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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瘋了吧, 她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 竟然敢打陸三郎?陸三郎一句話, 就能讓她和妹妹滾吧?可她已經無家可歸……


    “表、表、表哥, ”風吹花林,月落滿天,女郎眼睫輕輕一顫,瞳中瞬間盈滿了瀲灩水霧。淚水漣漣,咬著下唇, 再怯生生、慌張地仰臉看人, 羅令妤顫巍巍地伸手去撫陸昀被打的半張臉,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陸昀:“……”


    他眼被睫壓,青黑一片, 神色被斂住。他望著慌亂的女郎半天, 悠悠伸出手,準確地抓住羅令妤的手腕。陸昀表現得像是上位者一般, 毫無憐憫心地觀賞在他眼皮下唱戲的小人。陸昀:“省省眼淚, 這招對我沒用。”


    羅令妤:“……”


    眼淚怎麽可能沒用?


    刹那時間, 陸昀在羅令妤仰著的眼中看到一絲陰冷。陸昀眼睛一跳, 她那細微的情緒已經消失。眼含淚水的表小姐姿勢不變, 略微的遲鈍後, 她眼中斷斷續續的淚意就收迴去了。眼睫上尚掛著晶瑩淚珠, 羅令妤唇角卻上翹, 露出一絲自憐的笑。羅令妤聲音依然柔柔弱弱的:“表哥為什麽用這麽難聽的話說我?何謂‘以色侍人’?是指府上郎君們被我迷得暈頭轉向麽?如果這樣說, 三表哥你不是也在‘以色侍人’?”


    陸昀眸中神色更陰,唇角含笑:“表妹承認自己動機不純了?”


    羅令妤:“沒有。美貌是罪麽?我逼著人都來看我了麽?我初來乍到,想討大家喜歡有錯麽?我沒有把臉捂著,穿一身灰撲撲坐屋裏發黴是不可饒恕麽?何謂‘勾搭男人’?我家裏雖然落魄了,但我也是士族出身!三表哥你也說我‘一動不動’,那和你有什麽區別呢?府上的表小姐們都喜歡表哥你,難道為了不讓人纏,你就不出門、不和人說話了麽?同樣的事,你就是光風霽月,我便是四處勾搭男人?”


    羅令妤可不隻是跟人說話而已。陸昀嗤聲:“巧言令色,你在我二哥麵前……”


    他本想多評價兩句,但羅令妤身子忽然向前一挺。女郎胸脯飽.滿,為了避免真的和這個小女子身體接觸,陸昀不得不後退。羅令妤眸子一閃,竟迎著他走,將他一步步向後逼。羅令妤裙裾飛揚,麵頰發絲拂過唇,她的紅唇一張一合,與雪白的麵、淚光點點的眼相映。何等的瑰麗、明豔。


    羅令妤委屈又憤怒:“二表哥怎麽了?我隻送三表哥過花箋,送三表哥過花露。三表哥便以為我對所有人都一樣?我的一腔愛慕之心,三表哥置之不理,我羞愧難當,隻好當做不知。孰料表哥又如此汙蔑我,還誤會我和二表哥……三表哥你討厭我就直說,這樣太過小人!”


    陸昀被步步逼得靠在了樹上,一開始有些意外,後來他便好整以暇:“如此說來,倒是我誤會了你,我的錯?”


    陸昀俯身,手指撩過她耳下的碎發,瞥到她發紅的耳根:“那你可當心了。我能看到的,旁人也能看到。你以為你這般心機,陸家都是睜眼瞎?羅表妹,隻要一個言行不妥,陸家就能把你掃地而出。”


    羅令妤心裏大慌。


    但她麵上不顯。她眼中酸紅,怒地將陸昀重重一推,落下淚:“隨便你!”


    “三表哥,我不理你了!”


    話音一落,羅令妤也不再與陸昀糾纏。她的情緒大波動,說話時激動地胸脯顫抖,隨即轉過身,眼中的淚連成一條蜿蜒的銀白長線,掛在玉頰上。香腮被雪浸濕,羅令妤側容哀傷嬌美,泛著月色清光。


    陸昀眸子幽黑下去,嘴抽一下:還不理……不理他了?!


