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孤星。/。qВ5\\與桃家廢宅後院僅一牆之隔的巷子的角落裏,站著一個相貌冷峻的中年人,他的懷中抱著一把無鞘長劍。


    遠處傳來了馬車車輪碾壓石板地的聲音,間有細碎的腳步聲夾雜其中。中年人抬起頭,眼中恍若冒出冷電一般地發出寒人心魄的光芒。


    「什麽人?」前方有人喝問,跟著有人抽出了兵刃。


    中年人低著頭,一動不動,但一個沉重得仿佛在別人心中擂鼓一樣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留下車上的東西,你們可以走了。」


    「狂妄!」


    「找死!」


    那邊有人罵道,隨即有兩個人揚刀衝了過來,身法頗為靈活,看來身手不弱。


    漆黑的夜色中一抹幽光掠過,兩個衝過來的人前衝的步伐一頓,刀下劈姿勢也停住了,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音,但終於沒能說出話來,就無力地倒下了,兵刃墜落在地上,聲音像死神的咳嗽,令那邊押解馬車的人心中一陣陣發寒。


    天將黎明的時候,宰相府的書房,達桑-卡洛目光陰沉地坐在椅子上,身前跪著兩名手下,他們的身體在顫抖。


    「東西怎麽會丟的?那麽多人都打不過一個人嗎?」達桑-卡洛竭力抑製心中的憤怒。


    一個手下連連請罪道:「卑職無能,對方身手太高,出劍快得不可思議,卑職手下全都戰死,也沒能接近到他三尺之內。」


    「劍快得不可思議?是不是像這樣?」達桑-卡洛袖中忽然飛出一道銀光,在那名手下的脖子上轉了一圈,又飛入了他的袖中,整個過程絕沒有超過一秒,而那名手下已經人頭落地。另一名手下雖然麵色如土,但他沒有逃,因為他知道,怎麽逃都逃不過主人的手掌心。


    「我累了。你下去吧!」達桑-忽然閉上眼睛道。剩下的那名手下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幸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久之後才謝恩退下。


    「您不應該饒過他的。」達桑-卡洛身後忽然走出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


    達桑-卡洛沒有迴頭,卻把玩著桌上一隻玉杯,淡淡地道,「有些時候,恐懼會令人勇氣倍增、脫胎換骨。他就是這種人,但有些人不是。」


    「您的意思我明白。」


    「明白就好。去查一查,昨天截車的是誰,順便看一看,辛戈那個老家夥在搞什麽把戲。」


    「是,一切照您的意思去辦。」


    吉樂將手中的一張請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甚至還帶點仇怨的人會請他出席某場據說很重要的宴會。這張請帖是晌午時分送過來的,請帖的落款一欄寫有兩個人的名字:金侯爵和九姨。這兩個人都曾在吉樂心中留有一定印象,金侯爵正是那位與吉樂搶購玉塔的蠻橫丫頭的父親,而九姨正是帝都十大高手中排名十、有帝都第一銷金窟之稱的鏡花閣的老板娘。這兩個人聯袂發出請帖著實大出吉樂意料之外,更讓他奇怪的是為什麽請帖會發到他手中。


    「妳怎麽看?」吉樂將請帖遞給身邊的眉茵,問道。


    「去。」眉茵的迴答隻有短短一個字。


    吉樂皺了皺眉,道:「陛下急於找到殺死苗奇的兇手,我在這時候去鏡花閣,肯定無法交差。」


    眉茵搖頭道:「陛下的催逼不一定是讓你在短時間之內就將兇手找出來,她是在讓你探路,否則她不會阻止你將玉紅樓的情形全都說出來。」


    「妳是說,那天陛下阻止我說下去,是有意的?這怎麽可能?」


    「事實很可能是這樣,帝都勢力龐雜,牽一發而動全身,陛下也有顧慮。」


    「那我們不追查兇手了?」


    「查,還是要查,但是要改變方法,有係統地查下去,不能再零敲碎打,要借力打力。」


    「我不懂。」


    「就是說,我們暫時不能態度鮮明地針對某一方,要左右逢源,時機成熟了,可以借一方勢力去削弱另一方,這就是借力打力。」


    吉樂哈哈大笑,讚道:「想不到,眉茵你還是一個才智卓絕的軍師。以前我真是低估妳了。」


    眉茵小小地白了他一眼,細聲道:「你什麽時候高看過我?」


    「是--是--」吉樂將她摟過來,敲著她的瑤鼻安慰道,「以後我遇到什麽難題,一定找妳這位大軍師。」


    眉茵撲哧一笑,大概覺得那將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這個男人身邊有這麽多的女人,即使組成一個「內院議會」大概也不成問題。想到這兒,不免怨懟地瞪了吉樂一眼,弄得吉樂莫名其妙。


