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霧氣一疊又一疊衝向了身後,三輛藍色皮卡前後行駛在道路上,輪胎毫無作用地碾壓在地麵上,偶爾和碎石碰撞在一起,讓車身一陣震動。


    伴隨著三輛皮卡的引擎連續不斷發出嗡嗡聲,皮卡上下晃悠,真是惹人心煩。


    魯蘇坐在皮卡後麵,雙手撐著下把,眼神不經意地向四周圍看去。如果不是頭發被風向後吹動,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前進。


    這停擺的霧靄,仿佛雪後的大地,偶爾被風從地麵上吹起,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升入天空。


    抬頭仰望,那看不到的天空也不能給人安慰,心情上倒是多出了一抹沉重。


    由於是往西邊走的,他們幾個要直接穿過小鎮的中心,一路上遇到廢棄汽車和橫在地上指示牌多了不少。


    再加上皮卡後麵裝著的炸藥,不得不叫人小心一點,所以他們這一行人行動的很慢,從早晨出發到現在已經快五個小時了。


    魯蘇坐在後麵,歎息一聲,隨著車子不斷前行,他的心情倒是越來越差了。


    那份對著迷霧中的存在隱隱約約的感知到底還是讓他覺得不安,倒不至於恐懼得不敢行動,隻是隨著時間推移,自己的感覺就是越是明朗。


    就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在沙漠裏看到的金子塔一樣,那座由上百塊高高佇立的尖頂狀石頭組成的神秘建築。


    規模宏偉,結構精密。


    很難有人不在金字塔的麵前發出感慨,這是人類曆史中的奇跡。


    但讓魯蘇覺得擔心的是,那迷霧中的存在恐怕是超越了人類理解的,祂的威能恐怕還要在金字塔之上。


    他望向屁股下麵的散發濃鬱酸臭味的炸藥,隻希望這些威力巨大的人類武器能夠祈禱作用吧。


    因為有魯蘇的超能力在,一路上也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倒是難得可以聊天打屁的時光。


    相比較休息,眾人顯然心情更加緊張,就像之前大衛動員過得那樣,這場戰役肩負著幸存者的興亡。


    三輛皮卡,每一輛都坐了不止三個人,他們身上全副武裝,都是為了拯救人類的未來而來的。


    汽車繼續行駛,大約三個小時之後,他們到達了目的。


    ......


    “我記得這裏不是這個樣子的?”艾琳小心翼翼地在眾人後麵走著,她打量四周圍的環境,心中隻覺得疑惑。


    按道理他們早應該到了附近山區了,怎麽連片影子都看不到呢。


    她踢了踢腳邊的土地,發現這裏的確是山區的土壤,隻不過都好像溶解了一番。


    不光泥土變得像是橡皮泥一樣細膩,瞧不見絲毫的沙石,就連植被都好像成長得更加茂盛了。


    不對,這不是正常的植物。


    “你確定是在這裏嗎?”


    不光是艾琳發現了不對,其他人也覺得奇怪。他們向魯蘇問道,詭異的環境變化已經引起了警惕。


    魯蘇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說話,自己精神上能夠感覺得到一股人類難以想象陰影橫在正前方。


    這讓他壓力巨大。


    那影子並非是毫無生機的死物,甚至它的生命並不弱於眾人,仿若不間斷跳動的心中,不間斷卻也缺少一些精氣神。


    散亂無知的混沌精神猶如森林一般,自己甚至都想象得到那些從身體四周圍脫離粘液,變得各種巨大的怪獸,然後蹣跚著從那黑暗的開口中擁擠而出,走進人們的視野。


    多麽邪惡。


    多麽混沌。


    祂創造了一切,卻也擁有毀滅一切的力量,我們聽聞到的或者不曾聽聞到的怪物都是從祂身上誕生的。


    那種存在即便隻有腦袋想象也足夠有恐懼了,魯蘇手臂在不斷顫抖,想要拉扯身上防彈衣遮擋,卻讓動作變了形。


    大衛沒有發現魯蘇的神情,或許是發現了但並沒有說什麽,那造成喪妻悲劇的幕後兇手就在眼前,他內心隻剩下欣喜和興奮了。


    可是他不知道接下來將碰見的是犯人根本殺不死的可怕神明,是在多元宇宙橫行霸道的無名天災。


    當他們接近這裏的時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被命中注定,螻蟻一般的人類怎會讓祂側眼想看。


    大衛揮了揮手:“繼續前進。”


    幾名壯漢便搬運這箱子超前走去,這裏的土地實在是過於鬆軟,車子實在是開不進來。


    一行人慢慢向前走去,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阻攔。魯蘇忘記了使用超能力了,畢竟這裏除了那不可名狀的存在之外,並不存在其他的怪物。


    “這是。”吉德羅瞪大眼睛,手上的力量不自覺的一輕,這讓其他正在使勁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咧嘴輕歎。


    也不怪他。


    因為沒有可以在這樣令人驚悚的場景麵前,保持冷靜。


    奧利向前眺望,那片熟悉的高山已然消失不見,整片巍峨的山脈完全被空氣和霧霾所取代,而呈現在地麵上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峽穀。


    這裏到底有多大?