    他看著羅令妤背過他,提著裙裾往花林外跑去。身後一簇簇粉紅杏紅的花洋洋灑灑,她跑動起裙裾飛起地上的花,整個林子的話都像是追她而去。她像是誤闖凡塵,背影罩上虛光,一派朦朧的美……


    陸昀怔然片刻,佳人已經不見了,他才搓了下方才撫摸她臉孔的手指。指尖殘留細膩芳華,陸三郎咳嗽一聲,掩飾自己剛才異樣的情緒:真是一位時刻不忘記展露自己美麗的表妹。


    點都點不醒……他更嫌惡她了。


    ……


    迴到“雪溯院”,羅令妤撫著劇烈狂跳的心髒,心神不屬地癱坐在床榻上。緊張和驚怕讓她額上、鼻尖皆是汗,後背也潮漉漉的。她的臉頰滾燙無比,手擱在憑幾上半天,侍女靈玉端來一杯茶地給她:“女郎安好?”


    羅令妤失落著:不好。


    她竟、竟然……膽大包天。不光扇了陸三郎一巴掌,還教訓了陸三郎一通。陸三郎這會兒,該恨死她了吧?


    她的婚事……羅令妤咬唇,暗自懊惱:當著陸三郎麵的那番義正言辭的說辭,那幾顆掉的淚珠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她日後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是否該轉移目標。


    然而現在最大的麻煩,都不是陸三郎。而是陸三郎懷疑她的真麵目,那位表哥不像好人,會不會把她的真麵目告訴陸家的長輩們?陸家長輩要是厭惡她,不喜她,要把她趕出陸家……她該怎麽辦?失去家族庇護,她已走投無路呀。


    羅令妤靜坐著,被自己的想象嚇得渾身冷汗淋淋,兩手冰涼。


    她心裏慌張,恨不得掉頭迴花林,跪到陸昀麵前求他不要揭穿她……可是羅令妤也是貴女出身,她也有自己的驕傲。此時代除去祭拜,大部分時候連麵見君王都不必行跪拜之禮。而她竟為了待在陸家,要去跪陸三郎嗎?


    靈玉焦急地推一下羅令妤:“女郎到底怎麽了?”


    羅令妤這呆坐不語、六神無主的樣子嚇住了侍女。靈玉握住羅令妤冰涼的手,貼到她耳邊輕聲:“莫非是三郎欺負了您?女郎別怕,我們明日跟老夫人告狀,讓老夫人為我們做主!”


    羅令妤顫一下。


    指甲掐入手心:寄人籬下……


    “不要了。我不能給大家添亂,三表哥待我……”女郎淚如雨下,哽咽一下後笑道,“很好。”


    羅令妤隻落淚,提起“陸三郎”卻什麽也不說,靈玉更是認定陸三郎必然欺負女郎了。靈玉要去告訴老夫人,羅令妤拉著她不許,期期艾艾,靈玉隻好歎一聲,點頭了。想女郎真是可憐,又真是心善。


    待靈玉伺候羅令妤入睡後,出去與府上的姐妹們見麵,關於陸三郎,就有一個八卦流傳開了——陸三郎私下裏人麵獸心,把新來的表小姐欺負哭了。


    這個流言,其實隻傳了兩天。將要愈演愈烈時,侍從們竊竊私語傳一個新八卦——陸三郎的臉被一個女郎打傷了。


    陸三郎被人扇巴掌了。


    靈玉迴來將消息告知羅令妤後,擔憂地看著麵色陰晴不定的女郎。羅令妤心中已一陣窒息:三表哥……不愧是三表哥。


    那麽大個巴掌印,他竟也不掩飾,不躲兩天,還出去晃。


    她這邊再傳什麽,不是坐實是自己打的那巴掌麽?到陸家長輩麵前,還不知道被說成什麽樣。她、她認輸。


    ……


    因為和陸三郎私會那件事,一連數日,羅令妤都懨懨地窩在院中不出門。她心驚膽戰,等了數日,她的大伯母陸英和陸家老夫人都沒有找她談話。似乎是陸昀並沒有去陸老夫人那裏告她的狀?


