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夫人以為今天便是如此了,不想,爛醉如泥的卞先生起身嘔吐了一起,迴來後明顯精神了不少。


    喝著香茗漱過口後,卞先生感歎道:“這位費老師可不是簡單的人物,當得起青年才俊之名。若有意經商,隻怕這津門便要多了一個商海巨擘。”沉吟片刻,卞先生想了想又說:“文頡跟了他,倒是良配。”


    卞夫人樂了:“喲,你上一次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那會兒不是不了解嘛。”卞先生來了精神,說道:“今日費老師給我指了條明路,迴頭將棉紡廠改成製藥廠,說不定咱們家以後還能更進一步。”


    “怎麽又說到生意了?不是前一句還說費老師嗎?”


    卞先生歎道:“女人啊,頭發長見識短。”


    卞夫人眉毛一挑:“你再說一遍試試!”


    “額,當我沒說。”


    卞夫人輕哼一聲,不再理會卞先生,心裏頭則想著怎麽將女兒與費景庭湊成一對。想著費景庭不過剛歸國,還是塊璞玉無人發現,倘若以後讓人發現,豈不是被人搶了去做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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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卞夫人坐不住了,起身就走。


    “誒?你幹嘛去?”


    “我去跟文頡說道說道。”


    卞先生開始頭疼,這個老婆什麽都好,就是總擔心女兒嫁不好……他卞家的女兒,怎麽可能嫁不好?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卞夫人匆匆走到卞文頡門口,敲門後推門而入,笑著說:“文頡,還沒睡?”


    卞文頡換了一套睡衣,說道:“我再看一會兒話本。”


    卞夫人走過來,坐在其身邊,想了想措辭,說道:“文頡,你跟費老師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哈?”卞文頡眨眨眼,隨即低頭羞澀道:“就……就還好。”


    瞧卞文頡的神色,做母親的哪裏還不懂女兒的心思?卞夫人當即笑著說:“那便好,好好相處,媽媽等著費老師上門提親。”


    卞文頡頓時不幹了:“媽媽,你說什麽呢……再說了,明天開始罷課,複課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我跟他又見不著麵……”


    卞夫人道:“這還不簡單?過些日子葛瑞絲夫人要辦沙龍,到時候請費老師同行,你們不就又見麵了嗎?”


    卞文頡隻是不依,腦袋拱在母親懷裏來迴擺動,好似個鑽頭。


    卻說費景庭從卞家出來,懷揣十萬大洋的支票,心情美得不得了,這下子總算不用為錢發愁了。他也沒坐黃包車,安步當車,溜溜達達往迴走。


    他繞近路穿過一片胡同區,迎麵陡然跑過來個小女孩,到了身前微微鞠躬,開口道:“叔叔,我的紙鳶掛在樹上了,你能幫我取下來嗎?”


    費景庭打量了下小姑娘,十一、二歲的年紀,穿著白襯衣、黑裙子,看起來好像是教會學校的學生。不過這麽大就叫自己叔叔……嘖,這孩子一點兒都不可愛。


    “拜托啦!”


    “哦,紙鳶在哪裏?”


    小姑娘指著胡同口的楊樹道:“就掛在那棵樹上?”


    費景庭抬頭看了眼,謔,這掛得可不低。他懶得爬樹,眯著眼打量了一番,估算了下提前量,一抖手腕便是一支筷子飛了出去。


    筷子準確地擊中搖曳的樹杈,紙鳶頓時掉落下來。周遭的幾個孩子立刻拍掌笑了起來。


    小姑娘衝著費景庭再次鞠躬:“謝謝叔叔。”


    “叫哥哥。”


    “哈?”小姑娘有些懵。


    恰在此時,有小夥伴喊道:“胡瑞華,快走快走,我們再放一會兒紙鳶!”


    “好,”小姑娘衝著費景庭擺擺手:“那哥哥再見!”


    嗯,這才可愛嘛。


    費景庭卻不知道,這小姑娘日後可是鼎鼎有名,十餘年後連續蟬聯影後,藝名喚作胡蝶。


    迴到新居,符芸昭立刻數落了一通,費景庭徑直丟過去一枚銀元,頓時止住了小姑娘的埋怨。


    符芸昭喜眉笑眼地接過銀元,放在褡褳裏收好,說道:“下次你要是不迴來,提前說一聲,害的我等那麽久。”


    “知道啦。”


    符芸昭賴在房間裏又擺弄了好一會兒的仿留聲機藍牙音箱,她已經不再嚷嚷‘三叔家裏霹靂撲棱殺大鵝’了,最近迷上了探清水河,唱起來倒是似模似樣。


    費景庭則沉下心來蝕刻雲篆。八枚雲篆的組合法陣早已複刻完成,玉牌也還給了符芸昭,眼下費景庭開始自行探索。


    十幾天下來,陸續蝕刻了八塊玉牌,結果沒一個能用的。隻能說試錯工作,任重道遠,不是短時間便能見到成果的。


    待符芸昭迴了自己房間,費景庭便開始凝練天目術,三光匯聚眉心玄關祖竅。陰陽眼已成,想要練成下一步的天眼,卻需要一番水磨工夫,也不是短時間便有效果的。


    一夜無話,翌日清早,費景庭睜開眼習慣性地默念了一聲‘簽到’。


    “叮!簽到獎勵宿主黑星摩托車一輛、汽油三噸。”


    嗯?不年不節的,係統怎麽突然就良心發現了?


