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季複禮醒來晨練過後,用餐的時候問了小二一聲,發現大妞已經走了。


    孫商並不知道昨日救了他們的女俠竟然也在這裏住下了,早起用過飯之後也沒問,看著隊伍收拾好了,便帶著季複禮繼續走,坐在車上還感慨昨日的好運,竟然能夠碰到那樣一位女俠。


    後麵的路程,仍然不是那麽順利,但那些盜匪卻有規矩多了,孫商給了些錢,便都能順利通行了。


    等到了地方之後,季複禮沒有提出要走,把曾經的身世多編了兩句,完善一下,說要拿出錢財來開個書店。


    孫商聽了有些驚訝,問:“怎麽想著要開書店了,我看你這樣子就是個讀書人,如今年齡又小,不如繼續努力往上考考,若是怕坐吃山空,叔叔我也不是吝嗇人,多少能夠資助你一些,若你真能考上秀才,也不說別的,把我家地掛在你名下,免個租子就行了。”


    “這,我之前因病多日未曾摸書本… …”季複禮麵上露出幾分難色。


    凡是這種有著科舉製度的古代,似乎都逃不過讀書,他倒不厭倦讀書,書中總有些觀點是值得思考很有意義的,但為了考試而讀書,就是一種負擔了。


    “季哥兒,不是叔叔要逼你怎樣,咱們萍水相逢,也是緣分一場,怎麽說這一路的叔侄,叔叔托個大,是真的把你當自家子侄看待的,你可知這商人地位低,若是沒些背景,雜七雜八什麽人都能壓到你頭上來,叔叔這麽多年下來,靠著自身的眼力運氣,也隻在這城中混了個小鋪子而已,若想要從此出頭,實在是難。”


    孫商經驗老辣,他的眼力的確是好的,讀書人多了,又並非季複禮一個,但他看季複禮的談吐舉止,又見說到科考他其實並沒有心虛畏懼之色,便知若是去考,十之八九是有些把握的,這樣一來,若是浪費去做生意,反而白白辜負了這段緣分了。


    一開始,他也是看著這人不像是普通人家的,這才準備交好結交一下,即便聽他說自己身世普通,但隻看這氣質便不是人下之人。


    若是能夠托一把… …“你小小年紀,也不要怕失了臂助,若是不嫌棄,叔叔助你,隻要你能考上去,吃穿用度,一應費用,叔叔都出了。”


    孫商說得十分豪爽,也是因為他認準了季複禮能成,再加上自家家底也不是表麵上那麽單薄,鋪子雖然隻有這麽一個,但鄉下還有土地,生意偶爾損失也並不耽誤日常用度。


    若非自家族中連個讀書種子都沒有,也不必這樣眼饞別人家的孩子。


    季複禮沉吟了一下,又聽孫商講了小商人的種種稅收,雖然不懼這些,大妞給的銀子足夠多,但聽起來也的確是讓人生畏。


    他年齡小,除了明麵兒上的苛捐雜稅,恐怕還要讓人再欺負一層,而且賣書這種行當,沒有真正進入過,誰知道是不是好做,萬一賠本,還真是要考慮一條後路才好。


    孫商再三勸說,季複禮禁不住點了頭,怎麽說有個身份,也不會讓人因為年齡而小瞧。


    戶籍紙離開的時候他就帶上了,由孫商出頭,隻說是遠房親戚的子侄,過來投奔,落戶在這裏,以後也在這裏科考。


    銀錢開路,忙這些事情的小吏沒有不允的,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隻費了一個下午就辦好了。


    季複禮不肯住在孫商家中,便又是由孫商牽頭找人,在他家左近買了個小房子,索性他一人獨居,也不用多大,孫商不放心,後來又派了人照顧,那都是後話。


    考試對季複禮來說實在是輕易,早在裝傻子的時候,除了修煉精神力,他就把季家爺爺留下的書都看過了,這會兒又買了新的來複習,等到考試,一次通過,不過第二年,他就是秀才身份了。


    這可讓投資他的孫商喜出望外,原先看重的是對方年輕有才,現在這般年齡就成了秀才,可不是真的有才麽!


