閾值60, 請稍後再試。


    大意是:在風暴交加的遠古,寒冰凍結了萬物。名為約爾亞爾拉的先民們斬斷鋼鐵一樣的荊棘,越過比凍冰還要寒冷的城牆, 穿過刀尖一樣嶙峋的亂石,跋涉過一半是冷水一半是冰塊的河流,來到春暖花開的神聖之地科羅沙。來到流溢著麵包、牛奶與鮮花之地, 人們在這裏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忽然,一聲皮鞭破空的聲音猝然響起。


    慘叫聲響徹整個營房,所有禱告聲都戛然而止。人們看過去, 見一個男人被去而複返的總管用皮鞭抽倒在地,皮鞭上環繞著無數個鐵倒刺,那人的衣服被刮破了, 脊背上皮開肉綻, 他抱著頭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殷紅的鮮血沾了一地。


    “啪!”總管又是一鞭下去,在營房中央大聲道:“我不想聽到任何禱詞,這是真理神忠誠的子民賜給叛徒的豬食,是科羅沙雜種不勞而獲的產物。現在,你們每個人都給我用勞動向真理神贖罪。”


    結合兩方的說辭, 鬱飛塵覺得自己大致拚湊出了這兩個國家的淵源:


    有一部分人離開了原本的苦寒之地, 來到科羅沙,並在這個地方繁衍生息。而留在原地的人們則繼續信仰真理神,也繼續著他們的生活——同時也目睹著科羅沙人日益富足優渥, 甚至掌握了稀少的煤礦資源, 將他們遠遠拋在後麵。


    至於“真理神”和“約爾亞爾拉”是否存在,這故事又是否真的正確,或許無關緊要。事實上, 隻需要煤礦這一個理由,就足以挑起無數個國家的戰爭。


    白鬆注視了那杯東西一會兒,捏著鼻子喝了下去。


    “像泔水。”他說。


    鬱飛塵這次沒有拒絕食用,泔水畢竟比煤渣好一些,他得保證起碼的體力。


    用完早餐後,他們按照分好的四隊上了卡車。這地方的所有建築物都用高牆隔起來,無法看到遠處,卡車的車門一關,更是沒法探明路線。


    ——所有行動都被嚴密控製,就像盲人摸象一樣。


    鬱飛塵貼著車壁估測方向,卡車停下來的地方應該是這座收容所的東北方。


    磚窯不大,但很繁忙。


    他們營房的七個人中,化學教員、修士、小個子被分配去切割和擺放泥土做的磚坯,離開了他們。大鼻子男人被指派去燒炭,也被帶走了。鬱飛塵則和白鬆、金發壯漢在火窯工作。


    他們與其它二十個身強體健的成年男子一起,負責把剛燒好的磚塊從火窯裏搬出來,堆到一輛卡車上,卡車會把磚運去需要它的地方。


    為了節約時間,讓磚塊用最快的速度裝車,窯門一打開,俘虜們就必須跑進去。他們得頂著滾燙的熱氣和磚紅色的煙塵,把滾燙的磚頭拿下來,然後堆在鐵皮手推車上。


    起初,麵對著那些熱氣騰騰的磚塊,很多人都猶豫了,但皮鞭的聲音一刻不停地響著,稍有懈怠,帶刺的倒鉤就會深深打進去皮膚裏,再拉開一條長長的、血肉外翻的口子。


    這樣的半天過去後,所有人手掌上都滿是帶血的水泡。


    鬱飛塵的情況要好一些,他比別人快,磚頭在手上停留的時間很短。一個年輕的看守拿著鞭子路過他,滿眼輕蔑和審視,看起來是要找茬——但實在無茬可找,最後隻能惡狠狠一鞭打在他腳下的土地上。


    或許是人手不夠,這些看守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而是一些穿上了不合身製服的當地人。這位抽鞭子的年輕人早上的時候還一臉青澀,畏手畏腳。一上午過去,他的眼神已經變得兇神惡煞,四處尋找抽鞭子的機會。