    吉樂正與眉茵溫存,忽然下人來報,在後院圍牆的外麵發現了兩輛奇怪的黑蓬馬車,從上午直到現在,一直沒見牠們的主人出現。下人感覺有點詭異,因此特來請示吉樂。


    「我們去看看。」吉樂帶著眉茵匆匆趕往後院。路過後花園,遠遠地就聽到紫蘇葉的嬌喝聲。


    吉樂奇怪地問:「她在做什麽?」


    眉茵笑道:「在練劍。你將辛紅玉放出來,又不允許她離開,她竟然也信守承諾,寸步不離這裏。而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紫蘇葉身上,真是想不到。」


    邊說邊走,吉樂已經能夠看見在後花園的一座寬闊的涼亭裏練劍的紫蘇葉,還有督導她的辛紅玉。出乎吉樂意料,竟然還有第三者在場,不是別人,正是來到公爵府一直深居簡出的桃花紅,今天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長裙,肩上搭一條外紅內白的披風,在清寒的微風裏,神似一朵悄然綻放的桃花。


    雖說紫蘇葉是在練劍,但是她手中卻無劍,隻有一根三尺長的竹條。她的劍招也很奇怪,換來換去不過三式:左劈、右劈、前刺。用的都是雙手,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三個動作。


    「這是在練劍嗎?怎麽前前後後就這三個動作?」吉樂不解地問。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大乘劍道。」眉茵半解釋半感歎地道,「不講究劍招的花俏與詭譎,但求一切中正,製敵於堂堂正正的交手之中。」


    吉樂若有所悟地看著紫蘇葉的劍招,依稀覺得那些動作中有藏元所使劍法的影子,當時他感覺藏元的劍招很中正,但是卻頗難抵擋,因為他的每一招都已經經過了千百次的錘煉。可惜的是藏元也修習了詭譎的劍法,因此其劍招神髓終未至大乘之境,否則那天吉樂早就喪命於他的劍下了。


    「她難得出來,你不想上去與她打聲招唿嗎?」眉茵忽然遠遠地指著桃花紅問。


    吉樂搖了搖頭道:「不了。我們還是去看那些奇怪的馬車!」


    「真的不想?」


    眉茵一直追問讓吉樂感覺頗為奇怪,迅即他又恍然大悟,於是答非所問地道:「我怎麽突然聞到空氣中有股酸酸的味道。」


    眉茵俏臉微紅,嗔道:「你說我吃醋,想都別想。」


    「真的沒吃醋?」吉樂將臉湊過來問。眉茵則幹脆轉過身去。吉樂也不介意,拉起她的玉手道:「我們還是去看馬車吧!」說完,不管眉茵願不願意,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公爵府的後院外是一條很窄的巷子,巷子的另一邊緊挨著另一幢大宅偏院的圍牆。因此巷子裏隻勉強可容一輛馬車通行。


    兩輛馬車就停在這條巷子裏,最前麵的那輛馬車距離公爵府後院門僅有數米。


    「裏麵裝了些什麽?」吉樂將一名守候的下人叫過來問道。


    下人搖了搖頭,道:「小人沒敢去看。」


    吉樂罵了一聲「膽小鬼」,幹脆自己去看。掀開車簾,裏麵的情景讓吉樂一愣。車上裝的全是全是漆黑的大鐵箱,還上了鎖。他又察看了剩下的那輛馬車,發現也是一樣。吉樂疑惑地看了眉茵一眼,顯然在征求她的意見。


    眉茵還沒有說話,身旁微風一過,玉露掠了過來。她急急地道:「公子,讓我來打開這些箱子!」


    吉樂擺了擺手,道:「你們站開一些,可能有危險。」


    眉茵和玉露都不同意,竟然同時走了過來,讓吉樂覺得又感動又好笑。他無奈地道:「我還不知道這些箱子裏裝著什麽東西,也許根本沒什麽危險,妳們不必與我爭了。」


    眉茵卻不同意地道:「我們身手都比你好,應該我和玉露妹子來打開這些箱子。」


    玉露趕緊點頭,大為讚同地道:「眉姐說得對。」


    但吉樂卻固執地搖頭道:「不行,我是男人,妳們是女人,這種事應該男人來做的。」


    眉茵和玉露還想反對,忽然後麵那輛馬車旁邊傳來一個不滿的聲音道:「你們吵夠了沒有,如果吵夠了,就來看看這些有趣的東西吧!」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敖鈴兒,最近她一直在負責監視府中的可疑分子,因而很少在吉樂麵前出現。想不到今天卻有興趣來湊這個熱鬧。她趁吉樂三人爭執之時,搶先打開了幾隻箱子。


    所有的箱子裏裝的都是特製的短槍,這些特製的短槍與普通的短槍有所不同,槍身上刻滿了奇怪的圖案,吉樂試著用之耍了幾招,發覺將力道灌注於槍身之上,有噴薄欲出之感,非常暢快,威力比普通的短槍增加一倍不止。


