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麻子與三娃子是同鄉,祖上不知道從哪一輩開始就在東源鎮以南的小村落裏種地,稱得上是八輩子農戶了。


    東源鎮以南有一片麵積不算太大的平原,處於“銀蟒山”和“金雀山”的交匯地,再往南百餘裏就是穿越“銀蟒之身”,奔流向“金雀之尾”的“粱水河”。年景要是雨水大些就會鬧水災、鬧泥石流、鬧瘟疫,要是遇到幹旱天,就會鬧饑荒、鬧蟲患,同樣還會鬧瘟疫,十個年頭倒有七八年是在災患中度過。


    按說這樣的地方應該人煙稀少才對,但實際卻恰恰相反,每當大災過後,就會有大量的流民湧入,在這片衝擊平原上開荒種田,繁衍後代。原因就是這裏很少受到人為的因素襲擾,包括離此僅有百餘裏的東源鎮,雖有重兵把守,卻很少會來此地“打秋風”,相對於那些風調雨順的好的地方,這裏除了天災多了點,倒也算是一塊祥和的寶地。


    那一年,田麻子二十三,三娃子十三,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災突然降臨,衝走了家裏的一切,包括田麻子的雙親和未過門的媳婦,三娃子的寡婦娘和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還有他們兩家的全部財產,要是不是這一對命大的難兄難弟進山撿柴火,估計也會被大水衝跑。


    東源鎮的縣太爺王大人是個貪官,不過他僅是一般的小貪,不像他的前幾任,見事兒就收稅,見人就收禮,刮地皮一般的拚命卡油水,所以他在東源鎮當政的時間就略微長久了一些。當然,這個地方的官兒能當長了,就說明他應對災患的能力已經磨練出來了。


    在一個晴朗的早上,田麻子和三娃子蹲在城牆邊上啃著粗糙酸澀的救濟食品。突然來了一隊兵丁,把他們兩個哄的老遠,然後堂而皇之地在城牆上貼了數張告示,上麵密密麻麻寫了好多字。勾勾點點,一團一團,最下麵還有個大大的紅印印。


    出於好奇,田麻子和三娃子一邊啃著從兵爺爺軍糧中節省下來,非常紮嗓子的黑餅子。一邊小心翼翼地湊了上去。看看到底出了啥大事。


    雖然不認識字,但派出這麽多兵大爺來幹的事兒,估計小不了。要知道,鎮上的兵大爺可是吃皇糧的。主要責任是鎮守城鎮,保衛皇上的領土,撇開吃飯端大碗,操練起得晚,打仗溜的快。見利搶的快不說,在鎮子上基本都是橫著走的主兒,突然被派到充滿瘟疫的災民聚集地貼告示,能是小事兒嗎?


    偏巧,他們二人湊到跟前的時候,兵頭頭兒剛剛把告示念完,就聽到一句“王大人給大家一條活路,千萬別錯過了!”。於是乎,二人愣愣地對視了一眼。便要開口詢問一下,不想話還沒出口呢,兵大爺們就動起了武把操,見人就逮,遇人就抓。而且還專挑老弱病殘下手,嚇的他們二人差點沒尿褲子!


    現在想一想,那個時候的他們就像任人宰割的肥羊,讓叫往東就得往東。讓叫往西就得往西,好不容易找到個沒有人壓迫的地方居住。卻還總是鬧天災,能夠活下去是何其艱辛!


    不過,他們的命兒好!糊裏糊塗地被兵大爺抓了壯丁,迷迷瞪瞪的跟隨社長大人進入了仙門,大白饅頭管夠吃,大片肥肉往嘴掠,雖然同樣還是種地的農戶,但甭管見了誰,哪怕是飛天遁地的仙人,也都不用下跪,甚至在收獲藥草的時候,他們還得拍拍咱的馬屁,走個後門,高價賣幾株不太顯眼的藥草,讓他們二人有種宛若置身夢中的感覺。


    而且,社長大人還定下了“天規”。“生命神聖不可侵犯,所有人必須活著”,簡單而又直白的兩句話,卻讓所有人感覺到生的價值,隻要活下去,就是遵循天的規定,隻要活下去,就是對天的服從,隻要活下去,就是完成天所賦予的神聖使命!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千百年過去,原來普普通通的農戶莊稼人,成就高高在上的大修士,原本如同草芥的賤民,卻在創造可以造福蒼生的逆天之寶,此間變化恐怕就連親身經曆他們二人都無法說清楚。不過,有一條卻是可以肯定的,生的價值到此時才真正得以體現。