    火光、熱氣、慘叫、水泡、鮮血。


    俘虜們身上的汗水和紅色的磚灰凝結在了一起,磚灰又滲入手掌的水泡裏,帶來鑽心的疼痛。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在昨天之前都生活體麵,衣食無憂。此刻卻承受著由人變為毫無尊嚴的奴隸的無窮無盡的屈辱。


    中午,俘虜們聚在一起啃麵包,鬱飛塵往外走,吃飯的地方和磚窯後的廁房都有人看守,但連接這兩個地方的一條狹長過道沒人。


    鬱飛塵估測了一下窯牆的高度,起身助跑幾步,然後猛地蹬在外側牆上借力,躍上了窯牆。窯牆表麵粗糙,這讓他很好使力,幾下攀登後,他來到了窯頂,並借煙囪擋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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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原本就地勢較高,爬上窯頂後,他終於看清了整個收容所的全貌。


    ——收容所很大,高牆隔出五個區域,他在東北角的磚窯,旁邊還有夥房、犬舍和一些種植蔬菜的園地,西北角是士兵們的住所。中央區域是幾個水泥色長條形建築,看起來像俘虜們的營房。西南方正在建設,東南方的一片區域麵積最大,有許多灰色矮樓和一個巨大的圓柱形灰塔。地麵上隱隱約約能看見縱橫的管道,像是化工廠本來的設施。


    就在這時,他看見濃鬱的白煙如同雲霧一般從圓灰塔的頂端飄散出來,灰白的天空上出現一朵雪白的雲,轉瞬後又被風吹散了。


    記下整個收容所的路線,他跳迴原來的地方,迴到人群裏。


    人們也在看著東北方向的白煙。


    “那是什麽?”有個人問。


    沒人迴答他,有人目光疑惑,有人毫無反應,還有幾個人注視著那轉瞬即逝的白煙,臉上滿是悲傷。


    過了足足三分鍾,才有一個看守挑起眼角,發出一聲嗤笑,說:“爐子。”


    鬱飛塵垂下眼。


    這座收容所沒有任何善待俘虜的可能,他知道自己必須得抓緊時間了。


    天近黃昏的時候,磚窯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俘虜們的全身已經被磚灰沾滿,因此得到了洗澡的機會——這讓鬱飛塵覺得,這一天還可以忍受。


    他從磚窯帶迴了兩個皮鞭上掉落的鐵倒刺。白鬆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他直接帶迴來了一塊磚。


    “我睡不著,長官。”他對看守說,“我需要一個枕頭,雖然它那麽硬。”


    看守看著他滿是水泡的雙手,從鼻子哼了一聲,說:“那就作為你贖罪一整天的獎賞。”


    煙灰進了肺裏,一整晚,營房的人都在咳嗽。


    “這裏就像地獄。”修士渾身顫抖,語聲裏有種神經質的顫抖,說,“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祖國會解救我們。”白鬆枕著他的轉頭,對修士說。


    修士嘴唇顫抖:“可是他們知道我們在哪裏嗎?”


    白鬆扶著牆壁直起身來,想去拍拍他的肩膀,卻突然愣住了。


    他渾身顫抖,驚懼地望向牆腳——


    扶牆起身的過程中,他那被磨出了血泡的三根手指,在牆上劃下了三道新鮮的血跡。


    ——形狀和昨晚離奇出現的那三道痕跡一模一樣。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鬱飛塵把右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白鬆深吸一口氣,似乎鎮定了一些。


    “你們可以先睡一會,”鬱飛塵對他們說,“十二點前,我會把你們叫醒。”


    “什麽意思?”金發壯漢問他。


    “十二點過後,”鬱飛塵斟酌著措辭,“可能會發生一些……離奇的事情,到時候你們就會知道了。”


    頓了頓,他說:“或許能幫我們逃出去。”


    說完,沒再理會他們的追問,他閉上了眼睛。


    前天晚上,這座營房裏失蹤了兩個人,昨晚,營房也出現了離奇的變化,那今晚一定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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