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和嶽靈珊所待的?這個茶樓距離黑木崖有些遠, 中間隔了差不多有三四個縣。等令狐衝來到黑木崖地界的?時候,已經快到戌時。


    由?於在下午酉時的?時間段裏,天空正好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令狐衝心急著想?要盡快趕去黑木崖, 便也沒有顧及那細雨而是繼續往前,以至於此刻雖然雨已經停了快有半炷香的?時間, 但令狐衝的?外衣還是濕透了。


    站在黑木崖的?山腳下,令狐衝抬起頭往這一座高聳巍峨的?山峰看去, 朦朧的?月色裏, 黑木崖的?山頂被一團薄薄的?縹緲白霧所籠罩,充斥著一種危險的?神秘感。


    令狐衝深吸了一口?氣,他從茶樓跑出來的?時候一心隻?想?著能快點?見到東方不敗,想?與東方不敗說話?,還想?詢問他很多很多事情。但是眼下, 令狐衝真正站在山腳下之?後,卻突然又有些遲疑了,或者也不能說是遲疑,而是一種有些微妙的?膽怯。


    令狐衝自?己也說不出來,現在的?自?己,情緒到底是不是處於一個絕對冷靜的?狀態。他竟然有些害怕,有些不敢去向東方不敗求得一個真相。


    如果……如果這一切, 真如傳言所描述得那一般……後麵的?事令狐衝不敢再去細想?。


    沒有求證時,他還可以在心裏對自?己說,傳言都是假的?,若是真從東方不敗嘴裏得知了自?己不想?聽到的?真相,到時候,或許他就真得連一個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都已經來到了黑木崖的?山腳下了, 若是就這麽離開,令狐衝到底是不甘心的?。


    想?到這,令狐衝輕歎了一口?氣。


    到底還是不想?做讓自?己遺憾的?事啊……


    令狐衝垂下眼眸,那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又鬆開,接著又再次收攏,如此往複了好幾?次之?後,他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再次抬起眸子的?時候,眼底的?猶豫已經不再。


    他抹掉了從發絲上滾動到臉頰的?雨水,按照上一次偽裝成甲六時潛入黑木崖的?路線,一路加快腳步,朝著日?月神教總部的?方向飛去。


    黑木崖很高,上到黑木崖之?後,與夜空的?距離仿佛被拉近了。由?於下了一場雨的?緣故,黑木崖上方的?天空格外的?澄澈幹淨,月光皎潔,閃爍的?群星璀璨,偶爾還能聽到蟬鳴的?叫聲。


    令狐衝去過東方不敗的?住處,是在日?月神教總部右側的?一處由?竹林和桃樹環繞的?雅居裏。


    在令狐衝去忙雅居的?這一路上,不知是因為近些日?子日?月神教的?內部出現了動亂,所以侍衛們正忙著整裝部署,還是因為什麽其?他原因,日?月神教夜晚執勤巡邏的?守衛並不多,令狐衝沒有花太多功夫就避開了守衛,來到了由?竹木和桃樹所圍繞著的?中心。


    令狐衝跳到最?近的?一棵樹上,他站在上麵,看向還亮著燭光的?雅居。三四月,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粉白的?桃花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令狐衝聞著這香味,微微抬著脖子,想?要通過視覺和聽覺知曉到雅居裏的?動向。


    然而讓令狐衝有些失望的?是,他並沒有發現什麽。亮著燭光的?雅居裏,似乎並沒有人。


    東方他……難道不在裏麵嗎?


    令狐衝正思索著,就聽到了一聲嗤笑聲。


    這笑聲很輕,在這有些清冷的?夜色裏於滿是桃花香的?空氣裏,被氤氳出了一種極為矛盾的?冷冽的?磁性。


    是東方!


    令狐衝眼睛一亮,順著方才的?笑聲往左上方一看,在月色下,穿過枝繁葉茂的?一棵大樹,令狐衝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躺在樹枝丫上的?紅衣男子。


    即便知曉了東方不敗的?實力,此刻令狐衝也不得不感歎自?己與東方在武學上的?差距。令狐衝也再一次深刻的?認識到,東方的?武功和內力有多麽的?深不可測,對方應該早就在那裏了,但是他竟然毫無所察。若不是那一聲嗤笑,他都會發現不了對方。


    但其?實,令狐衝是有些妄自?菲薄了,他的?實力在他的?那一輩人裏,已經算是佼佼者了。方才若是他的?注意力不那麽集中在那亮著燈光的?雅居,發現付臻紅,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東方!”令狐衝喊了付臻紅一聲,隨即運轉輕功,一個跳躍,便飛身來到了付臻紅所半躺著的?這一棵桃樹上。


    看著距離自?己不到一米的?男子,令狐衝發現明明自?己與對方才分別?了沒多久,卻好像是很久沒有見麵一樣?。


    東方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隨性中透著一種慵懶的?霸氣,像一個睥睨一切的?王者,充滿著攻擊的?五官直戳人心,明豔昳麗。


    沒有一個人比東方更適合穿紅衣,豔紅的?衣衫穿在東方的?身上,如同灼灼的?烈火,燃燒著一種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深處感情的?火焰。


    付臻紅背靠著樹幹,一隻?手墊著後腦勺,另一隻?手上則拿著一壺酒。麵對令狐衝的?眼神注視,付臻紅隻?是抬了抬眼皮,神色淡淡的?問了一句,“你來這幹什麽?”