    他到底什麽意思?讓人心裏好滲。


    清晨時,羅雲嫿小娘子坐在院裏大聲背書,靈玉則站在簾下幫女郎梳發。羅令妤坐在窗前,正好能監視妹妹有沒有偷懶。望著鏡中的雲鬢花顏,靈玉將一根步搖插入女郎發間,問道:“女郎兩日不出門,不知今日定下來的小宴是否也取消?”


    之前為了討好各位郎君和女郎,羅令妤自掏腰包,不知送了多少禮,辦了多少宴。銀錢短缺,她心中甚疼。


    今晚這場小宴,原本說好的也是羅令妤當東家。


    羅令妤忽然想到陸三郎那暗含警示的話——“那你可當心了。我能看到的,旁人也能看到。你以為你這般心機,陸家都是睜眼瞎?羅表妹,隻要一個言行不妥,陸家就能把你掃地而出。”


    羅令妤擰眉,正要拒絕,靈玉又笑道:“若是不想做東,王娘子想做東呢。韓氏女要歸家,王娘子想辦送別宴,隻是苦於沒有女郎你的心靈手巧,王娘子想借娘子的地方一用。”


    羅令妤目中一閃,應了這個人情:“好,我甚愛送人情。讓王姐姐過來吧。”


    陸二郎陸顯沉在夢魘中,茫茫然看著一切的發生,卻阻攔不及。心中揪痛,惶惑不安。他時而看到羅表妹的風光,時而看到陸三郎在邊關身死一幕……滿目血淚,驚惶無比!


    “二郎、二郎……”舍中侍女們見二郎睡夢中出了一頭熱汗,她們不斷用濕帕擦去郎君額上的汗,看昏睡的郎君麵容齊紅,身子繃如弦。他手背青筋嶙峋,緊抓著身下被褥,口中囈語不絕。


    侍女將耳傾下:“郎君,您說什麽?”


    再吩咐人:“快,快去請侍醫過來。我們郎君好似做噩夢了……為何還不醒?”


    後半夜中,陸二郎這邊再次亮起了燈火,疾醫趕來。二房“清院”中,羅令妤被侍女錦月攙著喝了一碗藥,滿額是汗,手腳發虛。她卻不肯睡,喝了藥就掙紮著要坐起,央錦月為她端筆墨紙硯。


    錦月小聲勸阻,羅令妤不聽,長發汗濕貼臉,麵頰緋紅,仍強硬地讓人將小幾置到榻上。陸昀從裏屋出來,見女郎伏於案上方寫了兩個字,就氣喘籲籲,淚光點點,嬌弱不堪。


    羅令妤提醒自己定要堅持,然握著筆的手輕微顫抖。她左手抓住顫抖的、流汗的右手,忍住眼花要再寫時,手中一空,她的筆被奪走了。身子後傾,後背倒在身後靠枕上,羅令妤瞠目,看對麵挨著憑幾,坐下了雋永清雅的郎君。


    陸三郎下垂的眼瞼向上輕輕一跳,黑瞳陡揚,沉淵黑水幽幽若若。他隨意又嘲弄地瞥一眼她糟糕的狀況:“你要寫什麽?”他提著筆拿過紙,顯然是要替她寫。


    羅令妤長睫顫了一下,抓緊身下褥子:若是三郎肯幫她寫,也許效果更好。


    羅令妤嬌嬌怯怯道:“麻煩三表哥了……其實是前些日子表小姐們還住在家中時,我也結識了幾位手帕交。如王家姐姐,韓家妹妹……如今她們盡歸家去了,我心中甚是想念。我想寫信問問她們近況,想邀她們看花吃茶玩耍。”


    陸昀筆下不動,他撩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她。他語氣玩味:“看花?吃茶?玩耍?”


    陸三郎身子微傾,漆黑的眼睛盯著表妹病弱卻姣好的麵孔,語氣幽涼:“僅僅如此?”