    金色光華發生異變,強大的暴虐之氣反噬,雖然拚盡了全力,但還是無法將其壓製下去,隻能在歎息中退去,畢竟隻要活下去就會產生奇跡,要要活下去就會創造奇跡。可是,在歎息過後猛然發現洛南在燃燒元嬰,在釋放全部的心魂之力,在用自己的生命捍衛社長大人囑托的使命,這讓他們二人猶豫了起來。


    “你二人速退!反噬之力蘊含了毀滅死氣,如果不能將其壓製,必會為禍蒼生!而且,而且煉製材料已經全部耗盡,此次失敗恐怕萬年內再難進行第二次了……”就在他們二人遲疑之時,洛南的神念傳音響徹在了他們的腦中,急切,焦慮,不甘,還有一股無畏無懼的堅毅。


    “洛老哥,你這是何意?”二人聞言,心神一顫,不禁急忙傳音迴去。


    “嗬嗬,老哥我此生與仙無緣,雖然修為達到了‘元嬰後期’,但那是小師弟給予的一場造化,作福千年已然知足。此番煉製‘錮靈瓶’,讓我明悟一個道理,懂得珍惜才會懂得創造,懂得生活,才會懂得為何而活。你二人離去以後,替我轉告小師弟,洛南此生為陣而活,為陣而死,就算不及他農祖,也是陣法之道的好材料!”洛南低沉的傳音震徹二人心神,似春黎驚雷敲動,似蕩天的戰鼓轟鳴。


    “悟道!原來是悟道!社長大人不單單是讓我們祭煉寶物,還在讓我們悟道!”二人聞言神色大變,不禁齊齊想到。


    說的也是,社長大人做事向來都有很深的用意,例如“生的天規”。如果不是堅韌的活到現在,怎會看到“農族”興盛,怎會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又怎會親手創造濟世之寶?那些看似無心的舉動背後,往往都有莫大的天機,怪隻怪自己太愚笨。太呆板,隻看到了表麵,卻看不到根源。


    現在,洛南已經悟道。為陣而生,為陣而死。摒棄生命而選陣法之道。舍小生而取天地蒼生,雖未飛升成仙,但也足可以名垂千古,比起那些仗勢欺人的“仙人”。就算不能與天地同壽,又何嚐不是不枉此生呢?


    生為何故,死為何往?在冥冥中遇到了社長大人,殘喘延生千餘年,目的是了解生的意義。了解生的艱辛,現在大義麵前卻貪生怕死,僥幸活下來了又能怎樣?從此背負懺悔,背負惋惜,背負無法忘懷的膽怯嗎?“社長大人的恩情似海,唯有用生命去捍衛他的囑托,絕不能讓毀滅死氣泄露,必須完成‘錮靈瓶’的煉製!”


    片刻的遲疑之後,田麻子和三娃子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毅與絕然,隨後重新盤膝坐好,同樣快速掐訣,同樣咬斷舌頭噴出心魂之血,同樣燃燒元嬰。釋放全部法力和神念,加持在金色光華上。


    “你們這是?”洛南見狀,心中一震,用神念傳音問道。


    “洛老哥。社長大人的重托,豈能因我們的貪生怕死而荒廢?老田雖是出身農戶。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還懂。千年壽元,無上修為,怎比得上社長大人所賜之恩?就讓老田我陪你一程,倒要看看這毀滅死氣怎麽收了我這把老骨頭!”田麻子手上忙個不停,神念傳出淡淡的話音。


    “嗬嗬,洛老哥、田老哥,別忘了還有兄弟我呐!你們都如此大義了,我要是再裝熊,那活著也就沒啥意思了。”三娃子也不甘落後,輕笑一下,傳聲道。


    “哼,你個臭小子!按照輩份你得管我叫叔,可你恬不知恥的總是跟我稱兄道弟,此生不究,來生必須的補上!”


    “好好好,你說咋辦就咋辦!不過,來生你可不能再搶我的黑麵餅子了啊!”


    “切,當我稀罕咋的?來生相遇,我還你百張白麵的,這總行了吧?”


