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庭哥哥,我要走啦。


    之前很早就跟你說過的,我要去找一樣東西,順利的話兩個月,麻煩的話半年,總之我盡快趕迴來。


    之所以不辭而別,就是怕景庭哥哥丟下一切,跟著我一起去。那是我的試煉,必須我自己來完成。


    嗯,寫信的時候我就有些舍不得了,想來之後會更舍不得,但有什麽辦法呢?有些事必須要去做。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的。關姐姐刀子嘴、豆腐心,你凡事別跟她計較;倪姐姐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想來她會將你照顧得好好的。


    最後,離張樂瑤遠一點,遠一點,遠一點!重要的事說三遍!


    如果半年後我還沒迴來,隨便你怎樣,娶了她也行。隻是希望景庭哥哥不要忘了我。”


    信的最後,是一張潦草的笑臉,像極了符芸昭作怪的模樣。


    費景庭忍不住笑出聲,旋即又悵然若失。符芸昭便是如此,無聲無息的走了。當日她的確說過,年底要去關外一趟,去哪裏、去做什麽?一概都沒說。


    想來此事定然與其夢中的女子有關。


    習慣極其可怕,習慣身旁有了個張牙舞爪、嘰嘰喳喳的女子,驟然失去,費景庭頓時覺得渾身都不習慣。


    每每獨處,整個人一靜下來,眼前便忍不住浮現出符芸昭笑嘻嘻的麵龐。會忍不住想她現在在何方?吃的可好?可曾遇到麻煩?


    有心撇下一切去追尋,卻既不知該追向哪裏,更不想因此耽誤了符芸昭所謂的試煉。


    如此麵上不顯,偏偏心亂如麻的過了幾日,每日間不論是倪秋鳳還是關熙怡,全都小意伺候,絕口不提符芸昭,生怕引得費景庭傷神。


    這一日關熙怡早早從鋪子裏迴來,她如今還不能自行修煉,便每日晚間,請費景庭幫忙鎖住周身竅穴,而後一點點的吸納從玉牌裏逸散出來的靈機。


    費景庭倒是趁機觀察了一番,發現關熙怡雖然有些根骨,比之符芸昭卻是遠遠不如。吐納的靈機,大半白白浪費,又隨著吐納逸散出來,能吸納的僅僅是一小部分。


    關熙怡滿臉的喜色,拿著一疊報紙走過來說道:“景庭,你的書又發表了。”


    “哦?”


    費景庭接過晚報掃了一眼,果然在小說版塊看到了《神雕英雄傳》。


    從給出大綱到報紙上連載,龐世壁隻用了十餘日,這效率也夠可以了。掃過連載的文字,雖然跟金老爺子全然不同,卻別有一種韻味在其中。


    或許受了諸多文化名宿的號召,龐世壁此番主筆,文字直白了不少,無形中降低了閱讀門檻,想來晚報的銷量又會節節攀升吧?


    事實也跟費景庭所預料的差不多,刊載當天,滿街叫賣的報童絕口不提頭版頭條,嘴裏徑直嚷嚷‘天龍八部作者新作’,引得百姓蜂擁搶購,一時間洛陽紙貴。


    當日兩萬份報紙銷售一空,不少沒搶到的讀者寫信抱怨,晚報不得已又在兩日後專門重新發行了今日報紙。


    小意地給費景庭沏了茶,關熙怡輕聲笑道:“我看景庭如今很受追捧,這以後啊,說不得就是一代文豪呢。”


    費景庭失笑道:“胡說八道,我哪裏是什麽文豪?”


    他頂多算是通俗小說的暢銷作者,在某些文豪眼裏,可能連作家都算不上。


    其實各行各業都差不多,同樣在鐵路工作,火車司機與檢查道釘的都在鐵路工作,可人家司機一準不承認檢查道釘的跟自己一個地位。


    道理想通,再加上自古文人相輕,費景庭這小說家的身份,也就懵一下外行,真正的文人根本就瞧不上眼。


    略略說了幾句話,關熙怡起身去擇菜,便在此時,倪秋鳳也迴來了。


    “景庭哥!”


    “嗯,怎麽樣了?”


    倪秋鳳搖了搖頭,將一塊玉牌遞給費景庭,說道:“新玉牌我送了過去,趙伯伯戴上之後就緩解了不少,隻是胸口的印跡隻怕得過上一些時日才能消退。”


    昨日趙大關便找上了玉器鋪子,直說玉牌好像沒效果了,胸口又生出了鬼頭骷髏。


    與費景庭說過後,今日倪秋鳳一早便將新的玉牌送了過去。算算倪秋鳳與張胡氏、崩豆已經好長時間沒見了,估計是沒少說話,這才拖延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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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景庭忍不住問道:“你從前的婆婆如何了?”


