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星期放假的時間是星期六下午五點十五分,收假的時間是星期天晚上七點。


    我們是寄宿製學校,一個星期迴一次家。


    但是迴不迴家對我來說無所謂,因為我爸媽很忙,他們生意大,到處跑,幾乎不管我。


    周末可以說隻有一天,這一天我要麽約人打球要麽約人吃飯,要麽就在床上躺一整天。


    老胡讓我向他學習,他說一班的人周末幾乎都在學校裏自習。


    我說打住打住,我追求不高。


    老胡切了聲:還說喜歡人家,到時候高考完了你倆隔幾百公裏怎麽辦?


    我說那不可能,至少一個城市是可以的。


    其實說完我就慌了。


    真的可以嗎?


    13


    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尤其是上英語課的時候。


    英語老師發現我嚴重走神,朝我扔了粉筆頭,打歪了,砸到老胡頭上。


    全班哄堂大笑,而我承受了英語老師的怒火,拿著書滾出了教室。


    這是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夏天的傍晚,火燒雲很漂亮。


    我靠牆站著,手裏捧著一本英語教材,遠遠望著那片雲。


    我和他,會不會也像這朵雲和那朵雲一樣。


    我們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很遠,風一吹,就散了。


    14


    我經常在問他,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很遠。


    他沉默,然後抱住我。


    他說:沒有啊,現在很近。


    這個話題就這樣被一次次揭過。


    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完全理解誰。


    感覺的互通都是難得的。


    有時候這樣想我很悲觀,有時候這樣想又能開解自己。


    既然所有人都一樣,那說明我和他之間是正常的。


    我笑,我坦誠地和他說,高中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


    15


    我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其實我也不知道。


    因為我發現這個問題在他那裏和在我這裏,可能是兩個答案。


    自從站在走廊上得出我倆分別是兩片雲的結論之後,我開始對我們是否能在一起這件事情感到悲觀。


    很奇怪,人隻要腦子裏裝著愛這件事,好像就會變傻,連我也是。


    在那兩片雲飄過後的一個星期裏,他沒有來我們班檢查過校服。


    不是因為沒有輪到他,不是因為他生病了請假,而是他沒有來。


    我看到他站在走廊的轉角,手裏拿著那個熟悉的本子。


    而過來是他們學生會裏的其他人,他把我的名字寫在其他人的本子上。


    果然,我們是兩片雲,這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這陣風是什麽,不知道會不會停,不知道這次停了會不會有下一次。


    說變就變的天氣,沒人猜得到。


    16


    那時我真的很小,至少我現在看,幼稚得嚇人。


    任何事情都能打擊一個內心不確定的人。


    比如當時的我。


    老胡問我:你不是說追人嗎?你追哪兒去了?


    是啊,追哪兒去了?


    我看著學生會的人離開教室,心裏也沒有答案。


    我一揮手,不想了,問他晚上要不要打球,叫阿天他們一起。


    老胡說好,很久沒打過了,今天正好周五。


    我很確定,我當時說的是「他們」,所以不僅僅隻有阿天一個人。


    周五的籃球場很熱鬧,因為不用上晚自習。


    絕大多數同學選擇迴寢室休息,也有很多人會來操場鍛鍊。


    燈從籃球場的四個角上照過來,很亮。


    我和阿天他們一個隊伍,老胡被分到另外一邊。


    我們贏得很快,而且毫無懸念。


    我滿頭汗水,拉著球衣的下擺擦。


    我聽到老胡在一邊叫我,他問我你今天怎麽這麽厲害?


    很厲害嗎?


    我不知道。


    阿天給我擰了瓶水,我接過來喝了。


    晃出來的水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漆黑的一灘。


    我抬起頭,在鐵網外看見了他。


    應該很厲害吧。


    不然我的心髒不會跳得像現在這樣快,我不會覺得自己連口氣也喘不上了,我不會覺得空氣那麽熱,而我感覺不到一絲氧氣。


    我想用窒息,來形容我發覺自己還是在意他的那一刻。


    阿天問我在看什麽,他也發現了他。


    我聽到阿天叫他名字,笑著問他:主席,您要上來加入嗎?


    這不是邀請誰一起來玩的語氣,旁邊的人都笑了,這其實是刁難的語氣。


    而我站在原地,握著那隻打開的礦泉水瓶,忽視老胡緊張的目光。


    他說:可以。


    可以。


    就這一瞬間,我覺得他迴答的問題好像不是要不要上來打球。


    而是我用平靜的眼神無聲問他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17


    很意外,他打籃球竟然還不錯。


    畢竟身高在那裏,天生有一些優勢,他雖然打不過專業的體育生,但放在普通人的比賽裏,不算會拖後腿的那一類。


    不過可惜的是,總體而言,他被他們虐得很慘。


    我估計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如此失敗。


    我忍住沒有笑,打到一半下了場,坐在旁邊的長椅上。


    結束之後他們都走了,我說我還要留一會兒。他從我麵前經過時,我踢了一腳他的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他的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苦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苦司並收藏和他的十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