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談不攏的兩個人買了些菜就迴去了, 這一片兒生活便利,也有些雜亂,到處都是眼睛耳朵, 並不好談什麽太深的話題。


    做飯是在樓下, 開夥的廚房隻有一個, 灶台倒是有多的, 就是鍋碗瓢盆都要用自己的, 而陸鳴這個文化人, 早些時候可是不開夥的,什麽都沒有, 看到那空空的灶台, 才想到這一點的陸鳴很快就被陳娟治愈了。


    “幸好還沒扔。”


    陳娟那勤儉持家的性子, 連舊衣服都舍不得扔,又哪裏舍得扔曾經的小鍋和碗碟呢?


    把舊日準備的東西從行李箱中取出來,再借了鄰居家的一些鹽, 簡單的飯菜就做好了, 被依賴被需要的感覺顯然讓陳娟很高興, 做出來飯菜擺上桌還笑著跟他們說,有一道菜是跟嬤嬤學的, 看起來不怎麽樣,其實味道還可以。


    一頓飯之後, 令人憂心的睡覺問題也沒那麽難解決, 四張椅子架上兩塊兒木板, 就能當床了, 屋子裏幾乎被改成了大通鋪的樣子,被褥有陳娟在,也不缺。


    破舊衣服改成的床單鋪在下麵還算柔軟舒適, 再有一個薄被,四人也能睡下了。


    躺在一張床上的陸鳴沒睡好,側頭看著一旁已經入睡的李秋蘭,這女人真是… …她怎麽就睡得著呢?


    宛若之前的某種防備從來不存在似的,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她的五官還是很端正的,並不醜,可多年的風霜摧殘了沒有好好保養過的肌膚,顯露出來的“老”,並不會讓陸鳴對她產生什麽因色而起的想法。


    其他的… …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突然又… …該怎麽辦啊!還有,孩子的問題,兩個孩子的姓氏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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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出門前,都要說好才行。


    陸鳴這樣想著,不知道在床上又翻騰了幾迴,才終於睡著了。


    “你爹改名字了,你們也都聽到了,他現在叫陸鳴,若是不改名字,還不知道能不能逃出來呐,你們可都不要記錯了,別人要是問了,你們就說直接說,沒事兒。”


    文人改個名字算什麽,周樹人的事,跟我魯迅有什麽關係?


    改姓算是少有,但要說用了母姓,也不奇怪,政、治避難嘛!這年頭,文人得罪當權人士,然後改個名字彼此退一步的事情,也不是從陸鳴這裏開頭的,之前就有,不稀奇,也不值當對外多說就是了。


    有人認出來了,就承認一下,沒人認出來,也沒必要多說。


    “那,我們要改名嗎?”


    陳娟似懂非懂地問。


    陳明康的神色更嚴肅一些:“他們還會把爹抓走嗎?”


    陳父被抓去當兵那天,還小的陳明康被原主保護得很好,並沒有看見什麽可怕的畫麵,但那種氣氛,那種感覺,還是殘留在心底,讓他現在緊張起來,有些擔憂。


    “隻要不去那個地方就沒事兒了。”


    社會動蕩,秩序不定,軍閥割據導致的執政官各有派係,一個人出頭,不知道多少人要跟他敵對,對輿論的控製上,就不可能很嚴,所以,除非是送到別人門口了,否則也不需要擔心有人會對文人割喉斬首。


    老話怎麽說的,秀才造反,十年不成,這些文人掌握的思想,看似很厲害,但沒有具體的施行人,這種厲害也就是停留在紙麵上罷了。


    陸鳴就是這樣的一個文人,不過李秋蘭沒有往這方麵強調,兩個孩子又不傻,以前還會種地的陸鳴突然就成了筆杆子,要說這幾年為了謀生學的,他們信,但要說一直這樣,那可就連陳娟都騙不過去了。


    說完了這件事,李秋蘭就照常安排兩個孩子出門上學,那兩個拉車的父子,沒被辭退,還在美華大飯店那兒等著,李秋蘭和陸鳴兩個,帶著孩子過去,再由那父子兩個分別送出去,他們才有空去咖啡廳坐一坐。


    “你把兩個孩子教得很好。”


    一大早就聽到李秋蘭漫不經心地給兩個孩子囑咐了有關名字的問題,陸鳴怎麽看都覺得這並不是農村婦女的見識,若說是來了城中之後學的,也太快了。


    再有,她又從哪裏來的錢?


    看著她喝咖啡的熟練度,還有舉動間的姿態,可沒有一處像是農村婦女的樣子,漏洞太大了。


    這讓陸鳴很是糾結,他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庭,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關注,卻也不想讓身邊兒多出這樣一個大漏洞來,處處可疑,可就麻煩了,他現在的身份,是舍棄了之前所有才得到的,不容有失。


    可還沒進入正題,就碰上了這個女人和孩子,計劃都被打亂,再要重來… …


    “你答應我,護著兩個孩子,我就告訴你一件事,你的身份被誰頂替了。”


    李秋蘭喝完半杯咖啡,忽然開口,說的是陸鳴始料未及的事情。


    “什麽?”


