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的臉色變了變。樂文---o-m。這麽多的枯骨,都是自遠古而來的殉道者。一代代的複活教徒,普通教徒,他們試圖接近諸神隕落之地,最終死在了途中。


    他們是神最忠實的追隨者。雖然身死,但是他們終於等到了神歸來的這一天。他們終於等到了複生。


    隻是這個複生不是被天使簇擁著去永樂國,而是從地上升起,再一次為了信仰而戰鬥。


    莉莉安吟唱起亡靈安魂曲。亡靈因為她的吟唱,而減慢了動作。


    伊麗莎白沒有多少和亡靈戰鬥的經驗,她偏頭問:“我該怎麽做?”


    莉莉安說:“把它們切得越小越好。”


    伊麗莎白和喬治依言而行。地上的亡靈太多,伊麗莎白縱然手快,也沒有辦法斬殺這麽多的骷髏。


    亡靈代表了邪惡。複活教徒們不肯相信完美光明的神會造出這些邪惡的事物。他們一邊除去骷髏,一邊向教皇靠近,迫切想獲得《記憶之書》中的神諭。


    到了此刻,真正看到神跡之後,伊芙反而克服了對《記憶之書》的恐懼。


    伊芙想起幼時自己的祈禱,深覺諷刺。說著神眷顧世人,但是當她需要神的時候,神在哪裏?


    既然你從不曾眷佑我,那我今日就將你徹底毀去,不讓你再迷惑世人,給他們虛幻的希望。


    伊芙讓伊麗莎白和喬治去幫助教皇,自己則借著月光的力量,在地上畫了一個巨大的法陣,她催動法陣,束縛住了陣中所有亡靈。莉莉安停止吟唱,用法杖吸走所有亡靈的死亡之氣。


    然而這一波枯骨倒下,又有更多的亡靈從四麵八方聚來。誰也不知道,過去這數千年來,索多瑪之嶺之中到底埋葬了多少亡靈。這樣下去,哪怕是有伊芙和莉莉安在,也不能把它們都殺光。


    趁著伊麗莎白和喬治拖住複活教徒們,威廉來到了教皇身邊。威廉向教皇伸出手,說:“把《記憶之書》交給我吧。”


    教皇知道他有神之血脈,但依然叮囑道:“誰也不知道打開《記憶之書》的後果,您確定嗎?”


    威廉堅定地說:“我確定。我也許無法阻止神,但是我想要試試。”


    既然他這麽說了,教皇將《記憶之書》鄭重地交給他。威廉雙手捧住這本厚重的書。他不知道打開這本書的結果是什麽。他可能會死。


    但是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的伊芙,然後轉過頭,打開了《記憶之書》。


    強烈的光線驟然照進了他的眼睛,他突然失明,什麽也看不見了。但是,他卻似乎能夠用靈魂閱讀《記憶之書》。


    惡魔誕生於神的分裂。神毀去了魔鬼,也就是毀去了自己。


    永恆石是神的心髒,而複活石會重啟魔鬼的靈魂。


    永恆石和複活石是神重新降臨的信物。神將成為永恆,而魔鬼也將複活。


    擁有神之血脈的人啊。你們是我延續下去的依托。你們都身負原罪。當你們自願洗去罪孽,神將重新降世。


    你將唱以聖歌,唿喚神的降臨。


    身負神之血脈的人,都背負了遠古時期神的罪孽。威廉是阿多尼斯的後人,他需要獻祭自己的眼睛。可是薇妮呢,她應該隻是失去舌頭,可是她為什麽失去了生命。威廉這麽想著,突然又想到伊芙。


    薇妮,伊芙。


    所有神的血脈,都具有強大的天賦,自遠古到現在,這些家族都非常興盛,除了赫格倫一脈。身為神的血脈,薇妮卻什麽法術都不能修煉。


    除非。


    就像神和惡魔一樣,赫格倫的血脈也分裂成了兩支。一支心靈純澈,不能傷害任何人,就像……薇妮。一支黑暗兇狠,卻力量強大,就像……伊芙。


    威廉下意識地想要抬起頭再看伊芙一眼,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什麽也看不到了。


    我不想為神獻祭。


    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神的複活。


    伊芙察覺到了威廉這邊的異動。“你怎麽了?”她想問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的聲音怎麽了?伊芙嘴唇動了動,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她直覺地奔向了威廉。


