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他到底是誰的兒子?”


    一個男人崩潰地在問, 他明明應該是憤怒的, 但那眸中更多的卻是沉痛, 痛到他的聲音都不自覺地嘶啞, 如同裂帛,近乎絕望地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站在他對麵的,是一個女人,高跟鞋支起高挑, 一頭大波浪的頭發隨意地披著,略顯緊身的裙子包裹著纖濃有度的身材, 她從隨身的小挎包之中摸出一個圓鏡來, 照著鏡子之中那個妝容精致的麵容, 紅唇輕抿了一下又放開, 對著鏡子做出一個親吻的動作來。


    “這件事, 我本來也不確定的, 可是噥噥越長大跟他越像,後來嘛,你也知道, 他迴來了嘛, 又是那樣成功, 我就想著, 試一試,試一試也許能成呢?”


    放下小圓鏡,把它妥善地放到包包的內袋裏, 女人看著男人,眼中頗有幾分無奈:“你要相信,我那時候也是真的沒辦法,跟你過了這幾年,你對我很好,對噥噥也很好,但,畢竟噥噥是他的兒子,他又沒有忘了我,如今我們離婚,我跟他結婚,以後對噥噥也好,父母總是親生的才好… …”


    “你放心,這房子我不要,其他的存款什麽的,都給你留著,噥噥的撫養費也不用你出… …”


    女人還在說著自以為善心的話,卻不知道對麵的男人已經充耳不聞,疼愛了兩年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三年的時間,三年,他竟然隻是一個老實人,接盤俠——


    “哈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


    男人忽然狂放地大笑起來,他像是已經不知道如何宣泄自己的情緒,笑著笑著,眼角流出了淚。


    “你,你——瘋子,瘋子,瘋子——”


    女人被他的狀態嚇了一跳,有些害怕他這種樣子,抓緊自己的包,繞過男人,直接從門離開了,然而她的罵聲卻驚動了一些人,伴隨著“瘋了”“可憐”之類的竊竊私語聲,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另一道聲音響起來,是戲腔,咿咿呀呀,聲音沙啞,是男人在唱,他瘋了。


    畫麵轟然炸開,這一次,王鏞看得清楚多了,看見那個蜥蜴臉在吸食那些“色彩”,畫麵,聲音,剛才那個場景之中的所有,都被他吸食殆盡,周圍,再次重歸黑暗。


    一片黑暗之中,王鏞卻能清楚看到蜥蜴臉,沒有任何光地“看到”,果然,原主的身體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了,變異了嗎?


    “你吃飽了嗎?”


    他問蜥蜴臉。


    蜥蜴臉嬉笑著點頭:“王,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足夠多的信徒,您隻要有我就夠了,我會帶來足夠的信徒。”


    他還不知道另外一個蜥蜴臉的存在。


    這種表忠心,很像是爭寵啊!


    察覺到這裏麵的另一層意思,王鏞微微點頭,也沒告訴他另外一個蜥蜴臉的存在,睜開眼,兩個人同時出現在房間之中,蜥蜴臉對他行禮之後就快速離開了。


    王鏞來到窗前,看著下方還在活動的人,有幾個已經被護士追著喂藥,大概是一天兩次的藥吧。


    信徒?


    被反複提及的信徒,是自己所必需的嗎?


    全沒有原主的記憶,但如果之前那些畫麵之中所見都是真,那麽這個原主大概也不會知道太多的事情。


    哪怕他被自己的母親稱為“怪物”,但那時候他也是真正的人類。


    這時候嘛——王鏞看著那下方喂藥的場麵,跟他第一次經曆的時候大概差不多,豬頭臉的護士用粗壯的胳膊控製著病人,都不用人配合,一邊壓著病人,一邊喂藥,喂水,場麵頗為粗暴。


    藥?


    藥!


    王鏞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今天他已經吃了兩次藥了,第一次是早上,被硬塞進去,第二次是中午,他悄悄扣下沒吃,然後把藥帶入了黑暗間幕之中,藥片炸開,化作另外的一幅畫麵,很關鍵的說明了女生死亡誘因和原主發病誘因的畫麵。


    如果藥片如同毒藥是因為知覺障礙,好像他看這裏所有人都不是正常人形的樣子一樣,那麽,藥片能夠帶入黑暗間幕又是因為什麽?為什麽會化作那種關鍵的畫麵,若是有更多,他是不是就能知道原主的所有記憶?


