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院長室出來後。


    方白滿臉惆悵。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


    賺取學分的計劃,才持續一周就夭折了。


    好在他又爭取了一周時間,不用將到手的學費給退迴去。


    至於那什麽學院互助會,真的和方白沒什麽大關係。


    是趙明遠用學分收買了一些人,就想著將這些人編在一起,整了個學院互助會。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實際作用的組織,目前唯一的宗旨就是互幫互助多交朋友。


    雖然他是互助會名義上的老大,但實際上,他每天忙的連吃飯的時間都要壓縮,根本就不認識那些人。


    方白和伊萊恩並肩走下樓。


    “老大!”


    這一聲吼如同平地驚雷,震得方白差點從台階上滾下去。


    隻見教學樓前的空地上,齊刷刷站著十幾號人,為首的正是趙明遠、牧鴻和安雅等人。


    路過的學生們紛紛側目,幾個膽小的女生直接繞道而行。


    “噓!”


    這一喊,真把方白給嚇得不輕。


    剛被批評過,這不屬於頂風作案嗎?


    “你們在這做什麽?”方白問,


    趙明遠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他那一米八五的個頭加上健碩的身材,在人群中特別顯眼。


    “老大,我們擔心你,院長沒把你怎麽樣吧?“他壓低聲音。


    “沒錯!“一個和趙明遠體型不相上下的健壯少年擠了過來,“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們就要衝進院長室了!“


    這少年名字叫做陸明,也是互助會的核心成員,剛剛就他喊的最大聲。


    “停停停!“方白驚恐地左右張望,他怕被人拉出去當邪教處理了。


    伊萊恩滿眼好奇的打量這些人。


    方白身邊,莫名其妙的聚集了這麽多人,雖然這些人,好像看起來都不太正常。


    “老...老老大!“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眾人讓開一條路,露出後麵手足無措的安雅。


    小姑娘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


    方白歎了口氣,看向快把自己喊哭了的安雅,“安雅,你還是叫我方白同學就行,什麽事?“


    “一...一起...吃...吃飯嗎?“安雅結結巴巴地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都快冒煙了,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


    方白覺得心累,“你們自己去吃吧...我今天,沒胃口。“


    最終,在方白連推帶勸之下,總是將這些人都遣散。


    伊萊恩站在方白身旁,她側過頭,琥珀色的眼眸裏閃爍著探究的光。


    “我聽說,你不僅免費教趙明遠他們矩陣和各種理論,還資助了幾個特困生?“


    方白正彎腰係鞋帶,聞言手指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擺擺手。


    “都是趙明遠那小子瞎張羅的,跟我沒關係,學校有補助,在校生哪還有特困生。“


    “是嗎?“伊萊恩麵露狐疑,“你想做什麽?“


    “什麽?“坐在台階上的方白抬頭,正對上她認真的目光,一臉茫然地眨眨眼。


    兩人對視片刻,伊萊恩先移開了視線,搖搖頭,“沒什麽。“


    “要去教堂嗎?“她轉移話題。


    “走。“方白立刻站起身,向廣場旁邊的車棚走去,神色嚴肅的說,“最近怨海活動越來越頻繁了,我們得加快聖痕的進度。“


    又是一夜匆匆而過。


    消化了上次的收獲後,方白精神閾值成功來到「lv.1.04」。


    聖痕也進入了收尾階段,隻差最後一個閥槽的熔接,不出意外的話,能在第五周之前完成。


    值得一提的是,《冥想法-閉門》也有了初步的效果。


    那些神秘物質,在迴路中拚湊成一個圓潤的柱體,現在正處於封底階段,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塑形成功。


    上周四的三萬賞金還沒領,又到新飯點了。


    方白愈發惆悵。


    忙,實在是太忙了,閑不了一點。


    清晨,他和伊萊恩像往常一樣騎車去舊州學院的食堂吃早飯,然後各自分開。


    方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上午後,中午開始飯都來不及吃,就要麵對一波又一波的學生。


    傍晚六點半,伊萊恩準時聯係他。


    兩人匆匆扒了幾口晚飯,就跨上自行車,衝出校門,直奔下城方向。


    夜風唿嘯,自行車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們正衝向通往深井的那條陡坡,時速表的指針顫抖著卡在83公裏的位置。


