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坐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看向老楊頭的目光有些疑惑。


    “老楊頭,是你下的毒?“


    老楊頭卻隻是倚在門框上,笑而不語。


    見此,張陽瞬時明白過來。


    “這便是枯苦殿的考驗?”


    “然也。”老楊頭晃晃悠悠地走進來,將一個瓷瓶拋給他,“這是解藥,雖說你自己也能解,但到底耗費心神,最好還是用藥清了好。”


    張陽接過瓷瓶,倒出一粒丹藥服下,一股清涼之氣瞬間流遍四肢百骸,之前那種微妙的滯澀感徹底消失。


    “此毒名為‘離魂散’,無色無味,隨風而入,不傷根本,隻斷神魂與肉身的連接。”


    “解法不在於內力多寡,而在於一個‘巧’字,需要靜心體悟,找到其運轉的規律,順勢而為,方能解開。”老楊頭解釋道。


    “有時候毒,未必就是有色有味,亦或者非要致人於死地。”


    他上下打量著張陽,滿意地點點頭:“你小子,悟性確實不錯。”


    張陽起身,對著老楊頭深深一揖:“多謝前輩指教。”


    老楊頭擺擺手:“指教談不上,你能明白,是你自己爭氣。”


    “去吧,顧曉生在神機堂等你。”


    ……


    神機堂內。


    顧曉生負手而立,背對著門口,身前的案台上,閻羅令赫然靜置在上。


    張陽和老楊頭並肩走了進來。


    他對著顧曉生的背影畢恭畢敬地作了一揖。


    “顧堂主。”


    聞言,顧曉生緩緩轉過身,那隻獨眼落在張陽身上,其中的情緒複雜難明。


    他沉默了片刻,拿起那枚令牌,走到張陽麵前。


    “小子,三堂試煉,你都過了。”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硬邦邦的味道,卻少了之前的尖銳。


    “按照莫老的遺命,從今日起,你便是閻羅殿的新主。”


    顧曉生將令牌遞到張陽手中。


    “這閻羅令,你拿好。”


    他頓了頓,獨眼中閃過一絲鄭重。


    “閻羅殿,就交給你了。”


    “莫要……辜負了莫老的期望。”


    令牌入手沉甸甸的,冰涼的金屬觸感在張陽的手心卻有些發燙。


    他想起先前莫老給自己閻羅令,隻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在殿內行事方便點,如今卻是徹底落在手裏。


    張陽難免傷感。


    大殿內一時寂靜無聲,隻有火盆裏偶爾爆出的輕微劈啪聲。


    顧曉生那隻獨眼緊緊盯著張陽,見他神色這般複雜,輕咳了一聲。


    “小子,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張陽深吸一口氣,將令牌小心收好。


    “顧堂主,閻羅殿沉屙積弊,我想…進行一些改革。”


    既然接手了,他就不能讓閻羅殿維持現狀。


    “改革?”顧曉生眉頭瞬間擰緊,聲音又拔高了一個調。


    “你這不是胡鬧是什麽?小子,你以為閻羅殿是什麽地方?想改就改?”


    顧曉生開始絮絮叨叨地給張陽講這裏麵的利害關係。


    “殿內各堂口這麽多年來一直維持著微妙的平衡,這都是多少年的局麵了?你小子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難道老殿主在的時候沒看出來這個問題嗎?你剛坐上這個位置,根基未穩,就想大刀闊斧?”


    “小子,你是不是有點太天真了?”


    顧曉生的語氣嚴厲,末了還歎了一口氣,顯然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老楊頭在一旁捋著胡須,嘿嘿笑了兩聲,卻沒插話,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張陽這才看清,顧曉生雖然看起來桀驁不馴,可內心卻極為細膩,對閻羅殿的事情也頗為上心。


    “顧堂主,我並非現在就要整改。”張陽解釋道,“我甚至沉屙多年,非一朝一夕能夠輕易改變。”


    “但有些弊端,已經成了目前閻羅殿最大的阻礙。”


    “比如情報傳遞的滯後,比如資源分配的不均,比如……”


    “行了行了!”顧曉生打斷他,有些不耐煩“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最該做的,是穩住人心,熟悉殿內事務,而不是想著怎麽去捅馬蜂窩。”


    張陽還想再說些什麽,顧曉生卻擺了擺手,態度堅決。


    “小子,我知道你本事大,心氣高,但閻羅殿不是你一個人能說了算的!莫老把擔子交給你,是信任你,不是讓你來拆家的!”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就在這時,洛生快步從外麵走了進來,神色略顯匆忙,莫莉也一路小跑小跳地跟著。


    “殿主,顧堂主,楊老。”洛生先是行了一禮。


    “何事?”張陽問道。


    洛生看向張陽,遞過來一份卷宗:“少殿主,您之前讓屬下留意的那個線索,有動靜了。”


    張陽接過卷宗,迅速展開。


    “是那個販賣血晶玻璃管的小姑娘?”


    “是。”洛生點頭,“我們的人發現,她最近頻繁出現在附近一個叫棗口村的地方,而且交易量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


    想起先前那個小女孩的事情,這讓張陽的心裏隱隱不安。


    孰輕孰重,張陽心中立刻有了決斷。


    他合上卷宗,看向顧曉生:“顧堂主,多謝你的提醒,改革之事,我會從長計議。”


    顧曉生見他不再堅持,臉色稍緩,哼了一聲:“算你小子還聽得進勸。”


    “洛生,備車。”張陽吩咐道。


    “哥哥,我也要去!”一旁的莫莉立刻跳了出來,抱住張陽的胳膊,搖來晃去的,小臉上淨是哀求。


    張陽看了看她,想到棗口村情況不明,本想拒絕。


    但對上莫莉那雙亮晶晶、寫滿“你不帶我我就跟你鬧”的眼睛,他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好好,一起去。”


    他又看向洛生:“洛生你也一起去,路上照顧好莫莉。”


    “是,殿主!”


    洛生應道。


    張陽拜別顧曉生跟老楊頭之後,三人不再耽擱,快步離開了神機堂。


    顧曉生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獨眼中光芒閃爍不定。


    旁邊的老楊頭呷了口酒,笑眯眯地道:“怎麽?擔心了?”


    顧曉生冷哼:“我擔心什麽?這小子要是連這點事都擺不平,那閻羅殿交給他,才是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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