    陸鳴意外,幾乎反應不過來對方的意思,眼中的警惕漸漸升起,“你在說什麽,什麽身份?”


    “時間太短,你還不知道我現在做的是什麽買賣,我來告訴你,掮客,聽過嗎?我就是專門賣消息的。而我能夠做這門買賣,就有些奇遇了,能夠不通過正麵接觸獲得一些消息,這就是我能夠做這無本買賣的原因,這個你不需要知道具體,隻要知道,我知道你的一個身份,還知道那個身份正被我真正的丈夫用著,而他新娶的那一位,大概意外知道了我這老舊的活該被拋棄的原配的存在,看不順眼,正在想法子對付我們… …”


    無論是那到村裏義診的學生,還是劇情中安排的小混混,都是出自那位的手,陳父後娶的這一位,顯然是不想讓他們母子三個好過的。


    不知道這其中是否也有惱羞成怒的成分,以為自己是原配,結果是停妻另娶的那個,這種感覺,以為買了個新產品,結果竟然是用過的二手貨,哈… …


    這位的性子,可真是不怎麽好啊!


    進城沒多久,李秋蘭就知道了某些幫派小混混的動靜,他們來到城裏的做法,顯然打亂了某些人的布置,正在重新安排人手對付,可惜,人海茫茫,首先就要把人找到,而李秋蘭謹慎的變裝做法,隔絕了那些人下一步的行動。


    再後來,盯著那根線頭,看他和誰聯係,再看他的上家和誰聯係,按圖索驥一樣,慢慢找下去,陳父的行蹤就在眼前了。


    李秋蘭安排好孩子之後,每天都外出,就是在查這些事情。那時還奇怪陳父怎麽就變化那麽大了,人生際遇,真是不可捉摸。


    陳父現在用的身份是留洋歸來的博士,一來就獲得了能夠進入官方的工作,據說是某位很看好他的人安排下來的,算不得針對性的安排,因為陳父頂替身份的那位學的是生物學,是一種日常生活中幾乎不太會用到的專業學科。


    所以,陳父憑著自己的小聰明,竟然還能冒充下來,並得到了一位有些霸道的小嬌妻。


    隻要他不蠢,就知道怎樣哄著小嬌妻保證自己的地位不變,全沒想到老家之中的妻子兒女,可惜,他到底還是露了馬腳,被小嬌妻察覺到了不對,這年頭,男人背叛出軌,不是男人的錯,都是別的女人勾引的錯。


    小嬌妻的論斷完全不管先來後到,直接就找人抹除陳父那段屈辱的曆史,被逼著娶了沒文化的妻子,難道不屈辱嗎?


    可能她還有點兒底線,沒想過直接殺人之類的方式,但殺人誅心,對方所用的方式,顯然更狠。


    想想劇情之中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兒的三個,恐怕怨恨的還是彼此,又哪裏想到還有陳父的事兒,還有那遠在千裏之外的某位小嬌妻的功勞。


    “…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我不關心你隱姓埋名是想要做什麽,但,你拋棄的身份成全了那個害我們的人,在這件事上,你欠我們的。”


    李秋蘭看著陸鳴臉上的震驚轉為想要辯解的神色,忙止住了他,“別說你不知道什麽的,若不是你有心拋棄那個身份,我那個丈夫可沒那個腦子能夠冒充,當然,你們相似的臉也必然是讓他動了心的基礎。”


    一個人想要冒充另一個人有多難?有的時候甚至都不必相似,隻要在一個遠離原主的地方,打著原主的名號招搖過市,理直氣壯一些,再有身份證明,就能讓很多人信以為真。


    不要說現在的通訊不發達,就是通訊發達的現代,冒充別人而做某些事情的人,難道少嗎?


    “所以,兩個孩子,你養他們,就是補償了,也不是白養,我會給你一筆錢,還會告訴你一個你想要的消息,你想好了,一個消息。”


    李秋蘭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坦誠有的時候就是進攻,還是一記直球,無法被抗拒的那種,“你可以考慮三天,三天後,給我一個答案,不是拒絕的答案——辦成一件事很難,可要辦壞一件事,可就太容易了。”


    □□的威脅。


    意識到這一點,陸鳴心中很矛盾,又是利誘又是威逼,這樣熟悉的一套手段,簡直是… …


    “我要考慮一下。”


    陸鳴這樣說著,像是應承了。


    “好啊。”李秋蘭欣然應下,迴去的時候,特意說要去某處逛逛,在某家店鋪買了些東西,宛若真的妻子一樣,還給陸鳴定做了一件衣服,讓他明天去取。


    陸鳴壓在嗓子眼兒的話,硬是又憋了迴去,看著那老板的神色都透著無奈,怎麽就知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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