    “伊芙?!”莉莉安驚詫於伊芙的異常。


    虛空中響起了瑰麗的音樂。那音樂是如此地富有感染力,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這鋪天蓋地的音樂中洗滌、淨化、燃燒,最後升華。


    當神降臨之時,我的靈魂終複蘇。


    所有的善惡,都將得到最終審判。


    我將洗去罪孽,因為神與我同在;


    我將得到寬宥,因為神與我同在;


    我將安然沉睡,因為神與我同在。


    我將清洗罪惡,祈求救贖,根據神的指引,走向重生。


    這首歌。


    伊芙當然記得這首歌。


    此時,抱著《記憶之書》的威廉跪在了地上。他似乎在奮力和一股看不到的力量鬥爭。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跟著這首歌吟唱起來。


    “不要唱!”伊芙想要朝他們呐喊,但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撲倒威廉身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當神降臨之時,我的靈魂。。。”威廉也跟著喃喃。


    “不要唱,不要唱,不要唱。”伊芙在心裏焦急地說,但是威廉什麽也聽不到。


    “看著我,看著我,威廉。不要被迷惑。”伊芙在心裏說,但是威廉還是什麽也聽不到。


    威廉似乎在努力抵禦歌聲的洗禮。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麵卻一點神采也沒有。


    近在咫尺,但是他卻看不到他。她能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卻無法給他迴應。


    就像被火神折磨的維納斯和阿多尼斯。


    但是這一次不同,他們沒有被牢籠分開。他就在她身邊。


    伊芙扳過威廉的臉,吻了過去。她親吻了他,一開始隻是為了阻止他唱那首歌。然後他似乎迴過了神來,迴吻了她。


    歌聲停了下來。隻是就剛才那一會兒,更多的亡靈聚集了過來。


    勞裏用聖光幫著莉莉安粉碎著亡靈,但是單憑他們兩個人,沒有辦法殺光這所有的,在漫長的歲月裏等待了這一天許久的亡靈。


    威廉驟然合上了《記憶之書》。他朝著教皇和莉莉安的方向喊道:“毀掉複活石和永恆石。”


    複活石在複活教徒手中。經過這一切的變故,教皇的手下們,一部分選擇跟隨教皇,另一部分選擇了神。


    教皇雖然久不戰鬥,但是他全力施展了聖光術,一個一個的光球,朝著複活教徒們砸去。他需要從複活教徒們手中奪迴複活石。


    莉莉安則拿著永恆石,不知道怎麽毀掉這個東西。永恆石堅硬無比,她無法用力量將之砸碎,也沒有辦法用法術將其毀掉。莉莉安把永恆石拋給勞裏,讓他想想辦法。


    勞裏手握永恆石,腦子飛快地轉動,卻什麽辦法也想不起來。他自以為博覽群書,但此刻,連一個稍微有用一些的辦法也沒有。


    更多的亡靈湧來,莉莉安吟唱到聲音沙啞,喉嚨痛得幾乎發不出聲來。勞裏失去了隨身攜帶的那本《聖典》,用聖光一刀一個地揮砍著亡靈,同樣力量將要耗盡。他手裏的光芒越來越弱。


    “莉莉,如果不能毀掉永恆石,我們都會死在這裏,”勞裏看向莉莉安,“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你把永恆石封印在我身體裏吧。”


    莉莉安說:“你知道西比爾的故事。”


    勞裏迴答說:“我知道。”


    “好。”


    莉莉安揮杖掃開一大片亡靈。她拿過永恆石,手撫上勞裏的心髒。她念過咒語,黑暗的力量在勞裏胸口的劃出一個個形狀。勞裏的皮膚裂開,將永恆石吞噬了進去。


    莉莉安累得坐在了地方。這一路穿過索多瑪之嶺趕到這裏,她已經累到了極限。她想著自己的一生。她活得夠久了,其實就算死在這裏,也沒有多少不甘。


    教堂的殘垣斷壁仍然在燃燒。


    教皇已經從複活教徒的手中奪迴了複活石。自從看到亡靈的複生,複活教徒的信念已經開始坍塌。他們畢生的信念已經開始動搖。失去了信仰,他們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意義是什麽。