    “好,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洛南靜靜地聽著他們二傳音,嘴角慢慢掛起了微笑,眼角卻淌下了淚水。片刻之後,心神一收,將全部的法力神念注入金色光華中,不再思緒任何事情。


    許山小心翼翼地將神念從李良閉關的修煉室中收迴,躡手躡腳地退到了“實驗田”的邊緣,然後異常戒備的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發現並沒有什麽特殊變化,便緩緩坐下,默默運起功法,吐納吸收天地靈氣。


    一年前,許山終於將四根“龍牙木”全部煉化,準備材料的工作全部完成。當初原以為三個大木頭應該足夠了,畢竟隻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瓶子嘛,就算再費材料能費到哪兒去?可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麽迴事!


    兩年的祭煉,差不多將一座小山般的天才地寶消耗一空。靈石靈礦,靈草靈藥,珍惜木竹,上好玉料,不誇張的說,就差褲衩沒扔進去煉了,其他東西沒剩下啥好玩意還留著,全都搭在了此寶的煉製上。


    細想一下也是,寶物不同反響,耗費材料多一些也是應該的,如果真要是被煉製出來,作用還利害呐!一晚上就能凝結出數幾滴“參天造化露”,也就相當於能催生好幾株藥草,前其投入大一點,又能咋樣?


    幹完了準備工作,接下來就得幹好守衛工作。現在主人李良已經閉關了,準備迎接“結丹天劫”,三位“元嬰”前輩在竭力煉製寶物,隻有自己是流動人員,站好崗,守好門,當仁不讓!


    在過去的一年中,每隔數日許山就會偷偷地“探查”李良一迴,原因就是他不想再被李良落下,不想再近水樓台得不著月,不想再被調皮的主人糊弄,所以必須時刻掌握主人的行蹤,觀察主人的一舉一動,了解他所了解的東西,這樣才能緊跟主人的步伐,才能在修為上,在領悟上,在修煉的大道上再進一步!


    要說起來,主人這家夥也真是夠討厭的,有啥指示您明說好不好,非讓人家猜。而且還是那種不劃道的胡猜,本來就不咋聰明,不是什麽智商逆天的大能之士,咋可能猜中別人想啥?就算猜中了主體,那細節呢?細節也能猜的出來嗎?


    結果好了吧!讓咱陪著他參悟陣法百年。咱倒是聽話了。乖乖地陪了他百年,也確確實實參悟了一些陣法,可最後的成效咋樣?主人僅參悟了那套陣法心得的三分之一,就設想出如此驚天動地的法寶。而咱呢?陣法心得倒是全背下來,也會用了,可跟主人一比,簡直連擦屁股紙都不如!


    現在想來,主人這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咱。參悟東西不能人雲亦雲,不能隻看表麵,更不能傻嗬嗬的背下來了事,要細致,要大膽,要懂得綜合運用,要知道參悟東西該怎麽用,能怎麽用。隻有這樣才能創造出神奇的寶貝,隻有這樣才能真正領悟其中的道理。


    “哎。虛度百年呐!”這是許山得知“錮靈瓶”創意之後,在心中念叨最多的一句話。打擊太大了,失敗中的失敗!主人百年參悟,創逆天之寶,自己百年參悟。學會了種花兒,兩者之前的差距,根本就是一個高高在天,一個深埋地下。隔著十萬八千裏,還得再加上好幾百層墊!


    不過。許山自認為還有機會跟上主人的腳步,就像現在這樣,時不時的瞄幾眼,有空就去“偷窺”一番,反正主人並沒有趕自己走,亡羊補牢,改過自新,以後主人幹啥咱幹啥,主人去哪兒咱去哪兒,就算咱沒主人那神奇的腦袋瓜子,估計也能學到幾分風采吧?


    再說了,主人是什麽人,那可是“聖祖之軀”,天地寵兒,逆天大尊的轉世重生,創世王者的輪迴化形,喝酒的時候他自己都說過了,是那個什麽“人稱玉樹臨風賽潘安,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極品仙民玉麵飛龍!”,跟著他混,自己以後的日子能平凡了嗎?


    迴想著主人的種種作為,許山這心裏頭是越來越亮堂,越來越激蕩。煉製出的丹藥從不藏著掖著,釀造出的美酒從不自己一個人獨享,鑄煉的法寶法器全都拿出給別人使用,這麽好的主人哪兒找去?