    也許能夠從那些記憶之中推斷出為什麽原主會被送來這裏。


    這裏,一個精神病院,似乎不那麽普通的精神病院,不是因為原主放出的蜥蜴臉——王鏞猜測之前那個蜥蜴臉,第一個出現在他眼前的那個就是原主放出來的,而是因為他們給的藥。


    如果原主的“病”不全是知覺障礙,那麽,普通的,隻能針對某種病症的藥片,顯然不會被帶入黑暗間幕,不會化作關鍵性的畫麵,所以,這個精神病院,果然十分不普通嗎?


    又是什麽原因,讓它如此與眾不同呢?


    蒙著麵紗的美人出現在眼前,對著他淺笑,彎彎的眼下看不到全貌,他很想,很想,很想揭開那麵紗,看看美人真正的樣貌是否一如想象。


    唇角輕勾,一個笑容轉瞬即逝,王鏞覺得,自己可以去找找那種藥的來源,看一看,是所有的人都會吃這種藥,還是說單單對他如此。


    而這種特殊的藥片,又是怎樣製作出來的呢?


    他聯想到了大概跟蜥蜴臉有關,但具體是怎樣,還需要他去看看。


    房間之中連表都沒有,王鏞通過體內的時間之力判斷了一下,大概是下午五點了,如果預估不差,很快就會進行第三次吃藥,他可以先扣下自己的藥片,再試圖去拿別人的藥試試。


    豬頭臉和豬頭臉還是不一樣的,王鏞被豬頭臉的手撞到牙床的時候,控製不住表情不太好看,卻還是沒多說什麽,把藥片塞到牙床外,空口吞水,還在那個豬頭臉的強迫下,張開嘴讓她看了看,確定口腔內沒有了藥片。


    等到豬頭臉離開,王鏞趕緊吐出了已經微微融化的藥片,略顯嫌棄地捏著床單一角,用那一角包裹著藥片,閉上眼,帶它進入了黑暗間幕之中。


    在這裏,外來物都不會存在,包括那一角床單,於是王鏞就看到那跟自己手毫無交界的藥片再次炸開。


    “… …明天就會送你過去,在那裏,你好好養病,若是好了就接你出來。”


    麵容冷漠的男人俊朗高大,他站在那裏就好像一座削減的山峰,帶來某種如同天傾的壓力,他的身影如同陰影,覆蓋在王鏞這邊兒,讓他感受到了無法對抗的無力。


    這是… …原主的父親?


    “在那裏,不要再說那些古怪的話,你知道,你的母親已經承受不起了——早說過,就不應該要孩子的,太麻煩了——現在她終於吃到了苦頭,明白了我的苦心,我很欣慰… …雖然你是我的兒子,但我本來就不想要你,所以,不要指望我會為你做什麽,送你到那裏看病就是我最大的父愛了,你應該能理解我,我們都是同樣的人… …”


    男人自說自話,他的聲音很好聽,哪怕說著這種不令人喜歡的話,卻也不會讓人厭煩他的這些長篇大論,恨不得他再多說一些,那種冷峻的氣度,都有著令人傾慕的可能。


    王鏞聽著卻有些走神,總結這位“父親”的話,兩個要點,一個就是那位貴婦終於徹底放棄了原主這個兒子,不準備再關心一個“怪物”,另一個就是他對這件事的喜悅,喜悅到他這個從來不喜歡兒子的父親,破天荒願意和兒子多說兩句,算是臨別的叮囑。


    顯然,他不準備有下一次見麵,於是這篇話顯得冗長而拖遝。


    從他的話語之中,隱約能夠知道一些關於這間病院的事情,走在最前沿的針對某些方麵的病症的頂尖病院,這個“頂尖”的體現,就在於他們使用的一些藥物,外麵根本無法購買到,據說都是世界高精尖的藥物。


    那麽,這些藥物,是否會是這個病院自己研發的呢?


    一個秘密的,不見天日的,藥品研發室,也許還有一些非法的實驗,否則,他不會看到床單上大片臨近幹涸的血液。


    是沒顧得上清潔,還是放著也無所謂呢?


    另外一件事,如果每個病房都是單人間的話,那麽,病人的數量似乎太少了些,還有,醫生在哪裏?是沒有,還是說都在研究什麽非法藥物?


    他們這些“精神病人”,應該都是小白鼠吧?


    王鏞想到這裏的時候,眼前的畫麵再度粉碎,一絲粉塵吸入,腦海之中一副小的畫麵展開,看不清臉的少年在窗邊站著,似乎就是他一醒來就在的那個房間,那裏的窗戶,外麵的陽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他輕歎:“是啊,我是個怪物。”


    平淡的語調之中,微弱的喜意,如風吹過草地帶起的微塵,經受過日曬而不消,漸漸彌散,散到每一個風能經過的地方去,讓神經都跟著微微顫抖,日光似乎隨之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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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彩的交織之中,堆疊在夾縫之中的、幽魂湧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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