    他想著資助季複禮再考,季複禮想了想,於三年後考了舉人,然而再要往上考,他便不肯了。


    舉人之後便是進士了,進士之所以叫做進士,也有“進一步為士”的意思,那可是要正經做官的。


    季複禮對做官沒什麽興趣,想著舉人的地位不高不低,隻看他年輕,也不會有人輕易欺侮他了,此時再開個書店,輕輕鬆鬆,每日過些快活日子,豈不美哉?


    雖然每一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是新的,有新鮮感的,但總有些事情做過了就沒什麽進取心了,他便想要在沒嚐試過的職業上進行一下拓展,萬一自己也有天賦呢?


    隻是行商到底有些乏累,再者旅途之上並不舒服,又有種種危險,季複禮自覺他不是耐得住苦累也要長途奔波的人,便選擇了賣書,開一個書店,既清閑又不流俗,也很符合他現在的身份。


    孫商說不動他,歎息之後也就作罷,本來這個侄子都是自己硬攀來的,若是因為這個搞得交情不穩,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為人有眼光,做人也厚道,哪怕不讚同,但對季複禮開書店的事情還是積極幫忙,不過幾天便租賃了一個小院兒供開店之用。


    時下開店的,若是那種小商鋪,多半都是前頭買賣,後頭居住,院子中間那處空地,還可以種植一些蔬菜瓜果之類的花木,宜室宜家,雖小卻十分溫馨的感覺。


    季複禮喜歡這院子,住了一年後,索性出錢買了下來,每日裏在院子裏練練劍,累了便往躺椅上一躺,拿一本喜歡看的書,慢慢地翻著。前頭的事情自有夥計支應,一應書籍價格,他也弄成了如後世那種“十元一本”“五元一本”的統一價格,比別家的書店貴一些,卻方便了夥計買賣。


    能夠買書的多半也不會介意那一點兒點兒差價,反而有些知道他這個年輕舉人的名頭,會專門到這邊兒來買書,也有沾點兒才氣的意思。


    如此,生意上反倒沒什麽需要操心的,當初進書的渠道都是孫商幫忙聯係的,簽了契書,也無需多慮,若是偶然看見什麽好書,季複禮也會從別家買迴來,放到自家的書架上。


    他手上銀錢不缺,那些掛到他名下的土地並不隻有孫商一家,這些人家也都識趣,按照當下的慣例,給他交著錢,本來以為不會掙錢的書店生意也意料之外地賺錢了… …


    凡此種種,都讓季複禮愈發沒有上進心,每日懶洋洋的,直到孫商說起婚娶一事,他才想到這是件大事。


    不是因為古人看重的傳宗接代的事情,季複禮不是古人,對這類事並沒有他們那般看重,他雖然替了原主,卻從不覺得自己對原主有什麽虧欠,事實上,便不是他,按照劇情,原主也不是原主了,所以季複禮也從不會覺得他必須為原主做到什麽才算是安心。


    之所以是件大事,是因為他如今也算是有名望的人了,附近的人少不得多關注他的私事,隻是他私交甚少,並不像一般人急著聯絡同年同窗的友人,所以這話頭,直到孫商提起,他才覺得不得不考慮一下,哪怕是為了以後的耳根清淨。


    入鄉隨俗,古代就是把婚娶看做大事,他又沒有什麽不得與人說的癖好,又沒有什麽非要忠守的人,有什麽理由非要不結婚,然後孤零零體會著世態炎涼呢?


    眨眼之間,季複禮就想了很多,然後把事情拜托給了孫商,隻說是一事不煩二主。


    交代完事情,送走了孫商之後,季複禮才想到大妞,當年她迴去了沒?還是說已經跟劇情一樣開始她的人生了?這麽多年,他也沒跟村子裏的人有聯絡,固然是沒什麽感情,但也有些原因是因為怕那些人知道他突然不傻了的事情來八卦一下,生出些意外波折。


    但這件事,大妞知道了嗎?