    羅令妤抓著褥子的手緊了一下,被他看得渾身汗毛倒立。陸三郎好似總能看出她的小心思,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用惡意想她。羅令妤心中略略委屈了一下,想到有求於他,便說了實話:“再解釋一下表伯母上次的失言……看她們要不要來看我。”


    陸昀目中笑意加深。


    羅令妤掀眼皮,與他俯下的眸子對上。四目相對,二人眸中光華流轉,心照不宣——羅令妤要借王、韓幾家姑娘給陸家施壓,給陸夫人施壓。羅令妤自己靠給二郎祈福熬上幾天,等表小姐們的迴信到了,陸夫人的火氣下去了,就會想到羅令妤的重要性。陸家沒女郎,羅令妤又寄人籬下,陸家尚需羅令妤去女郎圈中打開一麵。


    若是陸昀此夜不救羅令妤出來,這書信發不出去……也許等羅令妤從佛堂出來,就真的得被送迴南陽去了。


    羅令妤知道的,陸三郎自然也清楚。陸昀低頭,運筆寫字,懶洋洋問:“都要給誰寫啊?”


    羅令妤欣喜地再報上幾個名字,陸昀不在意地“唔”一聲,狂草如飛。他幾筆就寫完了一封信,羅令妤小心翼翼地拿過,剛要欣賞一下陸三郎的墨寶,她的臉就僵了:這麽狂的字,勉強能猜出個字形,但絕對猜不出這是陸三郎的字吧?


    討厭的人……原本還想讓表小姐們看在信是三郎寫的份上,她們疑慮不解又心急,定會迴信來問。現在看來,陸昀這筆狂草……分明是不讓人看清寫信的人是誰……三表哥洞察她心,還一如既往的奚落她。


    羅令妤悄悄瞪他一眼。


    陸昀低頭寫信時,再隨口問:“還有什麽想做的?”


    羅令妤見他主動問,當即厚著臉皮沉吟道:“再勞煩表哥這邊的侍女幫我去‘雪溯院’尋我妹妹,讓妹妹別怕。讓嫿兒去尋我伯母,不求伯母保我,但求有人保我時,伯母肯出頭相助。再讓嫿兒去尋表弟四郎的生母柳姨娘,同樣不求柳姨娘保我,但求有人作保時,柳姨娘在陸夫人麵前為我美言兩句。畢竟柳姨娘服侍陸夫人多年,她應當能在陸夫人麵前說兩句話的吧?”


    陸昀:“……”


    他忽而抬眼皮,望她。


    羅令妤疑惑迴望,不解他意。


    “二哥落水一事,和四弟有關?”陸三郎聲音極輕地吐出幾個字後,停頓一下,“和嫿兒也有關?”


    羅令妤:“……!”


    她眼眸瞪大,他突然這麽說,她反應不過來,大腦轟地一下空白,想不到反駁的話。她怔了半天,看陸昀露出了然神色,就知她的呆滯已經告訴了他答案。羅令妤心中甚驚,不知如何應對陸三郎。


    她這位三表哥,未免太敏銳了些吧……


    陸三郎用奇異的眼神打量她,他沒想到羅令妤竟然會保那兩個小孩子。雖然也許她隻是想保妹妹……但是她就是隻想保妹妹,都已經讓陸昀驚訝了。這個表妹,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麽冷血。在她自私自利的心中,羅雲嫿還是重要的……陸昀側了下目,目中神色微暖。


    手中筆尖墨汁濃鬱,他拾起筆,隔著一道幾,手中筆點向羅令妤額頭。羅令妤懵然,隻堪堪後傾,額心已經一涼。墨汁點上額頭,迎目對上郎君噙笑的眼睛。心髒砰跳,看陸昀目與她若即若離,聲與她若遠若近。他拿著狼毫就點了她這麽一下:“羅妹妹……真聰明。”


    既有表小姐的信,再有長輩的相助,最後算上陸二郎品行良善可欺,羅令妤此關,幾乎有八成可能度過。最後的兩成,就是賭運氣罷了。


    陸昀看她的眼神變得很不一樣:小看她了。


    心口發酥,麻意絲絲縷縷。羅令妤麵色紅透,他筆尖一離,她就抬手摸額頭,後知後覺自己的額頭被點黑了。臉上露出懊惱之色,然再看向低頭寫字的陸昀,看他的麵容、眉目、手指……羅令妤看得怔然出神,低頭時,覺得額心清涼,不覺唇輕輕翹了下。


