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先生第二天便上門鄭重其事的感謝了一番,送來的謝禮頗為豐厚。話裏話外的意思,無外乎想要通過費景庭跟張少帥攀上關係。


    費景庭無可無不可,好歹也是合作夥伴,費景庭還指望著卞先生收購原粉給自己賺錢呢。


    春節過去沒幾日,脫開身的張少帥終於登門造訪。費景庭引著卞先生給張少帥介紹了一番。


    張少帥別看年紀不大,可早就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費景庭親眼瞧見過,張少帥給張大帥的部下,張口就‘媽了個巴子’一通罵娘,轉頭又跟少壯派軍官儒雅隨和,再迴頭見了胡七姑立馬誠惶誠恐。


    卞先生很識趣,既然結識了張少帥,那以後攀扯關係就方便了,眼見張少帥有事要與費景庭單獨說,便找了個由頭走了。


    卞先生一走,張少帥便皺著眉頭說道:“費先生,您的新書我瞧了,這曆朝曆代的興衰都能跟氣候扯上關係,可如今都是工業時代了,影響沒那麽大了吧?”


    費景庭很是稀奇,他那本書賣得很一般,商務印書局迴饋,蹤跡銷售了不到兩萬本,而且反響平平。不少文人撰稿,有說費景庭江郎才盡的,也有說費景庭莫名其妙的。


    “誰說沒影響了?”費景庭說道:“進入工業時代,遊牧民族徹底沒落。馬蹄、彎刀再也不是熱兵器的對手,可氣候對環境乃至第一產業的影響極其重大。”


    張少帥不以為意,說道:“華夏幅員遼闊、地大物博,區區一點影響,不足為慮。”


    “幅員遼闊倒是真的,地大物博就有些欠妥,應該改成地大物廣。”


    一字之差千差萬別,華夏的自然資源十分豐富,種類齊全,但高品位的卻少之又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隻有草原上的稀土資源了。


    除此之外,鐵礦石、石油,除了煤炭之外,大多都需要進口。自然資源的不利因素,倒逼著華夏用國內的自然資源完成第一階段從無到有的工業進程,而後才開始轉型為了世界加工中心。


    費景庭喝了口茶說道:“旁的不說,少帥可知道華夏的耕地麵積與印度的耕地麵積哪個更多?”


    張少帥琢磨了下,說道:“印度就那麽大的國土,總不能比華夏耕地還多吧?”


    眼見費景庭笑而不語,張少帥悚然道:“不會真比華夏多吧?”


    這會兒印度還沒建國,印、巴、尼、孟全算是印度,華夏連縮水的印度都比不過,哪裏比得過現在的印度?


    費景庭說道:“秦、漢、盛唐以關隴發家,可知當時關隴當時的富庶。眼下秦地窮苦,若降水線被移,沙漠變綠洲,未必不能重新盛唐景象,這又會增加多少糧食與人口?”


    “原來如此,費先生這一說法的確有些道理。”


    張少帥還年輕,也不是穿越者,自然感受不到氣候變化對華夏的影響。


    略略聊過了費景庭的新書,張少帥沉不住氣,便說起了京城局勢。


    估計張大帥都沒想到,直軍會如此不堪一擊。實話實說,要不是馮玉祥關鍵時刻倒戈一擊,發動了京城政變,奉軍能不能入關都兩說。


    眼下入了關,張大帥依舊準備不足。奉軍在軍事實力上是足夠了,可在政治聲望上差了老遠。不得已之下,隻能推舉段祺瑞執政。


    眼下的北洋政府,跟以往的沒什麽區別,依舊是個縫合怪,看似照顧到了方方麵麵的利益,實則能管到的地方極其有限。


    若老張能真切的認識到這一點,花心思苦練內功,逐漸將新打下來的地盤消化,待力量積蓄完畢再發兵南下,民黨能不能站住腳還兩說。


    或許老張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卻有著不同的看法。在老張看來,手底下一群烏合之眾,要是不能借著大勝的心氣席卷天下,恐怕就會四分五裂。於是乎京城的事情剛告一段落,老張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南下。


    人事調動已經定了,張宗昌任蘇魯皖剿匪總司令,褚玉璞任副手,二者配合南下,最好將富庶的滬上打下來。


    提起張宗昌跟褚玉璞,張少帥便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張宗昌、褚玉璞一丘之貉,軍紀極其敗壞。兩年前校閱,要不是這廝撒潑打滾,他那部隊早就裁撤了。”


    原本的曆史上,張大帥趁著各部演習期間,派了郭鬆齡去校閱張宗昌的第三旅。名為校閱,實則遣散。


    而後校閱一番,郭鬆齡罵娘之聲不絕於耳,就要找由頭裁撤張宗昌的部隊。張宗昌這貨幹脆臉都不要了,直接跟郭鬆齡說:“你操俺娘,那你就是俺爹了!”