    被季複禮惦記的大妞此刻的確是在行俠仗義的路上,然而她此生的路注定不會像上輩子那麽順利,大妞不算是麵容醜陋,然而那一張端正有餘的臉顯然不足以讓什麽有身份的少俠或者掌門兒子大師兄之類的給她開綠燈,而沒了那些美女的喜歡,彼此之間也少了因情而起的互幫互助,磕磕絆絆一路行來,雖讓心境得了磨練,麵容卻是老了十歲有餘。


    這般滄桑是不會被大妞在意的,雖然身體不同了,但她始終都是男子的心態,並不會細心養護麵容,皮膚糙了又怎樣,手腳粗了又怎樣?她又沒準備嫁人?便是受了傷,傷了腹部,以後不能生育,那又如何呢?


    偶爾,會有些對不起這具身體原主的心思,為了這一點兒對不起,她每隔兩年便會偷偷迴村裏看看,把劫富濟貧的錢財扔迴去給他們,怕他們不敢用,還塞了書信說明一下原委。


    然而,知道原委的五嬸一家人更不敢用了,好好的女兒家跑到外頭當了俠客,還劫富濟貧,哪怕那些銀子都是被挑揀過沒有暗記的,五嬸還是提心吊膽,後來也不敢在村中安住,拿著錢財帶著兒子到別的地方生活了。


    大妞在第三個二年過去迴村的時候沒有找到人,悄悄打聽了一下,知道他們搬走快兩年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神情有些落寞,她是想要奉養這些原身親人到老的,奈何… …這樣一想,又想到了自家的那個未婚夫,雖然早說過婚事取消,卻不知他如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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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季複禮他們離開,大妞其實是一路跟隨的,直到看著季複禮順利落腳了才離開,後來看五嬸他們的時候,也會繞路去看看季複禮過得如何,看他一年年都十分順利,並不缺銀錢,她也沒有多此一舉給他留下錢財。


    如今想去看,也不需要多打探,直接過去就是了。


    季複禮並沒有搬走,依舊在上一個兩年時候住的地方,還是那樣優哉遊哉的樣子,大妞看了一眼,才要離開,正好碰上孫商過來,她留了一下,便聽到孫商要給季複禮說親的事情。


    “本來這事我是不好開口的,但你這邊兒沒個長輩,我也隻好過來問問了… …”孫商的開場白有些通俗,然後就是問起了季複禮的婚姻狀況。


    “… …原是有個自小婚配的未婚妻,奈何我原先體弱,她看不上我,婚事作罷,如今… …”季複禮想到翠兒,露出一絲悵然,也不知道翠兒如今怎樣了。


    孫商聽了一通,沒說什麽,離開了。


    等到孫商走了,大妞從房梁上跳下來,季複禮嚇了一跳,他在城中生活,安安穩穩的,也就很少用精神力掃描周圍,多半是維持一個繭子的模樣,把自己護住,也免得偶然看到什麽不好的事情,比如說夥計如廁什麽的。


    因為沒防備,這突然跳下來一個人,便讓他真的嚇了一下,直到看清是大妞之後,才露出驚喜之色,竟是不用大妞再自我介紹,便張口問:“當年你怎麽突然走了?可是迴村了?這是怎麽迴事?有什麽麻煩?”


    曾經的村人都不認識如今的大妞了,她在外常是男子裝扮,臉上曬黑了,又瘦了,皮膚糙了,不認識的都不會第一眼將她看作是女人,誰知道這人竟然一眼認出來了。


    大妞自覺這是因為季複禮對原身用情深刻,這才能夠這般“一眼認人”,又見他熱情親切,喉間便是一滯,若是自己不曾來,這一對兒,或許也是好的。


    哪怕並不混朝堂,大妞卻也知道一個讀書人,還是這般年輕就有了舉人功名的讀書人是何等的風光,然而… …


    心中微有愧疚,大妞順著自己的思路道:“你看好哪個,娶就是了。”