    他們為信仰而生,也甘願為了信仰去死。可是當他們發現一直以來所追隨的信仰與想象的大相徑庭,他們像是突然丟失了靈魂。


    複活教徒們想要大哭大喊,想要發泄。他們望著燃燒著教堂,終於找到了歸宿。


    他們縱身跳進了火海。


    葬身在了一座承載了複活教徒千年夢想的教堂裏。


    威廉轉向伊芙,臉上的表情像是喜悅又像是悲傷。他說:“薇妮。。。伊芙。。。從第一次在索多瑪之嶺見到你,我就好喜歡你,因為你有世上最純淨的靈魂。可是我現在才發現,哪怕你有世上最黑暗的力量,我還是很高興能看到你。”


    “伊麗莎白是皇位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告訴她,我相信她會為了一個很好的國王。”


    威廉將魔法元素聚在指尖,從指尖催生了一朵袖珍玫瑰花。玫瑰花驟然綻放,再瞬間凋零,消失在了空中,“再見了,伊芙。”


    威廉說完,對著《記憶之書》念出最後一個古神語咒語,“卡——”。


    伊芙已經預料到了他想做什麽,她搶下一步捂住了他的嘴,說出了那個咒語:“卡塔利斯”。


    白光照亮了天地,所有人眼中的最後的一幕都定在了《記憶之書》在天空中化成齏粉。


    ……


    諾伯城的冬天很冷。地上積了很厚的雪。伊芙穿著很薄的裙子,卻不覺得冷。


    在皇宮的花園裏,美人魚怕冷都不願意浮出水麵唱歌。威廉和伊芙坐在亭子裏,伊芙從籃子裏取出熱茶,給威廉倒上了一杯,送到了他的手上。


    威廉的眼睛還是看不見。瑪格麗特皇太後說,威廉的眼睛被獻祭給了神,但是此時神已經隕落,也許他的眼睛有一天可以找迴來。他的眼睛大概還遺落在索多瑪之嶺,王室派了很多玫瑰騎士和法師去尋找。


    伊芙打開籃子,裏麵有各種甜點和餅幹。她一個個說給威廉聽,問他想吃什麽。威廉選了藍莓餅。伊芙拿起藍莓餅,正要給他,突然手上一個抽搐,藍莓餅掉在了地上。


    “怎麽了?”威廉問。


    伊芙全身劇痛,她痛得蹲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氣,隻說出一個簡短的字:“沒”。她在地上蹲了好一會兒,才站了起來。


    “我不小心把藍莓餅掉地上了,要不我給你一塊短麵包吧。”伊芙把一塊短麵包遞給了威廉。威廉想要去握她的手,卻被她巧妙地避開了。


    “你什麽也不吃嗎?”威廉問。


    “我不喜歡甜食。”伊芙迴答說。


    威廉就著茶,吃下了短麵包。


    這時,有兩個玫瑰騎士前來說,有事務需要威廉處理。伊芙把威廉交給他們,獨自去了莉莉安的住處。


    伊芙去的時候,莉莉安正在畫卷軸。莉莉安見到伊芙慘白的臉,扶了她進屋。


    “你最近感覺怎麽樣?”莉莉安關心地問。


    “不太好。嗯,是很不好。”伊芙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隻有還在轉動的眼珠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活人。


    她對這具身體適應得不太好。不過莉莉安說,所有成為亡靈的人,都會有類似的問題。她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因為她記得維克多曾經的痛苦。


    莉莉安對此也無可奈何。


    威廉本來想毀掉《記憶之書》,但是卻讓伊芙搶先一步說出那個咒語。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伊芙對莉莉安解釋說。