    說完直挺挺跪下給張宗昌磕頭,臊得郭鬆齡鬧了老大一個紅臉,裁撤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因著費景庭攪動蝴蝶翅膀,現今可沒了郭鬆齡,校閱使變成了李景林。這迴張宗昌沒認爹,倒是給李景林塞了不少漂亮女子。知道李景林愛好習武,還從關內請了不少高手,每日陪著李景林耍弄。


    因著李景林多瞧了一眼褚玉璞新娶的姨太太,這倆貨當天晚上就把那姨太太送進了李景林的房裏。


    愣是靠著如此手段,蒙混過關,好歹是熬過了這一次校閱。


    費景庭聽著張少帥腹誹,說老張太過喜愛這倆貨,費景庭卻心道,老張的手段可比小六子溜多了。


    名義上是喜愛,實則就是發現這倆貨不好控製,偏偏又挺能打,幹脆就先利用這倆貨打進關內。之後嫡係部隊控製關外與直隸基本盤,而後打發這倆貨南下。


    能打下來地盤自然是好,打不下來也無所謂,反正不算真正的嫡係。


    眼看張少帥越說越生氣,費景庭幹脆打斷,將老張的心思點破。聽得張少帥好一陣愣神:“我爹是這個意思?”


    “少帥,你憂心國事,想要奮發圖強,這沒錯。可看問題太過片麵,我建議你多跟楊宇霆聊聊。”


    “他?”


    楊宇霆是誰?張大帥的首席智囊。假如世界線沒有變動,老張皇姑屯被炸之後,張少帥執掌奉係,楊宇霆與之爆發矛盾,直接罵少帥是阿鬥。


    這事兒換誰都忍不了,於是乎張少帥一發狠,就把楊宇霆給殺了。此事極其惡劣,假若楊宇霆不死,東北也不會如此輕易落入日本人手裏。


    費景庭有意識的引導,讓張少帥與楊宇霆結下善緣。


    張少帥皺著眉頭,有些不情願,想了想還是應承下來:“好吧,迴頭我找他問問。”


    外間傳來人聲,卻是讀中學的張懷英迴來了。


    “哥,你來了!”


    脫離了大帥府,張懷英在費景庭的家裏過得很順心。每日間去學校,放學之後跟著張樂瑤修行。張樂瑤本意讓張懷英讀了中學後便一心修行,奈何張懷英卻有別的心思,想要讀大學。


    師徒二人為此爭執了一陣,到如今此事依舊懸而未決。


    兄妹重逢,費景庭便笑著起身:“你們兄妹肯定有很多話說,那你們聊著,我先上去了。”


    “費先生慢走(師公慢走)。”


    費景庭剛上了樓,張少帥便拉過妹妹在沙發上落座。


    沉吟了下,張少帥忍不住問道:“懷英,你都快十九了吧?”


    “十八,過了生日就十九了。”


    張懷英零七年生人,算虛歲,過了年就十八了。


    張少帥問道:“我剛才聽你稱費先生師公?費先生不打算娶你過門?”


    張懷英頓時紅了臉:“哥,你亂說什麽呢?”


    嗔怪一嘴,張懷英壓低聲音說道:“我拜了師父,自然不會給師父搶師公。再說我還要讀大學呢,現在還不想嫁人。”


    張少帥納悶道:“當初費先生為了你,可沒少嚇唬咱爹。還答應咱爹救他一命……咱爹還以為這費先生是看上你了呢。”


    “哎呀,費先生就是拿我當晚輩看,根本就沒那心思。”張懷英急忙辯解道。


    “費先生沒那心思,那你呢?”


    張懷英思索了下,或許此前有一些吧?可相處的時間長了,便跟著殷金華一起,將費景庭當做長輩來看待了。


    “也沒有。”


    張少帥略略有些失望:“可惜了……費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你要是能嫁給他,肯定能享福。”


    “哥,你就別添亂了。”張懷英說道:“師公都娶了四個了,再來一個一準打起來。”


    費景庭等於娶了一窩子妖精,不提符芸昭與張樂瑤,便是不能修煉的倪秋鳳也不是善茬……能把自己前婆婆算計的嫁出去,能是好惹的?


