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臻紅和楚留香按照老人所指的方向?走?, 越靠近貧民區這邊,路上的行人就越少,且剩下的這些人穿著都?十分樸素, 兩旁的街道上擺攤的商販也越來越窸窣。


    在兩人穿過了一條巷道之後, 便?看到?了一塊破舊的敞開的大門,大門上掛著一塊刷著深褐色漆的長形牌匾, 牌匾歪歪倒倒,不僅布滿了灰塵, 上麵還結著蜘蛛網。


    付臻紅與楚留香同時停下腳步, 抬著頭看著牌匾上的兩個大字———南街。


    付臻紅和楚留香的出現,讓門裏的人對他們紛紛投來了好奇的打量。原因無他,在周遭破舊的環境下,付臻紅和楚留香的衣著不僅幹淨整潔,布料還一看就不是凡品。


    再加上他們氣質卓越, 特別是付臻紅,一襲白色的僧衣不沾染任何?汙穢,他就這麽靜靜的站在這裏時,如同一塊沉靜的古玉,吸引著人的目光。


    一道破舊的大門似乎將南街與外界劃分成了兩個世界,付臻紅和楚留香兩人,仿佛誤入了這個窮苦世界的人, 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楚留香有?些感歎,為這鮮明的貧富差距。天倉縣的主街熱鬧非凡,人來人往,一派繁榮,而?這道大門裏的南街,荒涼, 蕭條,又破舊,就連空氣裏都?似乎充斥著某種沉悶的陰鬱和死氣。


    付臻紅對楚留香說道:“進去?吧。”


    楚留香點了點頭:“好。”


    話落之後,兩人走?進了大門,也迎來了更多人的注視。


    街道的寬度大概兩米左右,兩邊的房屋都?有?些年頭了,房頂上的瓦礫層次不齊,有?些還是用稻草堆砌而?成。在街道的兩邊,有?些人坐在自己?的家門口,有?些人則是趴在窗戶邊。


    付臻紅和楚留香的出現,很快就吸引了這些人的目光,這些人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各種情緒,或探究,或好奇,或羨慕,或憎恨不平,還有?一些則是更複雜的情緒。


    當然,在用目光注視著付臻紅和楚留香的這些人裏麵,也不泛有?人的眼睛裏是一片明媚而?又積極樂觀的光輝,他們還保留著對生活的赤誠,和一顆想要改變現狀的心。


    楚留香不禁想到?了花燈會?那晚的小男童。


    對方的眸子?裏也是一片純真,若不是幾?乎能確定是小男童順走?了他的玉佩,楚留香現在都?不願意去?相信那樣的小男孩會?是一個偷竊者,更不願意相信那樣澄澈幹淨的眼神是裝出來的。


    想到?這,楚留香的心情突然有?一些沉重,他不是那種大發善心、同情心泛濫的人,也知曉這世間本身就是不公的,他管不過來,也管不了。


    但是知曉歸知曉,在他沒有?碰到?這一類人的時候,他尚且可以不去?理?會?、不做他想,然而?現實卻是他遇到?了,遇到?得還是一個孩子?,便?沒辦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付臻紅看出了楚留香心中所想,聯想到?楚留香一直以來所做得那些劫富濟貧的事,也大概猜出了楚留香此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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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留香心中有?俠義,是真真正正的君子?,這種君子?並不是指書本上那些清雅如蘭的讀書人,而?是指他的品行,正直,優雅倜儻,灑脫卻不失善良。


    付臻紅抬起手輕輕在楚留香的肩膀上安撫性的拍了一下,“沒有?人願意自甘墮落,在這裏,絕對的善良純真並不能得到?安穩的生活。”


    楚留香抿了抿唇,“我知道的。”


    弱肉強食,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


    “這些我都?很清楚的,沒想到?現在卻還要無花你來安慰我。”楚留香笑了笑,很快恢複到?了平日裏的狀態。


    “我們要先找個人問問吧。”楚留香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


    結果兩人沒走?兩步,就看到?斜前方的一塊大石頭上蹲著六個男子?。準確來說,是五個人蹲著,中間一個人坐著。這六個人看起來全是年齡不大的年輕人,十七八歲的樣子?,很瘦,皮膚也很黑。


    這六人正中間坐著的那一位男子?似乎是這幾?個人的領頭,他嘴裏含著一根卷煙草,右臉上有?一塊幾?乎覆蓋了半張側臉的胎記。


    不過雖然有?著這一塊胎記,但是這男子?的麵部輪廓卻十分的流暢清晰,五官較為深邃,眉宇之間透著一股隱約的淩厲。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笑容,也並沒有?像其?他五人那般直直得盯著走?來的付臻紅和楚留香,而?是耷拉著眼皮,看起來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大哥,你看那兩人。”


