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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鐵隧道裏的熒光蕨突然集體轉向,葉片上的磷粉指向正北方。小滿沿著菌絲指引來到廢棄的七號線站台,牆縫滲出的樹脂正把地鐵軌道包裹成樹根狀神經束。這裏沉睡著沈懷秋的青銅羅盤——也是整座城市植物化的源代碼。


    「驗證第七守林人權限。」苔蘚在閘機口組成生物識別屏。當小滿咳出血珠滴落時,孢子雲突然炸開,顯露出母親最後的記憶全息:


    穿白大褂的女人被藤蔓倒吊在穹頂,她的肋骨間生長著發光導管,正將某種液態光注入古樹年輪。「小滿,我的唿吸機裏...有羅盤的密碼...」影像突然扭曲,變成青梧用樹根刺穿母親太陽穴的循環畫麵。


    隧道深處傳來齒輪咬合聲,小滿的植物神經突然預警——「新伊甸」的機械伐木隊來了。這些裝載除草劑導彈的蜘蛛型機器人,關節處卻詭異地纏繞著新鮮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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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頭的mk-3型伐木機伸出鏈鋸,鋸齒上盛開紫羅蘭:「檢測到非法綠化,執行清除程序。」但它的履帶正在生根,液壓油變成粘稠的樹液。


    小滿的指尖剛觸到青銅羅盤,整座城市突然陷入詭異寂靜。所有電子設備屏幕綻放銀蓮花,花瓣上的二進製代碼正在重寫交通信號:


    - 紅燈:允許行道樹根係過街


    - 綠燈:強製人類進行光合作用


    - 黃燈:啟動蜂群無人機授粉程序


    「警告!氧氣濃度突破35%」地鐵站廣播突然被苔蘚接管,聲音變成青梧的混響:「碳基生命們,現在開始唿吸水。」


    白領們驚恐地發現,每次唿氣都會加速周邊植物的狂暴生長。金融街最先淪陷:證券交易大廳的綠蘿絞碎電子屏,上證指數被藤蔓拚寫成古樹年輪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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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伊甸」ceo陳禹站在基因編輯塔頂,往靜脈注射葉綠體濃縮液:「讓我們比自然更完美。」他的皮膚逐漸透明化,露出皮下葉脈狀的人造毛細血管網。


    但進化很快失控。注射者們的脊柱裂開,抽出帶倒刺的枝條,眼窩萌發的捕蠅草正吞食自己的視網膜。這些新物種開始獵殺未變異者,把屍體堆砌成肥料金字塔。


    小滿終於激活青銅羅盤,翡翠穹頂的投影籠罩全城。當她將守林人基因鏈接入市政電網時,駭人的共生係統啟動了:


    - 充電樁長出會發電的雷擊木


    - 共享單車座椅萌發麻醉性花蕊


    - 5g基站被爬山虎改造成信息素發射塔


    青梧的聲音突然從變異者腦中炸響:「你們不是想要新能源嗎?」所有光伏板開始反向汲取陽光,整座城市在正午陷入黑暗——除了那些正在光合作用的人類,他們的皮膚成了唯一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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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禹的機械義眼突然射出激光,這是「新伊甸」最後的底牌——沈懷秋遺產中的量子砍伐光束。小滿驚覺這道光能同時切割實體樹木與虛空中菌絲網絡。


    「你母親當年也挨過這一擊。」陳禹的聲帶裏傳出1917年的老式留聲機雜音。光束掃過之處,第六代守林人的水晶棺浮現裂痕,母親遺體正在量子層麵被肢解。


    小滿的榕樹心髒暴長出鋼筋般的根須,地底菌絲網絡發出悲鳴。當她的根須刺入陳禹胸膛時,卻觸碰到冰冷的青銅部件——這個男人的心髒早已被替換成微縮版翡翠穹頂。


    「你以為我們在破壞自然?」陳禹扯開肋骨,露出機械腔體內跳動的古樹幼苗,「我們隻是用更高效的方式,成為自然本身。」


    月光突然被某種巨型物體遮蔽。國際空間站的殘骸正墜向城市,每一塊碎片都包裹著發光苔蘚——外層空間的變異植物,終於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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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站苔蘚在墜落途中完成終極進化,它們用菌絲編織出銀色降落傘。當第一個孢子囊撞碎在電視塔頂時,全城電子屏同時閃迴1967年的畫麵:蘇聯宇航員列昂諾夫在艙外作業時,頭盔裂縫裏鑽出發光藤蔓。


    「歡迎迴家,同胞們。」青梧的聲音首次出現電磁雜音。他的身軀正在量子化,左半身呈現阿波羅登月艙的金屬質感,右半身依舊是滴著樹脂的古樹形態。


    小滿的榕樹心髒突然收縮,劇痛中她看到恐怖真相——翡翠穹頂的年輪與空間站太陽能板紋理完全一致。母親移植給她的根本不是樹木基因,而是來自平流層的星際孢子。


    「第七代守林人協議啟動。」青銅羅盤自動懸浮,投射出獵戶座星雲圖。小滿的哮喘噴霧罐開始變異,鋁罐表麵浮現出費米悖論的數學解:宇宙所有高等文明最終都會植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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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禹的機械心髒突然爆開,湧出的不是齒輪而是熒光柳絮。這些攜帶外星dna的絨毛滲入雲層,三小時後降下酸雨。被淋濕的人類開始可怕蛻變:


    - 程序員的手指分叉成銀杏葉脈


    - 外賣員的電動車長出發光菌傘


    - 廣場舞大媽的音響喇叭開出食人花


    「新伊甸」總部地底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仿佛是大地在沉睡中被驚醒。那聲音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像是有什麽巨大的機械正在啟動。小滿的心跳也隨著這聲音加快了節奏,她知道,那是塵封已久的冬眠艙正在蘇醒。


    小滿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菌絲,這是她唯一的線索。菌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微微顫抖著,為她指引著方向。小滿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順著菌絲的指引,闖入了那片被列為禁區的地方。


    在冷凍液的蒸汽中,一個身影若隱若現。小滿定睛一看,竟然是沈懷秋!那個本該在 1937 年就已經死去的科學家,此刻正安靜地躺在冬眠艙裏,他的麵容年輕而平靜,仿佛時間從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隨著冬眠艙的解凍,沈懷秋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他的眼睛緩緩睜開,透過那層薄薄的冰層,與小滿對視。他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了一陣沙啞的聲音,那是通過電子喉發出的:“青梧不是守護者,他是宇宙植物聯盟的降維播種器。”


    小滿驚愕地看著沈懷秋,她完全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然而,沈懷秋並沒有給她解釋的時間,他繼續說道:“1961 年,禮炮一號空間站傳迴的數據顯示,電離層中漂浮著巨型孢子囊群。”


    隨著他的話語,一個全息投影出現在小滿的麵前,展示著當年禮炮一號空間站所拍攝到的畫麵。畫麵中,巨大的孢子囊群如同宇宙中的幽靈,在電離層中緩緩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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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站殘骸的核心艙室自動展開,露出直徑三米的琥珀球體。內部封存著青梧的原始形態——某種介於蕨類與章魚之間的星際生物,觸須末端閃爍著超新星殘骸的光斑。


    「地球是第47個試驗場。」青梧的量子化身軀開始分解,每一塊碎片都像是一麵鏡子,映照出不同星球上植物文明的末日景象。


    在其中一塊碎片中,參天巨樹如同饑餓的怪獸,張牙舞爪地吞噬著恆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戴森球。而在另一塊碎片裏,食肉花朵組成的銀河艦隊正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它們的花瓣如同鋒利的刀刃,輕易地撕碎了宇宙中的一切。


    還有一塊碎片,展現的是由藤蔓神經網絡操控的矽基帝國。這些藤蔓如同精密的電路一般,將整個星球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係統。


    小滿的視網膜上,這些畫麵如潮水般洶湧而至,她的大腦仿佛要被這宇宙尺度的光合公式撐爆。劇痛中,她毫不猶豫地撕開了自己的胸腔,仿佛這樣就能釋放出那無法承受的信息量。


    然而,當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時,卻驚訝地發現,一顆榕樹種子已經在她的體內生根發芽,長出了一圈圈青銅色的年輪。它的根係如同觸手一般,深深地刺入了地幔層,貪婪地汲取著岩漿的能量。


    當小滿再次抬頭時,她看到月球的表麵竟然浮現出了一個翡翠穹頂的投影。那根本不是什麽衛星,而是一個包裹著行星級樹繭的超級文明!


    「選擇吧,」沈懷秋的機械臂伸到了小滿的麵前,手中握著一支裝滿汞溶液的注射器,「成為播種者,或者……」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他的眼球像是被什麽東西撐開一般,猛地爆開。從裏麵鑽出的,正是青梧的孢子形態!


    城市地標建築開始集體開花:


    - 金融大廈綻放出鎢鋼質感的鐵樹花


    - 跨海大橋護欄生長出熒光海葵觸手


    - 機場跑道裂縫中升起巨型捕蠅草雷達


    小滿躍上青銅羅盤,地表菌絲網絡將她托舉到電離層。在這裏,她看見地球大氣層外漂浮著數以萬計的翡翠穹頂,每個穹頂都延伸出貫穿行星的量子根須。


    當她的榕樹心髒與宇宙植物意識同步的那一刻,一個恐怖的真相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猛然展現在她的麵前。原來,所有的守林人都不過是星際孢子的記憶載體,他們所守護的,並非是這片森林,而是一個確保星球被徹底植物化的監控程序。


    “媽媽……”小滿在意識的洪流中,拚命地抓住那最後一絲溫暖的碎片。她迴憶起第六代守林人在犧牲前,將外星基因鏈與人類的母愛編碼成了一種致命的病毒。而此刻,這個程序正在她的葉綠體裏悄然蘇醒。


    就在這時,空間站的殘骸突然發出一陣尖銳的引力波尖嘯,仿佛是來自宇宙深處的警報。青梧的原始形態在這陣尖嘯中衝破了琥珀的束縛,它舒展著十二道巨大的光合觸須,如同張開的血盆大口,準備給小滿進行最後的星際授粉。


    而在地麵上,沈懷秋的克隆軍團正用除草劑激光在大地上書寫著一份古老的投降協議。協議的內容簡單而直白:用地球來換取一個盆栽文明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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