    雖然平時表現笨了點,呆了點,偶爾還會點犯二,但其骨子裏卻蘊藏了超量的精華,完全不是那個鼻孔朝天的什麽尊、什麽祖可比。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主人在打坐修煉的時候可以打唿嚕,那些個什麽尊、什麽祖的能行嗎?不是吹的,就這本事,那些家夥就是想學恐怕都學不會!


    緩緩抬頭仰望天空,許山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是在老爹坐化之前,數十位兄弟隻有一個人可以接受玄武血脈的傳承,其他人雖也稱為玄武後裔,但血中少髓,魂中無魄,修煉至極也成就不了神獸,隻能當個半神獸與半妖獸的偽神獸。


    “擇一而傳”這是玄武傳統,也是神獸的宿命,否則神獸廣傳後代,那天地間還會有其他生靈存在嗎?別忘了,神獸可是具有近乎完美的身軀,就算不去吸納天地靈氣,不修煉任何法術,單憑借肉身就可以毀壞一切,天地間能有幾件寶物可以損傷?再可以廣傳後代,別的生靈有活路嗎?


    許山自問,在眾兄弟之中並不是最出色的,甚至可以說是能力有些低下的主兒。不過,老爹最終卻選擇了自己,原因嘛就是自己膽兒小!


    那時的許山很詫異,膽兒小這是缺點呀,咋就會被老爹看中了呢?莫不是老爹活的年頭兒太長了,得了老年癡呆,胡亂點鴛鴦,卻讓自己這頭瞎貓給撞上了?


    現在想想老爹是很睿智的,很有遠見的,很有洞察力的。他知道自己長了一副福氣相,知道自己會遇到貴人,知道自己必會將“玄武一族”的血脈發揚光大!


    瞧瞧咱現在混的!堂堂極品仙農的禦用仆人,近身侍衛兼酒肉朋友,“虛天陣法科技最新產品研究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逆天之寶的煉製守護者,“農族”的最忠實客座貴賓。這些個名頭,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是那些兄弟們想都不敢想的,現在全是咱一個人的!


    而得來這一些的起因就是當初咱膽兒小,直接跟主人犯熊了!換了那些兄弟們,能這麽幹嗎?不是吹牛,就他們的臭脾氣,不罵髒話就已經不錯了,怎麽可能腿都軟了還陪著喝酒?


    “爹,謝謝您,真的謝謝您!孩兒不會辜負您傳給我的血脈,也不會辜負您的囑托!”良久之後,許山默默地說道。如果不是老爹顯對,祖上庇佑,茫茫大海中主人咋會刨了咱家的祖墳?如果沒有那偶然間的一時衝動,又怎會有現在的成就與輝煌,這一切都是老爹和祖上在關照著自己呀!


    不知不覺,許山把手輕輕地按向了胸口,原本沉穩的心跳多出了一絲悸動,沉寂萬年的玄武血脈,在悸動中沸騰。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聲悶響,一股凜冽的兇煞之氣侵入,打斷了許山的感觸,也襲擾了他感應玄武血脈的沸騰,憤怒的火焰似噴發的岩漿,“轟”地一下竄了起來,發自心魂的怒吼脫口而出。


    “實驗田”的核心處,被鐵鏈穿身的祝雲,正背著雙手靜靜地仰望著天空。他已經站在這裏一百多年了,因為隻是靈魂狀態,所以別人根本無法發現,即便是修煉了“極道封魂術”的李良,在故意的隱藏下也不行。


    “玄武長嘯!嗬嗬,又多了一個明悟大道之人。”聽到許山發自心魂的長嘯,祝雲輕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看破是非,寧願百年孤獨,也不願讓心愛之人受牽連。明悟取舍,寧願失去生命,也不願背負貪生怕死之名。感受心意,寧願與天為敵,也要守護值得守護的東西。大師兄呀,這些年來你到底在扶持一個怎樣的怪胎?”


    凝眉佇立了好一會,祝雲輕咬了咬嘴唇,似下定了什麽決心,輕聲又說道:“也罷,就讓我再助你一把,你我恩怨一筆購銷!”


    隨後,他單手一揮,攪動千萬裏磅礴天地之力,化作一道青光射向天空,又迴手將背後的鐵鏈一攬,低喝一聲,直接將它們拽了下來。“從今往後再無真仙龍太子,有的隻是一柄神龍鋤,龍血毒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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