    “再說了,我拜師了,我有事師公肯定不會不管。”頓了頓,張懷英突然說道:“哥,我師公現在已經成仙了。人仙!”


    “嗯?成仙了?”張少帥有些懵:“成仙不得上天嗎?怎麽費先生還在人間?”


    “你不懂,”張懷英也算是修行之人,如數家珍道:“這仙與仙各有不同,人仙不過剛剛踏入門檻,後麵還有地仙、天仙。聽我師父說,師公剛剛踏入人仙之境,境界才穩固下來。此時飛升還有風險,師公打算再修行下去,或許踏入天仙之境便會飛升。”


    “誒呀,那費先生的本事豈不是又漲了?”


    張懷英神氣道:“這卻不好說了,不過想來當世沒人能傷得了師公啦。”


    ………………………………


    張家兄妹探討著費景庭究竟有多大能耐,婉容一行人等卻遇到了麻煩。


    移居津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雖說跑進日本領事館裏,遣散了大批的宮女、太監,可遜帝身邊跟著的人依舊不少。


    從親爹那裏搜羅了一番,又讓皇後、妃子四處化緣,遜帝手裏頭總算有了移居的本錢。原本的曆史上,遜帝出行的車架綿延出去老遠。


    費景庭皇宮裏來了一手賊不走空,倒是替遜帝省事了。於是乎遜帝一大家子乘坐火車到了津門。


    宅子已經置下了,前清的鄂省提督張彪親自采買,在租界裏買下了張園,又置辦下了全套的歐式家具。


    遜帝一大家子下了火車,張彪立刻安排車架,一行幾十號人,浩浩蕩蕩往租界裏走。


    婉容長這麽大也是頭一迴出京城,隔著馬車的簾子往外張望。津門風貌,自然與京城大為不同。聽著滿街陌生的津門口音,看著繁茂的街道,婉容的心情陡然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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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津門看著可是比京城繁華多了。”


    就這麽隨隨便便的一句話,遜帝聽了就不高興了。


    “京城也挺繁華的,要不是那些亂臣賊子,怎麽會蕭條成那樣?”


    婉容癟癟嘴,不言語了。車行二十來分鍾,突然停了下來,外間還傳來爭吵聲。


    遜帝掀開簾子瞧了一眼,隻見前麵路口有奉軍攔住去路。他當即皺眉道:“怎麽迴事啊?”


    太監小跑過來,哈腰說道:“皇上,前麵奉軍攔住去路,說是排查革命黨。”


    “讓他們快點!”


    “喳,奴才這就去催。”


    遜帝對革命黨沒好感,對奉軍也沒什麽好感。確切的說,這會兒的遜帝除了日本人與那些遺老遺少,對誰都沒好感。


    張彪正與奉軍交涉,指著車架嚷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瞧瞧,這可是皇上的車架!”


    名為盤查革命黨,實則收過路費的奉軍乃是褚玉璞的手下,聞言頓時樂了:“皇上?懵誰呢?現在是民國,哪兒特麽來的皇上?再說了,誰敢擔保皇上就不會勾結革命黨了?”


    “你……”張彪氣得直哆嗦,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那軍官一揮手:“弟兄們,給老子仔細查查,看看有沒有革命黨!”


    太監張德功眼看這幫子奉軍就要驚擾遜帝,緊忙湊過去四下作揖:“軍爺,軍爺,車裏有女眷,實在不方便,諸位行個方便。”


    說話間一個錢袋塞進軍官手裏,那軍官掂了下,約莫有三十塊大洋。當即鬆了口氣,也有了笑模樣:“有女眷啊……那是不方便,可這嚴查革命黨可是上麵交代下來的……”


    張德功肉疼的摸索了下,又遞過去二十塊的銀圓券。


    那軍官如釋重負,掃了眼,衝著身後一揮手:“得嘞,沒有革命黨,放行!”


    張德功花錢買平安,全程都落進遜帝眼裏。遜帝陰沉著一張臉,直到過了卡口,這才惱火的敲打著車廂:“無法無天,簡直就是亂臣賊子!”


    第三百七十二章 皇上就不勾結革命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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