夫人來了!”


    屋中玩耍的男女們皆是一驚,齊齊起身,見竹簾打開,著翻領束袖曳地長裙的婦人在侍女簇擁下壓著眉頭進來了。她衣著顏色偏深,正如她給人的莊重肅穆印象一般。陸家大夫人來了,屋中輕鬆的氣氛蕩然一散。


    羅令妤立在棋盤邊,看自己旁邊的二表哥詫異地迎了上去:“母親,您怎麽來了?”


    眾人給陸夫人行禮時,皆是心頭吃驚,因他們知道陸家這位大夫人是不喜這些的,通常根本不會來他們這樣的小宴玩耍。羅雲嫿小大人一般站到姐姐旁邊,踮起腳尖,她扯羅令妤的袖子:“姐,你看!”


    羅令妤順著妹妹的小指頭看去,見是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孩子垂頭喪氣地跟在大夫人身後。小孩子可憐兮兮地抬頭偷看四周,猛然看到羅氏姐妹,小郎君露出焦灼的神情。


    羅令妤:“你前幾天病了不認識,這小郎君是陸四郎陸昶。他該叫你一聲‘表姐’的。”


    羅雲嫿哼哼道:“你看他那樣子……姐,他該不會闖禍了吧?”


    羅令妤若有所思時,陸夫人已被殷勤的王氏女請去了上座。倒杯茶給陸夫人,陸夫人壓根不接,冷目掃一圈周圍的郎君和女郎們,目光落到站在角落裏也壓不住美色的羅令妤時,她目光停留了兩個唿吸時間才移開。


    羅令妤心口猛一跳。


    聽陸夫人淡聲:“先生說你們近日功課都不好,我一問,一個個竟都不在院裏,跑出去玩了。那我隻好不辭辛勞地追過來,一一過問你們的功課了。綠腰,你把我們家兒郎們這一個月的功課都拿來。”


    眾郎君一懵:“……!”


    陸顯皺眉:“母親你這是幹什麽?問功課不能改日……”


    陸夫人:“閉嘴!自羅娘子到來,你們的課業差成什麽樣子,你們心裏沒數麽?”


    郎君們低下頭,表小姐們竊竊不敢言。氣氛沉壓,陸夫人當真坐在上位,讓人收拾了案上的酒菜,把厚厚的帛片、紙張搬了過來。書院先生的朱批皆在其上,從二郎陸顯開始,陸夫人一個個盤問……


    陸夫人忽然道:“羅娘子,你過來幫我磨墨。”


    被眾男女悄悄打量,被陸夫人突然點名的羅令妤漲紅了臉。此般羞辱,不下於公開處刑。陸夫人甚至一個眼風都沒再給,好像將陸家郎君們的課業差歸到她身上一般。


    表小姐們自顧不暇,但發現好像有羅令妤在前頭頂著,她們鬆了一口氣,又不覺偷看羅令妤:這位表小姐會不會氣得拂袖而走?


    羅令妤麵色正常,她低聲跟皺著臉不滿的妹妹說了幾個字,羅雲嫿仰臉看一眼姐姐,點點頭。羅雲嫿個頭那般小,人又長得玉雪玲瓏,她從姐姐身邊遛開,走過門口垮著肩的陸四郎陸昶時,小娘子哼一聲,重重踩了小郎君一腳。


    陸昶小郎君捂嘴忍痛,詫異看去時,被小娘子的白眼翻了一臉。


    陸四郎懵懵的:“……”


    這個踩他一腳的、沒見過的小妹妹是誰啊?


    沒人攔羅雲嫿,羅雲嫿跑出了院子。羅令妤則屈膝坐於陸夫人下座,當副手來磨墨,聽陸夫人訓斥郎君們的課業。


    陸夫人連她自己的親兒子陸二郎的麵子都不給,把陸顯訓得一臉青青白白,其他郎君們更不可能幸免。但她明麵上說陸家郎君,話裏話外都是指羅令妤引著他們玩,讓郎君們移了性。時不時再帶出女子就該閉門坐於家,學學女工學學中饋,不要到處跑……


    表小姐們麵紅耳赤。


    本就打算明日就迴家的韓氏女眼淚都在打轉了:陸夫人怎麽這樣說她們!陸夫人自己喜歡坐在家裏大門不出,就要她們一樣麽?