    原本,令狐衝的?心裏醞釀了很多的?話?,然而此刻看到一直想?見的?男子之?後,卻突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對方這淡然的?態度讓令狐衝有些心慌,在黑木崖山腳下的?那種情緒再一次浮現了出來。


    “我……”令狐衝的?嘴唇動了動,試圖說些什麽。


    “嗯?”付臻紅挑了挑眉,見令狐衝這一副有些糾結的?模樣?,付臻紅頓覺有些無趣,於是便收迴了視線。


    令狐衝見狀,也不再去思考了,直接就說了一句,“我想?見你。”


    付臻紅聞言,已經移開的?目光再一次轉迴到了令狐衝的?身上,他看著令狐衝的?眼睛,漆黑的?眸子裏在月光的?漫灑下泛出了好看的?漣漪:“想?見我?”


    “嗯。”令狐衝應了一聲,“想?見你。”他重複了一遍,低沉的?嗓音裏仿佛蘊含著無數細膩卻又複雜的?情感。


    付臻紅猜到了令狐衝的?真正來意:“那些傳言你都聽到了?”付臻紅問得隨意。


    令狐衝迴道:“是。”


    付臻紅又問:“在哪裏聽到的??”


    “萬州縣。”


    “萬州縣嗎……”付臻紅輕笑了一下,“已經傳到這麽遠了嗎……”按照這個傳播速度,估計過不了多久,分布在各地的?五嶽派就會重新集結,商量好趁著日?月神教內亂,而進攻黑木崖。


    令狐衝的?眉頭微微擰了一下,“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付臻紅反問了一句,“擔心我自?己會被漁翁得利?”


    任我行等人想?讓他和五嶽派的?人鷸蚌相爭,而五嶽派那些人也想?著在他和任我行等人拚得你死我活之?後,再一舉殲滅日?月神教。任我行等人和五嶽派的?人都想?成為最?後得利的?那個漁翁,但可能嗎?


    五嶽派的?人暫且不說,就任我行若是能恢複到曾經的?巔峰時期,或許還能和付臻紅好好一戰,雙方實力四六開。但是任我行走火入魔之?後,不可能恢複到從前的?實力,再加上任我行的?體內還有他命令陳煜下的?蠱蟲,母體在他的?手上。


    隻?要蠱蟲一天不取,對上任我行一行人,付臻紅就是絕對占優勢的?那一方。


    至於五嶽派,本身就存在著矛盾,雖然明麵上大家一直以嵩山派的?左冷禪為首,但暗地裏各懷心事,都想?著坐上五嶽盟主之?位。


    自?從上次武林大會上五嶽盟主左冷禪被他重傷之?後,表麵維持的?和諧已經岌岌可危,華山派的?嶽不群更是一舉當先?,想?要獨霸五嶽。


    這種局勢的?五嶽,即便集其?門下弟子合力圍攻黑木崖,也不足以撼動付臻紅,所以若是隻?是五嶽和任我行的?事,擔心?這根本是不存在的?。


    令狐衝沉默了,看出了東方不敗並沒有因為如今的?局勢而憂慮之?後,他錯開了視線,也在這樹幹上坐了下來。


    隨身攜帶的?配劍被他放在了身邊,他一隻?腿往上曲起,腳心踩著樹幹邊緣,手腕搭在膝蓋上,另一腿則隨意的?往下垂著。


    “東方,”令狐衝的?視線落向了遠處,他似乎是在看著遠方的?景色,但是眼睛裏卻沒有映入真正的?風景,“我也是五嶽的?。”他說道。


    付臻紅不甚在意的?嗯了一聲。


    令狐衝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你……”


    “你在我這裏,就隻?是令狐衝而已。”付臻紅說道。話?落,他笑了一下,“我認識的?令狐衝,可不像你現在這般。”


    令狐衝聞言,心底的?那一股因為兩人的?身份而產生的?鬱氣瞬間就消散了許多,“你說得對。”他也跟著笑了,然後側過頭看向付臻紅,朝著付臻紅深出了手:“怎麽,有好酒不分享嗎?”


    付臻紅勾了勾唇角,將手中的?酒壺拋給了令狐衝。


    令狐衝接過酒壺,直接仰頭一陣豪飲。


    四品皆全的?醇香酒液從精致的?酒壺裏落入進令狐衝的?口?中,有一部分順著他的?下頷流向脖頸。令狐衝的?身上有一種從骨髓裏透出來的?放蕩不羈的?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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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喝著這美酒,他的?喉結因為吞咽而上下滾動,在月色下,透出了幾?分肆意而又充滿著一種男兒血性的?荷爾蒙。


    一陣豪飲之?後,令狐衝痛快得用手掉了從唇角流出的?酒液。雖然上一次他離開黑木崖的?時候,從日?月神教裏順走了不少美酒,但是明明是同樣?的?味道、同樣?的?一款酒,令狐衝卻覺得隻?有此刻自?己喝得這一壺酒才是真真的?上品。


    或許是因為,這壺酒的?主人,是東方不敗吧。


    因為喜歡著東方不敗,所以連同他手中的?酒也成了最?令人沉醉的?甘釀。


    想?到這,令狐衝偏頭看向了付臻紅,他凝視著付臻紅的?眼睛,說道:“東方,其?實我來這裏,還想?問你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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