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嗎?」


    大概是蜂蜜水潤喉,醉圓木的聲音確實清亮了不少,但拉著他手還在打晃的身體做不了假。


    李寒嶠雖然說自己一身酒味兒,但葉暇覺得他估計潛意識裏高看了自己的酒量,即使離得這麽近,他也隻聞得到一點淡淡的葡萄酒的醇香。


    可見這人雖然醉得狠了,但肚裏根本沒裝多少酒進去。


    ……雖然很菜,但醉了就是醉了。


    思索片刻,葉暇覺得他這個提議也有道理,喝多的人確實該有人陪夜。


    反正小時候也不是沒有席天幕地地一塊睡過,醉了的李寒嶠這麽眼巴巴地看他,葉暇實在是很難把一大一小區分開。


    動了心思後,葉暇看了眼主臥的床,困擾道:「兩個人睡,這床不擠嗎?」


    他再怎麽隻有一米七八也是個男的,骨架子擺在這裏,對麵這個圓木就更不用說了。兩米的床……李寒嶠在家可是一個人就要睡這麽大的。


    李寒嶠看都沒看,隻點頭道:「可以的。」


    葉暇便幹脆地起身,果斷得像個直男:「那行,我去洗漱。」


    一旦有了「這傢夥是小時候玩伴」的念頭,什麽情愛男色就統統被拋得十萬八千裏了。從葉暇發現自己不喜歡女孩子開始,他還沒這麽坦然地跟一個身材超棒的男生說過「ok我們今晚同床共枕吧!」


    可木頭是小夥伴啊,小夥伴之間就和兄弟一樣,是有生殖隔離的,當然沒關係啦。


    葉暇脫了外套走進浴室。


    大概是在甲板上吹太久了,他總覺得身上帶著海風的黏膩,於是簡單沖了個澡。


    囫圇把頭發一擦,剛拿起吹風機,葉暇忽然想起什麽,打開浴室門往臥室裏瞅了一眼。


    李寒嶠側躺在床沿一動不動,手上拿著手機,但眼睛已經閉起來了。


    葉暇思考兩秒,手伸出去,摸索著碰到一個開關。


    啪。


    按下開關,整個臥室立馬就黑了,唯獨床上、唯獨李寒嶠的臉上,正熒熒地亮著手機的光。


    嗒。


    葉暇開燈,李寒嶠的眼睛依舊是閉著的。


    啪。


    再關燈,手機被某人心虛地熄屏了。


    葉暇:噗。


    ……好好笑哦,還在裝。


    「你沒睡嗎?」他朗聲問。


    李寒嶠閉著眼睛,甕聲甕氣:「睡著了。」


    葉暇點頭:「行,沒睡的話我就吹頭發了。」


    剛還裝睡的李寒嶠一下子把眼睛睜開,胳膊撐著坐起來。


    「我幫你吹?」他說。


    葉暇收迴視線,笑道:「算了,我怕夢遊的人給我把頭發吹糊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還是夢遊的醉鬼。」


    屋裏,李寒嶠沉默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地說:「我沒醉……」


    葉暇嗯嗯地敷衍。


    「小狗也不知道自己是狗。」


    唿嚕嚕地吹完頭發,葉暇換好睡衣發現李寒嶠已經重新頹然躺下了。一米九的人側身躺在床的角落,可觀的肩寬讓整個人顯得很像……


    床邊的嬰兒圍欄。


    ……倒也不必這麽節約地方。


    葉暇繞到另一邊坐下,大大方方拍了拍床。


    「李木頭先生,睡過來點,我不吃人。」


    圍欄沒動:「沒事兒,這樣就行,你那邊寬點。」


    默了默,葉暇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麻煩你不要汙衊我的體重。」


    「李、寒、嶠。」


    圍欄啪嗒一下就翻過來了。


    李寒嶠雙掌合抱腹前,一個標準的木乃伊躺板板姿勢,半邊胳膊還懸在床外麵。兩米的床留了一米五給葉暇睡。


    倔葫蘆。


    葉暇失笑,沒再說什麽。隻是心裏忍不住想,沒想到小時候那塊木頭,長大了竟然是顆葫蘆樹。


    等等,葫蘆是樹上長的嗎?


    葉暇向來思維跳躍,就這麽帶著一腦袋稀奇古怪的問題,熄了燈,躺進被窩。


    遊輪的玻璃隔音效果不錯,外麵的風浪聲屋裏隻聽得見窸窣的一點,比白噪音還催眠。


    不知道李寒嶠睡了沒。葫蘆上樹的問題還沒解決,葉暇腦子裏忽地冒出這麽一句話。想了好一會兒,他還是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開口。


    「木頭?」


    兩三秒後,李寒嶠那邊動了動。


    黑暗裏,葉暇無聲地笑了一下,沒有合攏的窗簾縫隙透進月光,落進他彎彎的眼睛裏。


    他又開口,聲音還是很輕,自言自語一樣,但他知道有人會聽見,有人會迴答。


    「木頭,你知道我在叫誰吧。」


    李寒嶠又動了動,隻是依然緘默不語,顯然是一個失敗的裝睡的人。


    還不說話?葉暇挑了挑眉,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話鋒一轉。


    「唉,大概我也是有點醉了……竟然把你認錯了。」


    一片昏暗裏,他眼角餘光感覺李寒嶠的眼睛陡地就睜開了。


    葉暇忍著笑轉身,拉了拉被子,嘆氣:「把你認成我早死的白月光小樺樹了……」


    逗葫蘆歸逗葫蘆,別把這個磕了腦袋的人鬧得反派屬性大爆發了才好。


    身後,李寒嶠窸窸窣窣了半天,葉暇快要等到真的睡著了,才感覺到背上的被子被人扯了扯。


    「對不起,不是……」李寒嶠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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