    這是她和《記憶之書》之間的了斷。她早就應該死去。她複活於一個代表重新開始的咒語“安那森”,她死去一個預示結束的咒語“卡塔利斯”。


    就像薇妮的古神語名“薇妮塔斯”所預示的那樣,她會在盛年突然死去。


    不過因為複活石恰好在教皇的手裏,莉莉安及時用複活石將她變成了一具亡魂。她從前是那麽地想要獲得複活石,去拯救維克多。她以為有了複活石,維克多就能重新變成一個人。


    可惜,複活石能讓她不用每年收集七魄石和新的身體,但還是不能避免成了亡靈的痛苦。


    現在永恆石被封印,複活石也被用來複活了伊芙。《記憶之書》被毀,教皇也不用再擔心末世的到來。


    當然,那時一同去了索多瑪之嶺的聖殿騎士和神官,要不緘口不語,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繼續做神官和騎士;要麽失去了信仰,離開了教廷,去了遙遠的地方。


    威廉的眼睛還看不見。他並不知道伊芙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


    威廉不知道她恢複說話的能力,是因為用了另外一具身體。伊芙就這樣陪著他,給他恢複光明的希望。


    伊麗莎白早已放下了和皇室的恩怨,她每日忙碌,幫助失明的威廉處理政事。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薇妮和伊芙的關係。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容易引起麻煩。很多從前認識薇妮的人,都以為她在一次意外中死去。學院裏的新生們偶爾還是會傳出留言,說曾經有個廢柴小女生,通過了試煉,從學院順利畢業。


    伊芙每天都經受劇痛的折磨。每一次劇痛來襲,她都會想起維克多。


    她想到畢業典禮上,維克多跋涉千裏而來,和她跳的那一支舞。她當初一年又一年,求著維克多以亡靈的樣子活著,現在想來,是多麽地自私。


    又過了幾個月,索多瑪之嶺那邊傳來消息,玫瑰騎士在叢林深處,探測到了神之血脈的氣息。經過了之前的幾輪清洗,索多瑪之嶺早已不如從前那樣危險,幾支玫瑰騎士小分隊在那裏駐紮下來,尋找威廉的眼睛。


    伊芙每天都過得很難受。生活在一具不屬於自己的軀體裏,她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她不能吃,也不能跑,也不會感覺到冷熱。縱然是廢柴薇妮的時候,她還可以努力想辦法變強大。變成了一具亡靈之後,她什麽也做不了。


    她覺得現在自己一點用也沒有,也看不到未來。身體的疼痛和內心的絕望腐蝕著她。她雖然很珍惜和威廉相處的時光,但也想獲得解脫。


    春天的花園,萬物再一次萌發生意。經過了戰爭洗禮的國家,也像春天的花樹一樣,漸漸活躍了起來。唯有伊芙,隻能永遠死去。她的生命停止在了那個初冬,再也不能重新活過來。


    伊芙和威廉去草地上野餐。威廉碰到了她的手,說:“你的手怎麽這麽冷?是不是凍著了。”


    伊芙連忙縮迴了手,岔開了話題。她在努力避免了他們之間的肢體接觸。雖然威廉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但是她不想在他失明的時候,給他更大的打擊。


    感受到了風裏的暖意,威廉說:“天氣慢慢變好了,大概再過幾個星期,美人魚們也會出來了。”


    薇妮從前說過喜歡聽美人魚唱歌,雖讓當初美人魚們對她並不太友好。


    “伊芙,等夏天來了,我們就舉行婚禮吧。”


    伊芙怔住了,半天沒有迴答。她大概是想要落淚,但是亡靈並沒有淚水。


    見伊芙不迴答,威廉很是疑惑。他雖然看不見,也感覺到了從索多瑪迴來之後,他們開始變得陌生。他以為是自己和伊芙不熟悉的緣故。


    “威廉,我想看玫瑰花。”


    “看玫瑰花,要等到夏末才行。”


    伊芙要求道:“那就隻給我一朵。”


    威廉握住一枝玫瑰,用綠意元素,強行把它催開。他把花交給了伊芙,“隻不過這朵花保存不了多久。不過等到這朵凋謝的時候,花園裏的玫瑰花也會開了吧。”


    “謝謝你,威廉。我也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好。從來沒有人那麽溫柔地對待過我。”


    威廉因為她這樣鄭重的表白而露出了懷疑:“伊芙,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有一瞬間,伊芙想告訴他真相,但是她剛要開口的時候,疼痛襲來,她倒在了地上。


    莉莉安跑來帶走伊芙的時候,威廉問她:“伊芙是不是病了?”