    「好槍。」吉樂讚道。


    「的確是好槍,如果用之來裝備軍隊,一定能極大地提高戰鬥力。」眉茵撫摸著槍身上的圖案道,「想不到竟然有人將這種風雷印改良後刻在兵器上,用來增強其威力。」


    「風雷印,是什麽東西?」吉樂不解地問。眉茵還沒來得及迴答,敖鈴兒已在一邊臭他道:「笨!風雷印是一種類似魔法陣的圖案,刻在兵器上,有增幅勁力的作用,聽說牠是很久以前某個真正的魔法陣的一部分。」


    「鈴兒說得沒錯,風雷印的這種特性取的正是‘出招如風,勁發如雷’之意。」眉茵在一旁補充道。


    吉樂連連點頭,一付誠懇受教的樣子,讓眉茵和敖鈴兒都覺得哭笑不得。越與這個男人接觸,她們就越覺得他不學無術,有什麽難題總喜歡問別人,自己卻不努力學習,有時眉茵也問他為什麽不好好學習一下,他滿不在乎地答道:「我不需要知道,妳們知道就好。」而最奇怪的是每當他遇上難題時,他總能神奇地找到解決的辦法。有一點最讓眉茵和敖鈴兒感到無奈,就是他的這種作風正在被公爵府的大多數人所接受,仿佛他的這種「滿不在乎」能帶給人力量一般。


    「既然這些東西無人來提領,那就是本伯爵的了。」吉樂大言不慚地道,隨即吩咐下人將馬車趕入府中。


    眉茵本想阻止他這麽做,但是一看他像揀著大便宜一樣充滿歡喜,又不忍這麽做,隻能提醒他道:「你要小心,這些兵器來曆不明,很可能是別人的陰謀。」


    「那最好。」吉樂詭秘地笑道,「我最怕遇不上陰謀。」


    「但是--」眉茵還想再說,一邊正在興高采烈地把玩著一支短槍的敖鈴兒笑道:「眉茵姐姐,你不必擔心,有人送這麽大禮給我們,那最好不過了。這些短槍我要想辦法改良一下,保證比現在要厲害得多。」說完,捧著幾支短槍一蹦一跳地搞她的研究去了。


    眉茵歎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吉樂,又望了望遠去的敖鈴兒,搖了搖頭--無奈!


    馬車趕進後院的吵鬧聲也驚動了辛紅玉,當她看到吉樂手中拿著的那根特製的短槍時,臉上閃過一抹奇怪的表情。


    「妳怎麽了?」桃花紅走上前關心地問道。


    「沒事。」辛紅玉轉過身來,繼續指導紫蘇葉練劍。


    辛戈大公爵府裏有一座塔式建築,一直作為禁地存在著。這裏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明裏暗裏都是高手環伺,除了大公爵本人,誰也不允許進入,即使公爵的兩個兒子也不例外。


    塔式建築的第三層,一個開著一扇小窗戶的房間裏,背光的一麵放著一張玉案,有個體型高大的人坐在玉案後麵的太師椅上。此刻從他嘴裏吐出蒼老而低沉的聲音:「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嗎?」


    麵光的地方站著的那位一臉刻板表情的中年人微微一低頭道:「照您的意思,帶迴了六車,剩下的兩車放到指定的地方。」


    「很好。」玉案後的人讚道,中年人表情未變,似乎不知道主人在稱讚他一樣。


    「你估計過沒有?」玉案後的人似乎心情特別好地問道,「這八車魔騎槍價值多少?」


    「大約三百萬金幣。」


    「三百萬金幣!龐格那個老家夥做五十年的宰相才賺到這個數字,你說他會不會心痛?」


    中年人沒有迴答,不過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麽大的損失任誰都會心痛。


    玉案後的人繼續自言自語地道:「他想秘密訓練幻獸魔騎兵,我看隻有等下輩子了。」


    同一時間,宰相府,達桑-卡洛已經接到手下稟報,有兩車東西在佩蒙公爵府後院外的巷子裏被發現了,現在兩車東西都被佩蒙公爵府的人搬進了府裏。


    「要不要派人討迴來?」黑袍男子在一邊問道。


    「怎麽討?直接上門追討還是暗地裏下手?」


    「如果您願意,怎麽樣都可以。」


    「你當我是傻瓜?」達桑-卡洛擺手道,「現在隻發現了兩車,另外六車去了哪裏我們還不知道,怎麽能輕舉妄動?」


    「您不認為所有的東西都在一起嗎?」


    達桑冷哼道:「如果那兩車東西在辛戈那個老家夥那裏出現,我會毫不猶豫地這樣想,但是事實不是這樣,這當中肯定有鬼。」


    「您是說,有人在嫁禍佩蒙府?」


    「這是肯定的,隻是不知道嫁禍者究竟是誰,找到了嫁禍的人,也就找到了我們要找的東西。」


    「嫁禍者擺明了要您對付佩蒙府,這不正是您所樂意的嗎?」


    達桑-卡洛臉色微變,突然冷聲道:「你記住,任何事情都要以大業為重,我還沒功夫去與佩蒙府的那個小子玩遊戲。暫時讓內線給我盯緊一點,隻要那兩車東西還在佩蒙府,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是。我立刻去通知。」


    (第五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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