    付臻紅聽?到?這男子?身側有?一個人這麽對男子?說著。而?在這人的話音落下之後,坐在石頭上的男子?這才抬了抬眼皮,朝著付臻紅和楚留香這邊看了過來。


    在男子?的目光與付臻紅的目光對視上的這一刹那間,對方眼睛裏閃了一下,露出了一種有?些陰狠的帶著諷刺的笑意。


    他盯著付臻紅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又轉向?了站在付臻紅身側的楚留香,接著在付臻紅和楚留香身上來迴打量了片刻,最後他才又把視線轉迴到?了付臻紅的身上,或者更準確一點得說,是視線停在了付臻紅脖子?上掛著的這一串如琉璃般剔透的佛珠上。


    這樣一串佛珠,對於這些人而?言,無疑是十分值錢的,而?付臻紅和楚留香這一身穿著,衣服款式雖然頗為簡單,但是布料一看就是上乘,這也就讓他們意識到?這付臻紅和楚留香兩人是一塊香饃饃。


    這些人也不是看不出來付臻紅和楚留香都?不是沒有?武力的普通人,但是強龍難壓地頭蛇,他們並不認為他們一幫兄弟,會?劫不到?這兩人。


    於是下一秒,蹲著的那五個人全部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他們幾?步就來到?了付臻紅和楚留香的麵前,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楚留香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付臻紅的臉上倒是沒有?什麽表情變化。


    其?中一個眉毛很粗的男子?瞧了一眼楚留香,隨後又看向?付臻紅,率先開口說了一句:“兩位這是要去?哪兒嘞?”他的語速非常輕快,帶著一種市井無賴之氣。


    說這話時,另外四個人也分別走?到?了付臻紅和楚留香的身邊,將兩人圍了起來。


    楚留香自然不會?畏懼這幾?個人,但他並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壓下了心裏的那一股被攔截的無奈,迴道:“找人。”


    “找人?”這粗眉毛男子?一聽?,頓時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捂著肚子?哈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還說道:“兄弟們,聽?到?沒,他說找人。”


    其?他四人也紛紛笑了起來。


    而?那個還坐在石頭人的男子?,就隻是懶洋洋的看著這邊,不阻止,也不加入。


    至於這街道兩邊的其?他人,似乎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他們看向?這幾?人的目光十分的複雜,像是有?些害怕這幾?個人,但仿佛又夾雜著一種依賴。


    他們在看向?付臻紅和楚留香的眼神裏透出了一絲同情,不過這同情的背後,也多少帶著了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付臻紅道:“勞煩各位讓開。”


    付臻紅的聲音清悅,幹淨,沉靜平和,又不急不躁,在這混亂的、腐朽且又沒有?任何?秩序的環境下像一股清流,又如距離泥濘萬裏之上漂浮的雲。


    聽?著付臻紅這聲音,這幾?男子?瞬間就停下了大笑,不過很快,在他們迴過神來之後,頓時就笑得更厲害了。


    他們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著付臻紅,末了,粗眉毛的男子?迴過頭衝著那坐在石頭上的男子?喊了一聲:“大哥,他們說是來找人的嘞!”


    被這粗眉毛叫做大哥的男子?聞言,吐出了嘴裏叼著的煙卷草,然後站了起身。


    他這一站起來,付臻紅才發現這男子?的身高?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幾?,他的身形雖然清瘦,但是露出來的胳膊和手臂的肌肉線條流暢,一看就是練過的人。


    他穿著粗布麻衣,長手長腳,背有?些微駝,頭發的長度剛好到?肩膀位置,淩亂的黑發隨意得用繩子?紮在頭上,額前的發絲散著,眉宇之間透著一種野性難馴的攻擊力。


    對方從石頭人跳下來,朝著付臻紅這邊走?來。


    他一靠近,粗眉毛的男子?便?讓開了位置。


    這男子?站在付臻紅和楚留香的麵前,他直直的盯著付臻紅,眼尾有?些上挑的眼睛裏瞳孔的顏色漆黑如墨,語氣懶散地問著付臻紅:“找人?”聲音有?些沙啞,卻並不難聽?。


    話落,也不等付臻紅迴答,他就驀地一笑,不疾不徐的說道:“把你脖子?上的這串佛珠給我,我幫你找,如何??”


    楚留香道:“不行。”


    這男子?聞言,挑了挑眉,瞥了插話的楚留香一眼,又把目光轉迴到?付臻紅臉上:“如何??”他又問了一遍,完全沒有?把楚留香的迴答放在眼裏。


    付臻紅沒有?拒絕,也沒有?直接同意,而?是語氣淡淡的說道:“若把佛珠給你,你又如何?保證能找到?我們要找的人。”


    這男子?一聽?,唇角邊的弧度擴散了幾?分,他的嘴唇很薄,這也使得此刻他明明在笑,卻透著一股冷意,“隻要是在南街,沒有?我找不到?的人。”


    粗眉毛也說道:“大哥了解這裏每一個人。”


    是了解,而?非僅僅是知道。


    大哥與他們從小生活在這裏,但與他們這些扶不起的爛泥不同,大哥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記憶力超強,但凡是他見過的人,就不忘記。前幾?年還跟著一位武藝高?強的神秘大師學習了武功,他有?機會?離開南街,最後卻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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