    季複禮早就知道大妞話少,聽她這般說,隻當她嫌自己剛才婆媽了,也不多解釋,笑著說:“這等事用不著我操心,剛才那個是孫叔,他對我一向是好的,想來也不會挑到什麽差的,聽他的就是了。”


    古代是不講究自由戀愛的,就算他有心,對方若是無意,也隻是一個耍流氓的結果,一個舉人耍流氓,季複禮覺得自己還不至於那麽沒品,如此就要相信一下中間人的眼力了,在他看來,孫商挑人的眼力不錯,他的妻子挑人的眼力應該也不會差了。


    其實差了也沒什麽,古代對男子到底是有優待的,當然,這要是男尊世界才能這般,夫妻二人,若是過不到一處去,少交流就是了,以後碰到心儀的還可以再娶。


    季複禮沒想著三妻四妾,他隻是想著有人操持家務,不然總是靠著廚娘,夜裏想要吃點兒宵夜都沒法子,更不用說衣裳了,縱然有個裁縫鋪子,卻到底沒有枕邊人做得妥帖。


    再者,有個人,似乎也不用太寂寞,有個什麽話,也能有個人說說,縱然聽不懂呢,這種陪伴也是好的,以後若是過得好,再養一兩個孩子,也是熱鬧。


    大妞點點頭,隻當聽懂了季複禮的意思,既然他不是放不下就好,她行事一向利落,從來不想拖累別人。


    “可還練劍?”


    “自然不曾落下,你可看看練得如何了。”季複禮是頭次接觸武功,興奮勁兒,加上這功夫還能增長精神力,自然不曾落下一天,哪怕是下雨,也在屋中練過,可算得上是讀書人裏頭少有的文武雙全了。


    大妞也不客氣,兩人比劃了幾下,不出十招,季複禮那把沒開鋒的劍就被大妞打落在地。


    見他這般,大妞板著臉又指導了幾句劍術,到底是愛惜他資質,終於忍不住問了:“你可願意拜我為師?”


    季複禮隻猶豫了一下年齡相差不大,到底是遵循“達者為師”的意思拜了師傅,如此一來,大妞便把心法口訣教給他,比之前又多了一些認真。


    這一次,大妞住了十天,看季複禮把該掌握的都學會了,隻待時間鍛煉,便又留了幾句話就走了,教學之餘,也去看了看孫商給季複禮選的妻子人選,的確是不錯,迴來也沒特意跟季複禮說,隻是走的時候又留下了不少錢財,本是要留給原身家人的,如今都給了季複禮,說是留作婚娶之用。


    她來去都是突然,季複禮經過一迴,第二迴突然發現沒人了,也沒說什麽,搖頭笑了笑,看到那些錢財也就收了。


    師傅弟子,在這個年代是一種類似父子的關係,大妞這個樣子,估計也是不準備嫁人的,他收下這些錢財,以後幫她養老就是了。


    完全不知道大妞對於彼此關係有那樣一種誤會在的季複禮偶爾想想,也不知道兩人的交集是從哪裏開始的,也許是從那次同車去鎮上,還是那一碗厚厚的麵條?


    隻能感慨一句大妞的為人正直了。


    雖是親人,但看大妞的樣子,估計是不準備參加他的婚禮了,季複禮也不理會她的來去無蹤,買下了旁邊的院子,擴建了一番,留下她的房間,便開始籌備婚禮之事。


    此後多年,每逢兩年,大妞都會來這裏住上幾天,彼此之間的相處,說是師徒,更似姐弟,季複禮對江湖上的事情很是好奇,總是要多問她幾句,再與劇情中對比,果然是不一樣了。時日久了,也有對大妞的擔心,常常勸她在這邊兒安住,理由也簡單,他的孩子也就是大妞的徒孫了,可不應該要祖師爺好好教教嗎?


    如此十餘年後,大妞終於從江湖上退了下來,在季家養老了,季複禮的兩個兒子都由她收到門下,後來雖沒在江湖上留下什麽名號,卻也是附近有名的文武雙全。


    季複禮練武晚了,雖有好根骨,卻沒有劍客靈魂那般得天獨厚,到底不曾長壽,享年五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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