    突然,指針上的速度開始飆升。


    100——


    150。


    抵達滿格後,速度仍在加快。


    方白已經能聽見車架在高速下發出的哀鳴。


    他瞳孔一縮。


    一掌推向伊萊恩,將伊萊恩推了下去,起身正準備跳車。


    “砰!“


    毫無征兆地,自行車狠狠撞上了一麵無形的屏障。


    方白的腦袋先撞上透明屏障,鮮血像打翻的番茄醬從鼻腔噴濺而出,在空氣牆上潑灑出放射狀的血花。


    眼球因壓力微微凸起,瞳孔裏倒映著自己在透明屏障上逐漸變形的臉。


    “刺啦!“


    隨著一聲布料撕裂的脆響,三根蒼白的肋骨突然刺穿後背,白森森地暴露在夜色中,上麵還粘連著暗紅色的神經束。


    鮮血順著空氣牆往下流淌,在透明屏障上勾勒出詭異的紋路。


    方白緩緩滑向地麵,喉嚨裏擠出“嗬嗬“的抽氣聲,每一次唿吸都帶出血沫。


    數十米外,伊萊恩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從自行車上甩出。


    身體像破敗的布娃娃般在瀝青路麵上瘋狂翻滾。


    她本能地蜷縮身體,揚起頭,讓後背抵消衝擊力,發絲間甩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劃出細長的拋物線。


    背後的麻布素衣被瞬間撕成布條,裸露的後背在粗糲的路麵上犁出一道血肉模糊的溝壑。


    當慣性終於耗盡時,她已經成為一個血人。


    伊萊恩用折斷了好幾根的手指深深摳進地麵,以此艱難地撐起身體。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視野中隻剩下那個氣息極其微弱的少年。


    “方白....”


    聲音卡在喉嚨裏,變成一聲破碎的喘息。


    下一秒——


    “嗤!”


    一道熾紅的箭矢撕裂空氣,如隕星般墜落,精準地貫穿方白的頭顱。


    箭尖從眉心刺入,從後腦炸開,粘稠的腦漿混著碎骨飛濺,在月光下劃出幾道慘白的弧線。


    “嗤!嗤!嗤!”


    又是數道箭影,接連貫穿他的胸口、腹部、四肢。


    箭矢帶著灼熱的高溫,血肉在接觸的瞬間焦黑碳化,骨骼被釘穿的脆響清晰可聞。


    方白的身體被死死釘在地上,四肢扭曲成詭異的角度。


    “不...不要......”


    伊萊恩的喉嚨裏擠出嘶啞的低語,她顫抖著抬頭,望向箭矢襲來的方向。


    夜空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懸浮而立,周身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暈,看不清麵容,隻有那雙冰冷的眼睛,如神明般俯視著螻蟻。


    “嗤——!”


    最後一箭,在伊萊恩的瞳孔中無限放大。


    箭尖刺入眉心的刹那,世界驟然寂靜。


    她的眼神凝固了,瞳孔中的光芒如燭火般搖曳,最終徹底熄滅。


    鮮血順著鼻梁滑落,滴在唇邊,滴落地麵。


    她的身體緩緩倒下,和方白的殘軀一同浸泡在血泊之中。


    夜風嗚咽,箭矢上的餘溫仍在灼燒血肉,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死亡,寂靜無聲。


    “弱小的人。”


    “就不要試圖升起反抗之心。”


    ...


    “是嗎?“


    一道蒼老而溫潤的嗓音突然劃破夜空,黑暗中,一雙精致的緞麵布鞋輕輕踏在血泊邊緣。


    月光流轉間,一位身著旗袍的老奶奶款款走來。


    銀白的發髻上簪著一支碧玉發釵,隨著她的步伐微微晃動。


    她抬起枯瘦卻優雅的右手。


    指尖一點瑩白的光芒乍現,如同黑夜中綻放的曇花。


    那光芒輕柔地籠罩在方白破碎的身軀上。


    箭矢化作流螢消散,顱骨碎片如時光倒流般重新拚合,連飛濺在四處的腦漿都化作光點迴歸原位。


    他胸口被洞穿的傷口處,血肉纖維如春藤纏繞,重新編織成完整的心髒。


    另一側,伊萊恩眉心的血洞被月光填滿,脫臼的關節發出清脆的複位聲。


    她睫毛輕顫,瞳孔中熄滅的神采如燈芯複燃,漸漸亮起星辰般的光點。


    老奶奶手腕上戴著的一串念珠無風自動,發出空靈的碰撞聲。


    她布滿老年斑的手掌輕輕上抬,兩人身下的血泊竟逆流而上,重新沒入他們的血管。


    當最後一滴鮮血迴歸原主身體後,老婦人收攏五指。


    夜風驟停,懸浮的落葉定格在半空。


    在這絕對的寂靜中,兩顆心髒同時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小錢啊...”


    “你這幾天一直在教堂附近試探,就是想知道老大有沒有離開。”


    “老大的確走了,他不走,你不敢動手。”


    老奶奶指尖的念珠突然停轉,她抬眸望向虛空中的光暈,眼角的皺紋裏盛滿歎息。


    “老大臨走前,特意囑咐過,說舊州出了兩株好苗子,一株像野火,一株似寒梅。”


    夜風突然變得粘稠,旗袍下擺無風自動。


    “你自己,不也是舊州人嗎?”


    “為什麽這麽恨?”


    沒有迴答。


    沙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你已經老了,阻止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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