    “挺好,不愁吃喝,我看著她跟崩豆都富態了一些。”


    趙大關不差錢,自然不會少了這倆人吃穿,至於別的嘛,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張胡氏過門沒一個月,趙大關便起了花花腸子。晚上也不怎麽碰張胡氏了,整日間不見人影。


    張胡氏可是成了精的狐狸,這一瞧就明白趙大關是外麵有人了。當即鬧了一場,隨即被趙大關一封休書給嚇得沒了言語。


    之後便順理成章了,半個月前,一台綠呢小轎將個將將二十的姑娘家抬進了趙大關的四合院。那女子花旦出身,去年一場風寒啞了嗓子,從此沒了生計。


    有三姑六婆撮合,那女子貪圖趙大關錢財,便進了趙大關的家門。


    雖說頂著個姨太太的名頭,可這女子過得去比張胡氏這個所謂的正房要舒坦的多。有趙大關做主,不但不用早晚請安,甚至見了麵都不給張胡氏好臉色。


    張胡氏氣得憋悶了半個月,若不是為了孫子崩豆,寧可撕破臉她也要將事情鬧大。


    不想崩豆也是個沒良心的,被趙大關仨瓜倆棗的銀錢收買,張胡氏背後數落趙大關的不是,崩豆不愛聽,反倒跟親奶奶吵吵了兩句。


    張胡氏實在是憋悶的久了,是以倪秋鳳一去,便拉著不放人,吃過了午飯不說,直到天色將黑才放了倪秋鳳離開。


    張胡氏這種人是典型的小人,誰挨著她近誰倒黴,離得遠了,這人反倒記起了倪秋鳳的好。


    可惜今非昔比,倪秋鳳早已得了自由身,哪裏還會聽了老虔婆的忽悠,重新給那對祖孫做牛做馬?


    隻是這些事情倪秋鳳不想跟費景庭說。景庭哥是有本事的人,將來說不得會青史留名、得道飛升,哪裏會想聽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兒?便是玉器鋪子每月百多塊大洋的收益,景庭哥也不會放在眼裏。


    說了會兒閑話,倪秋鳳便起身開始拾掇家。這小洋房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加起來上下三百多平,每日裏全靠倪秋鳳收拾,這才始終整潔。


    吃過晚飯,費景庭正要上樓修行,便聽電鈴陣陣。


    倪秋鳳殷切起身,去開了門,沒一會兒便領著慌張的黃明睿走了進來。


    “明睿兄?這大晚上的可是有事?”


    黃明睿蔫頭耷腦,滿臉慚愧。仔細瞧,還能瞧見其脖頸間的抓痕。


    這是……


    “景庭啊,別提了……為兄我在你這裏躲上幾日可……額。”黃明睿說不下去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關熙怡與殷金華全都出來觀望,黃明睿本想在費景庭這裏躲上幾日,哪裏想到此地局麵如此複雜?


    眨眨眼,黃明睿徑直伸手道:“算了,你還是借我一些錢吧。”


    費景庭忍不住失笑道:“明睿兄可是後院葡萄架子倒了?”


    “別提了,真是一言難盡。”


    黃明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愁眉苦臉,倒是不知如何開口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讓他如何說出來?


    費景庭倒是早有預料,人家黃邃之孑然一身,修什麽法都沒有顧忌。黃明睿不同啊,一個老婆倆姨太太,子女俱全,結果跑去修什麽采陰合炁的陰陽法,這不是找抽嗎?


    事情也一如費景庭所料,迴了津門,黃明睿隻在家盤桓了兩日,便推脫說要迴津門找道友修行,便又迴了城裏。


    從此頻頻光顧青樓楚館,或許因著陰陽法的緣故,黃明睿的名號不過幾日便在青樓女子間流傳開來,不少名妓都想嚐試嚐試,到底怎樣個欲仙欲死。


    事情就是如此湊巧,這日下午黃明睿照例去修行,然後他家夫人帶著兒女尋到了城裏,跑到天妃宮去找尋,自然是撲了個空。結果剛出門就碰到了從青樓裏青樓裏出來的黃明睿。


    黃夫人大庭廣眾好歹還給黃明睿留了臉麵,待到了陳攖寧居住的四合院,黃夫人頓時就炸了,黃明睿身上的抓痕便是明證。


    甭說黃夫人不理解,這事兒但凡換個正常人都理解不了。放著家裏如花似乎的三位夫人置之不理,結果見天跑去青樓,還美其名曰修行……有踏馬這麽修行的嗎?


    虧著陳攖寧的婦人武遺珠在場,好一番勸解,最後黃明睿腳底抹油,借著上茅房的光景遁走,一路跑到了費景庭這兒。


    費景庭隨手給了黃明睿一千大洋的銀圓券。錢拿到手,黃明睿有些尷尬,說道:“這……上次的三千多我還沒還,如今又欠了景庭一千。放心,來日……”


    費景庭一擺手:“自家兄弟,你這麽說就外道了。”頓了頓,費景庭開玩笑道:“明睿兄,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我看你還是想個萬全之策吧。”


    黃明睿哭喪著臉道:“哪裏有什麽萬全之策?十餘年尋修行門路而不可得,如今好不容易踏入修行門檻,讓我就此放棄,隻怕心有不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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