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這次的收獲如何?”


    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從灌木叢中穿了出來,興奮地說道。其輕鬆的神色和舉止,倒是一點也不怕這血腥的戰場和手執兵器的眾人。


    這小孩便是“落伍者狩”計劃中的關鍵一環,他本是鄭國此地農家的貧苦小兒,被於正許以重利收買了過來,專門用來引誘落單的武者進入他們的陷阱。


    因為前方城邑邑宰不放行的緣故,導致大量的潰卒甲士和步徙不得不滯留此地。於是被收買的鄭人小孩就會專門去找那些落單的武士,告訴他們這個野嶺上有一條小路,可以饒過前方城邑,不過五六十裏路,兩天的路程就能返迴清邑。當然,雇傭自己做向導的話是要收一些費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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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單的甲士有的半信半疑,沒有上套,有的思鄉心切,卻正中了於正的詭計。


    那些甲士本以為隻是個八、九歲的稚兒,跟自己家的孩兒差不多大小,能有什麽壞心思。而且聽口音也確是本地之人,再說鄉野小孩慣喜歡在附近的野地野嶺胡鬧的,采野果、掏鳥蛋,知道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也很正常。


    相信的這些人自然都成了於正等人的獵物,葬身在了此荒郊野嶺之中。而鄭人小孩每次也都會獲得了於正不少的賞賜,他成功帶來一個甲士便可得十個布幣(春秋銅幣的一種)的酬勞。


    此時青銅幣逐漸取代貝幣(加工過的貝殼)作為新興貨幣興盛起來,所以青銅貨幣的購買力還是非常足的。一枚足兩的貨幣在市麵上可以購得糧食一石(三十斤)或者鹽十斤。


    “給你,這是你的酬勞。”於正從懷中取出價值三十兩的“布幣”,布幣上寫著十二銖半兩或是二十四銖一兩,都是此時的大錢。


    作為此三人的買命錢,於正將它們清點後全收在布袋裏,交給了那興奮的山民小孩。別說,還挺沉,拿在手裏很有手感。畢竟這時的銅製貨幣還是很足兩的,基本上幣上如果寫著價一兩就是一兩的重量。


    這些所用來支付的酬金,基本也都是從那些被狩獵的甲士的身上搜索出來的錢幣,甲士們作為“士”人小貴族階級,身上還是有些餘財的。


    所得的錢幣以鄭國所鑄的布幣為主,又有十幾枚齊國的刀幣和一些零散的青銅塊。得益於鄭齊兩國的初步建立的手工業和較為寬鬆的商業氛圍,兩國商人通行列國,將這兩國的貨幣也流通開來。


    如今這些銅幣的收獲,近一半都支付給了這個鄭人小孩,足夠普通家庭兩三年內衣食無憂了。而自己等人,也該進行下一步計劃了,於正心中想道。


    “以後你便不用再來了,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做這事了,修整兩日我們就要離開此地了。”於正經此一役沒什麽精神,怏怏地對著那鄭人小孩說道。


    那鄭人小孩尤自開心地在那數著剛到手的布幣呢,隻是他不是個真的識數的,數了好久也沒數過九,聞得於正等人不想再幹的話語,想著這些天輕鬆到手的貨幣,惋惜地勸說道:


    “別啊,這些天咱們不是配合得挺好的嘛。雖然你們現在身上的兵甲都已齊備了,但是再有多餘的也可以拿來賣錢嘛。我打聽過了,市麵上一柄尋常的青銅兵器可是要賣八十到一百布幣呢,那是好多好多的糧食。”


    計察今日神射,對自己弩術也充滿了信心,聞言也出言幫勸道:“是啊,公子,最多我們以後再穩妥一些,隻引單個的甲士過來,不像今天這般兇險就是。”計察以為是今天之事過於兇險,讓主家心中生了畏懼。


    於正轉過身來雙眼注視著計察,計察已經證明了自己對隊伍的重要價值,不但能寫會算而且射術不錯。因而於正也不想失了他的心,卻是神情肅穆地說道:“鄉野之人追求重利,而我士族子弟則追求家名功業。你忘了我們出來的目的了嗎?”


    計察聞言警醒,又看了眼神色清明的西門吉,兩相比較下心中有些慚愧,趕忙出言道:“公子說的是,察被財貨所迷,無狀了。”


    西門吉、計察二人的身份和仆楊仆柳等人不同,他們是邘邑中真正士族家的孩子,雖然都不是家中的嫡長子,但平常也有家學,受過正統的士族教育。


    與國君有血緣關係的貴族叫做“公族”,與國君沒有血緣關係,又世代為官的則叫“士族”。西門家是邘國世代相傳的西門守將,而計家則是邘邑世代相傳的主計,兩家都是邘國有名望的士族之家。


    春秋時期,官僚體製采用的還是古老的“世官製”①。即官職由我爺爺那代傳給我爸爸,由我爸爸再傳給我,如此子孫相傳。這是因為此時的教育也僅限在一家之中,家學是此時主要的受教育方式。知識被貴族們相互壟斷,而且各家都敝帚自珍,嚴防死守。


    比如西門家的武藝和練兵法不會公開給別人,而計家的算學也是隻限在男性家族成員中流傳,嚴禁外授。這些家學是他們家族能夠世代傳承,連續得到當權者任用的重要保障,是族人們能真正賴以生存的知識。


    所以孔夫子有教無類,讓教育惠及了更多人,才當得起萬世之師的稱號。


    計察及時悔悟,誠懇地向於正低頭認錯。於正作為主君自也要展現出胸襟加以籠絡,他言道:“此次若非君能善射,成敗還在兩說,此番功勞評定,君當定為一等,還請在功勞冊上為自己記上一筆,方便日後酬功。”


    從邘邑出發之前,於正就和眾人定下了約定,自己往後禦下將做到公正嚴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為了能讓大家更一目了然,他還特意從書房中拿來一卷空白的竹編冊,於上用毛筆寫上了“評定冊”三字。


    這卷《評定冊》上將記錄眾人日後的功績,由於正親自進行評定,而計察負責記錄和保管。對仆隸們來說,於正已經明言,隻要在評功冊上達到一定功績,他將賜予他們國人身份。對士族來說,這也是他們日後的晉身之資。


    見三人達成共識,特別是為首的這青年絲毫不為所動,鄭人小孩智短嘴拙也就再說不出什麽更誘人的話了,心情自也低落了下去。


    “如此,小兄弟,我們今日就此別過吧。”於正對著那小兒說道。雖然錢貨對他來說也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還是仕途。士農工商,這是往後兩千多年都不曾改變的金字塔結構。


    而且從現實考慮,接連失蹤了這麽些人,附近甲士的數量幾乎三去其一,再幹下去,說不得就會被別人察覺。如今已積累了不少財貨,若再成為了別人的獵物,那就得不償失了。


    【作者題外話】:注①:世官製,指世代為官,官吏具有世襲官職的特權。世官製是先秦時期在選官用人方麵所實行的一項重要的政治製度。貴族官吏因壟斷教育文化而壟斷了統治經驗的積累和傳承,這就決定了隻有貴族官吏家族才可能賦予統治才幹,才是當官為政合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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