    威廉沒有等到莉莉安的迴答,他隻聽到伊芙說:“威廉,對不起。我真的覺得好痛。”


    威廉從來沒有聽過她那麽痛苦的聲音。伊芙是浴血活下來的傭兵,她經曆過最可怕的創傷和疼痛,她的忍耐人遠超越一般人,而此時,她在說“好痛”。


    威廉站在那裏。他拚命想看她一眼,可是無論他多努力地睜大眼睛,還是什麽也看不見。


    莉莉安將伊芙送上了馬車。威廉聽著馬車走遠的聲音,感覺那噠噠噠的馬蹄聲像是踩在他的心上,把他的心一塊塊地踏碎。


    ……


    勞裏在阿緹斯教堂裏藏書館裏看書。


    新來的見習神官對勞裏不熟悉,隻知道這位年輕的主神官沉默寡言,很多時候喜歡單獨待在藏書館一遍遍地整理書籍。


    見習神官也建議過要不要雇一個學徒幫忙整理,但是被勞裏拒絕了。


    勞裏整理著書,突然感覺到袖子裏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取出一看,是一支有點泛黃的契約卷軸。這支卷軸,他一直帶在身上。這樣一張契約卷軸在市麵上的價格是一枚金幣。雖然對於一般人來說很昂貴,但是對於阿緹斯的主神官來說沒有什麽特別的。


    沃非帝國有這樣的律法:如果契約雙方有一方死亡,那麽契約將無條件作廢。


    勞裏打開卷軸,卷軸上冒起一陣白色的煙。契約失效。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卷軸上的簽名:薇洛妮卡·赫格倫。大概是想起了什麽,勞裏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隻是那笑意看起來很是悲傷。


    見習神官從來沒有見勞裏笑過,於是好奇地問:“這個契約有什麽特別的嗎?”


    勞裏說:“曾經有個家夥也在這裏做過整理書的雜事。她欠了我診金和一顆七魄石,需要賠給我五年的時間。不過短短五年而已,她也打算賴賬了。”


    而我卻會被困在這裏活上永遠。最後一句話,勞裏隻是在心裏說。


    很多很多年後,因為長期閉門謝客,阿緹斯教堂在民眾心裏的印象漸漸從“藝術品博物館”變成了“一座荒蕪的教堂”。隻有同提坦城住了很多代的居民聊天,才會聽到關於阿緹斯主神官的流言,傳說這個主神官額外年輕,又傳說這裏的主神官從來沒有變過,一直是同一個人,而那個人,從來沒有變老。


    ……


    數年後二月的一天,威廉獨自去了寂靜森林。他找到了好久,終於找到了那株雲端杉樹。那顆樹已經長得很高,高聳入雲,他抬頭望去,幾乎看不到樹頂。


    他一個人用一把銀色的匕首在地裏挖了很久,最後挖出一隻彩色的小盒子。


    小盒子表麵的彩漆已經褪色。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盒子裏麵是玫瑰花的種子。這些被植屬法師祝福的種子,不需要特別照顧,隻要扔進土裏就能自己長大開花。那是他當初送給薇妮的禮物。他那時想著,即使他有一天死去,這些種子也能一年一年地不斷長出花來。她每年看到這些花時,就會想起他。


    威廉將玫瑰花的種子撒入了地裏,地裏立刻開出了玫瑰花來。一時間,一大片的玫瑰花像一枝一枝地綻開。


    可是這些花,這件禮物,薇妮都看不到了。


    威廉坐在玫瑰花海裏,想著那個可以聽到玫瑰花歌唱的漂亮姑娘如果可以看到這一切,該是多麽開心。


    我坐在岸上,聽美人魚歌唱。


    背後是一片枯幹的玫瑰園。


    是否我至少該把我的園地整理好?


    遠方的神殿崩塌了崩塌了崩塌了,


    信徒們跳入煉獄的火中。


    為了支撐我的荒墟,我撿起這些碎片,供奉給你。


    帕西皮奧,迪米提利,費蒂默;“給予”,“憐憫”和“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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