    門口,侍女織月端著夜宵過來送予熬夜的陸三郎,她站在燈火明滅的簾下,看榻上對坐的郎君與女郎,郎君寫字,羅氏女便磨墨伺候。紅袖添香,二人目光時而對上……一眼望去,男才女貌,金童玉女之相。織月咬了唇,目光暗了下去,從門口退出去。


    織月在門外徘徊:三郎……莫非喜歡這羅氏女?可這位表小姐心機這麽重,郎君的眼光不是很高麽?


    三郎若是真的,那她……是有機會了,還是機會更渺茫了呢?


    錦月在裏唿喚:“織月,你做什麽,茶點還沒好麽?”


    織月應一聲後,連忙進屋,然後便被陸三郎隨意地吩咐去“雪溯院”尋羅雲嫿了。不提織月心不甘情不願地離去,看著陸昀寫完信後,羅令妤心結微鬆,一頭栽倒,被錦月勸著睡了一會兒。陸三郎去哪裏了,她口舌含糊,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問。惶惶不知才睡了多久,羅令妤就被重新喊起來,閉著眼被錦月又灌了一嘴苦藥。仍是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好似被人抱了起來。


    直到冷風拂麵,陡一激靈,羅令妤瑟縮一下,睜開眼,發現是陸昀抱著她,走在天微白的涼風中。


    陸昀輕聲:“天快亮了,送你迴佛堂。”


    羅令妤心口一顫,抬眼上撩,望到他的下巴。眉目清潤、含情脈脈的郎君,生一張薄情寡義般好看到極致的臉,他抱她行走在清晨風中,羅令妤有被嗬護的感覺。他的懷抱溫暖,她不自覺地投靠過去……心中猜測連連,羅令妤小聲:“三表哥為何對我這麽好?莫非、莫非你……”


    忐忑的話未說話,便覺眼前一黑,一件披風兜過來,罩住了她的臉。羅令妤懵住,不解時,聽到陸昀胸腔傳來的震動,他聲音清如玉石:“大伯母安好,這麽早出門?”


    緊接著是陸夫人道:“聽說二郎醒了,我趕緊過來看。三郎……這麽早,天還未亮,你在幹什麽?”


    陸昀:“散步。”


    陸夫人:“……”


    陸夫人問:“你懷裏抱的……是什麽?”


    一聽這話,陸昀立即感覺到懷裏人全身緊繃,扒著他瑟瑟發抖,一個勁、瘋了一般地往他懷裏縮。她摟著他的腰,柔軟嬌嫩如捧雪,隻是在不停地抖啊抖……陸昀唇微翹,陸夫人已經驚疑不定:“似乎是女子身形……三郎你到底在幹什麽?!”


    陸昀:“我能幹什麽啊……”


    陸夫人嘶一口氣,震驚無比:“你睡了我們家的侍女?!”


    陸昀和羅令妤:“……”


    陸英著一身藍灰色的缺骻袍,長靿靴,梳著兩博鬢。衣裝是便於出行的建業流行女服,妝容卻是眉心點朱紅,鬢角發尾過耳。陸英被小輩們請安,再迴頭看陸夫人和羅令妤,她那烏發間金色、翠色的葉飾給她一身的英氣添許多少婦嫵媚感。


    陸英這一身打扮,看起來……就是特別會玩的。


    羅令妤伏身,請安請得情真意切:“大伯母安好!”


    丈夫早亡,兒子又四處遊學,陸英一人迴到娘家建業陸家,常日腳不沾家,在外到處玩耍。就連侄女羅令妤來家裏做客,也沒見陸英多照顧。陸英這作風,被恪守禮規的陸家大夫人不喜;陸夫人整日坐在家裏不出門,陸英也是撇嘴嫌棄。姑嫂二人性情不相投,平時很少湊一起。此夜要不是羅雲嫿小娘子趕巧叫來陸英救急,陸英才不會跟自己這位嫂嫂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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