    費景庭緊忙爬起來,意念一動,意識已經見到了空間裏停放的那輛黑星摩托。


    看了半晌,費景庭忍不住腹誹,什麽黑星,這不就是750外貿版嗎?以為改個名就認不出來了?


    吐槽歸吐槽,可禁不住費景庭心中懷喜。他本就是車迷,汽車、摩托車都喜歡,以前還會跟人拚著租一輛車跑賽車場裏過過癮。後來發現那圈子不太對,就沒再去。


    這侉子通體漆黑,看著就過癮,想來開出去一準很拉風。可惜暫時隻能想想,如今津門跑的摩托一共也沒幾輛,還都特別古董,費景庭要是騎著黑星跑出去,保準引來洋鬼子覬覦。


    今日事情不少,費景庭便起床洗漱。與符芸昭吃過早飯後,費景庭便早早的出了門。他先行去了一趟大雜院,用房間裏的天平稱了一公斤的藥粉。


    也是趕巧,倪秋鳳一早便出了門,費景庭便沒碰到,這讓他鬆了口氣。倒是遇到了滿腹牢騷的李誌章,這貨抱怨了一通,說是升了巡官薪資沒見漲多少,破事兒一堆一堆的,總之就是各種凡爾賽。


    費景庭極其識趣地順著話茬拍了一通馬屁,這才從大雜院裏離開。


    跟著他去了隆順號。


    卞先生一早便吩咐手下的經理在藥房裏等候,費景庭將一公斤原粉交給經理,又拿了迴執,這就算銀貨兩訖了。


    再接下來費景庭又去了一趟法租界的交通銀行。


    這交通銀行原來在北馬路,後來遷入了法租界……國內的銀行都不敢開在國人自己的土地,非得跑到洋鬼子占據的租界裏,可想而知這年頭到底是怎麽個情形。


    到了地方,費景庭掏出支票要求支取,銀行很客氣地請他到單間等候。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經理帶著兩名提著大箱子的職員走進來,打開來,裏麵卻不是大洋,而是碼放整齊的銀圓券。


    費景庭有些傻眼,這才知道敢情這年頭交通銀行能自己發行貨幣,其發行的銀圓券麵額從一元到一百元都有,種類豐富。


    這哪兒成啊?


    費景庭可是知道,不論何時大洋都很堅挺,這銀圓券看著就像法幣,搞不好過些年十萬塊都買不起一塊麵包。


    他提出要銀元,經理很為難,表示銀行裏根本就沒有那麽多銀元,而且再三強調銀圓券拿出去跟大洋一樣通用。


    見費景庭還不甘心,經理又勸說,說是這麽大一筆錢,沒哪家銀行給得出這麽多大洋。要是費景庭實在不想要銀圓券,也可以拿著銀圓券去其他銀行兌換外幣。


    兌換外幣……行吧,總比等著銀圓券變廢紙強。於是費景庭從交通銀行裏出去,轉頭又去了公共租界的渣打銀行,兌了一萬大洋,其餘全換了英鎊。九萬大洋,扣去手續費,換了將近一萬五千英鎊。


    人家銀行還說費景庭運氣好,趕上最近銀價升值,不然九萬大洋頂多能換一萬四千英鎊。


    從渣打銀行出來,費景庭心下複雜。但不管怎麽說,英鎊起碼到二戰前都還算堅挺,就當保值了。


    忙活完一堆雜事,天色已近午時。


    費景庭找了家館子湊合一口,便按照韓慕俠給的地址去了武館。


    韓慕俠的武館設在冀北宇緯路寶興裏十五號,到了地方一瞧,這武館還真就是武館,額匾上四個大字‘武術專館’,仔細一瞧,這還是黎元洪寫的,下麵簽著名字呢。


    抬腳進了門,也不見有人阻攔。進到裏頭才發現,這地方原本就是個四合院,進了屏門就能聽到內院裏唿喝聲不停。


    眼見費景庭從二門進來,便有青年迎上來詢問:“這位先生是打算學武?”


    費景庭道:“我來找韓師傅。”


    “那您稍等。”


    青年跑去找韓慕俠,沒一會兒人便來啦。


    見來人是費景庭,韓慕俠離得老遠便笑道:“費先生果然是信人,說來便來,昨日我還當費先生說的是客氣話呢。”


    “韓師傅好。我這人優點不多,信守承諾算是難得的優點了。”


    “哈哈哈,費先生裏麵請,咱們便喝茶邊敘話。”


    韓慕俠引著費景庭進到正房客廳裏,便見中間是一副達摩老祖畫像,下方放著一把達摩劍,左右貼著對聯:“劍匣之中有龍氣”“酒盅以外皆鴻儒”。


    看這對聯便知道,韓慕俠絕非單純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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