    原本是小宴的東道主的王氏女欲言又止:這次小宴,本是她要辦的……


    王氏女要開口時,目光與羅令妤盈盈之目對上。那位坐在陸夫人下座的羅氏女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說。王氏女心裏糾結,隻好悶悶地聽陸夫人指桑罵槐。


    表小姐們麵色無光,紛紛想:等明日就告辭迴我家去,短期再不來陸家了。


    然而她們有家可歸,羅令妤卻沒辦法。


    陸夫人罵得口幹舌燥了,再次點名:“羅娘子,我說的對不對?他們鎮日隻知道玩,不讀書,不求上進。在閨閣中廝玩,被女子耽誤得移了性,這是郎君們該做的麽?”


    羅令妤慢慢抬起了頭。


    眾人皆望她。


    羅令妤沉穩柔聲:“夫人想聽我一言,可否移於賬內再說?”


    陸夫人:“為何?當眾為何不說?”


    羅令妤低著眼,語氣柔和,不卑不亢道:“為了夫人自己的麵子。”


    陸夫人:“……”


    她眼眸一縮,額筋顫一下,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位表小姐。神色幾變後,陸夫人點了頭,起身與羅令妤一同進了賬內。四下裏,被訓得抬不起頭的諸人,齊齊鬆了口氣。


    ……


    二房“清院”中。


    坐在榻上梅花帳下下棋的兩位郎君,一是陸昀,一是劉俶。


    燈花輕爆,火光一閃,陸昀側頭,看到窗外焦急跟他使眼色的侍女錦月。錦月做手勢,指院外:那邊真的出事了!


    劉俶側頭,輕聲:“雪臣,你,有,情人?”


    陸英著一身藍灰色的缺骻袍,長靿靴,梳著兩博鬢。衣裝是便於出行的建業流行女服,妝容卻是眉心點朱紅,鬢角發尾過耳。陸英被小輩們請安,再迴頭看陸夫人和羅令妤,她那烏發間金色、翠色的葉飾給她一身的英氣添許多少婦嫵媚感。


    陸英這一身打扮,看起來……就是特別會玩的。


    羅令妤伏身,請安請得情真意切:“大伯母安好!”


    丈夫早亡,兒子又四處遊學,陸英一人迴到娘家建業陸家,常日腳不沾家,在外到處玩耍。就連侄女羅令妤來家裏做客,也沒見陸英多照顧。陸英這作風,被恪守禮規的陸家大夫人不喜;陸夫人整日坐在家裏不出門,陸英也是撇嘴嫌棄。姑嫂二人性情不相投,平時很少湊一起。此夜要不是羅雲嫿小娘子趕巧叫來陸英救急,陸英才不會跟自己這位嫂嫂多說話。


    陸英笑眯眯:“大嫂跟令妤在裏頭說什麽呢?”


    陸夫人沉著氣:“一些閑話而已。”


    羅令妤看兩人氣場不和,連忙笑著開口轉移話題:“伯母打外麵迴來麽?是去騎馬了麽?”


    陸英:“打馬球,晚上貪杯多喝了幾盞酒,才迴來晚了,錯過了令妤你們這小宴。不然我也是要來玩玩的。改日我帶令妤你打馬球去。”


    羅令妤麵上的笑略微僵硬了一下:打馬球?還是算了吧……這恐怕是她少有不擅長的了。


    陸夫人嗤笑:“難為你還記得你有這麽位侄女。”她目光從羅令妤美豔無比的麵上掃過,剛被氣了一肚子,再加上她本就不喜歡這兩人,讓她語氣分外不好聽,“賓至如歸,真是不當自己是外人。”


    陸英不以為然:“這本來就是我家。不服氣你跟我母親說去。”


    陸夫人被弄得說不出話,唇抖了一下。


    因為陸夫人的攪和、陸英的到來,這場小宴虎頭狗尾,結束得太匆忙。參宴的人心情都不甚好,郎君們告別後,女郎們心裏也在默想明日就告辭迴自己家去,陸家有陸夫人,暫時不想來討嫌了。看得表小姐們各自臉色,陸夫人心裏微後悔,覺自己似乎得罪了一些世家。因著這層後悔,當羅令妤提出要親自送陸夫人和陸英迴去時,陸夫人就沒再反駁了。


    羅令妤送兩位婦人迴去,卻是吃力不討好。


    陸夫人和陸英不對付之餘,便喜拿羅令妤來說話。一路迴去,陸夫人和陸英同行時,為了壓這位小姑,陸夫人林林總總,諷刺了一通陸英對前來投奔的侄女不問不管,說什麽北國和南國可不同,汝陽和建業也不一樣。再說今日造成的這種種誤會,都是陸英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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