    他們不知道。


    他們隻能夠感覺到麵前斷崖之下的那方屬於噩夢和死亡的深淵,來自靈長類笨拙的第六感在告訴自己,快跑,不然就晚了。


    乳白色的霧,從峽穀中一團一團的溢出,緩緩地漫上山坡,散成一片。


    此地的泥土似乎改變了不少,生長得都是奇形怪狀的植物,地麵和一開始的熟褐色不同,竟然隱隱約約有些泛藍。


    奧利用自己顫抖的雙手剝開地麵一層,竟然看到下麵是血液一般的顏色,好像腳下的不是地球,而是一個巨大的扭曲肉塊。


    當然,最引人矚目還得是那十幾隻漂浮在空中的巨大觸手,它們從深淵中來,足足有十幾米號。


    每一隻上麵都有無處細胞一樣的孔洞,洞口大概有拳頭大小,邊緣處有些些許紋理。


    “啊——!”魯蘇的大腦好像地震一般,他慘叫一聲,手臂上肌肉因為這股更能竟有歡唿雀躍的勢頭。


    “你怎麽了,lusu?”


    艾琳連忙過來查看,她今天穿著一件運動背心,錯落有致的身材在彎下腰的那一刹那很是誘人。


    可惜,現在他根本沒空欣賞。


    劇烈的疼痛讓魯蘇根本得用手中的手槍打爆自己的腦袋,可最終連拿起它的力量都沒有。


    大衛和吉德羅相視一樣,知道情況有些不對,但是事已至此,隻能夠賭一把了。


    “快,我們把東西裝上。”


    大衛擦了擦手,身先士卒地幹了起來,其他人見此也紛紛出手。


    安裝炸藥的主要還是以那三個軍人為主,他們之前都曾經有過這方麵的經驗,再加上購買炸藥的公司的違規操作,使用得是威力更強的烈性炸藥。


    危險性更高。


    他們卻更熟悉。


    “準備好了吧。”


    “這東西要是不把他們炸得分身碎骨,我就把名字帶過來些。”黑人士兵搬著引爆器往後走去。


    吉德羅皺著眉頭看向峽穀:“這裏的霧氣實在是太濃厚,我們根本判斷不了穀底有多深,萬一要是炸不到對麵怎麽辦?”


    “這個不用擔心,”矮子自傲一笑,指了指手上的觸發裝置:“隻需要把這東西扔到下麵去,等它受到撞擊之後,自然就會引爆的。”


    “不知道威力有多大,會不會影響到我們。”吉德羅摸了摸下巴。


    “這又不是雲爆彈,影響倒不至於,最多有些震感吧。”


    就在這時,一直盯著那黑色觸手看的老湯姆發話了,他語氣沒有絲毫情緒,說出來的語言仍引起了眾人一定的恐慌。


    “各位,我好像看到觸手在動。”


    十幾根黑色的觸手自從所有前來,再到忙碌了一陣子,一直都收一動不動的,好像跟石頭一樣。


    大家剛剛還猜測,這跟觸手的主人說不定是個吃飽了懶得動彈的大章魚。


    “你確定嗎?我怎麽沒看到。”


    “剛剛確實是動彈了一下。”老湯姆把手裏的家夥準備好,十分確定得看著他們幾個人。


    這種確切的神情讓剛才還歡顏笑語的心情頓時消失得一幹二淨,大衛看著那隻漂浮在空中似乎沒有動彈的龐大觸手,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危機感。


    這麽龐大的觸手一旦揮舞起來,恐怕他們幾個人都要留在這裏了。


    “快,幹淨將東西放好,我怕這東西蘇醒過來,到時候就晚了。”


    所有人點點頭,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一倍不住,就在他們準備剛炸藥投放到山穀裏麵的時候,一直跪在地麵上魯蘇卻突然舉起來收來。


    “等一等!”


    他臉上全部都是汗水,眼睛像是失明了一樣,全部都是眼白,看不見瞳孔。


    記起來了。


    我全部記起來了。


    從《蜘蛛俠》開始,然後到《佐羅》、《哈利波特》,這期間光是間接殺死的人都差不多達到了幾**了。


    這是我幹的嗎?


    那些悠久、殘暴的記憶就像是海水一樣在自己腦海中沸騰,魯蘇咬著嘴唇,幾乎就要咬出幾個血色的洞出來。


    他知道自己的人格正在被過去逐漸替換,自己必須在還存在有人性的時候,把一切都告訴大衛他們。


    風兒一陣吹過,艾琳連忙扶住了他,就在此時那觸手竟然真的活動起來,從它腕足部分吐出一道白色的絲線纏住了魯蘇的左手。


    眾人一陣驚唿,老湯姆當即衝過去想要用刀將其砍斷。


    魯蘇抬手阻止了對方,鼻子通紅無比,連帶著臉頰都在顫抖,他放聲哭泣:“抱歉了,老湯姆。我現在全部都明白了,我全部都明白——!”


    尖厲而嘶啞的哭聲是那麽苦澀,仿佛在黃連水裏泡過似的。


    晶瑩的淚水不自覺流淌在風中,連帶著過分的內疚和悔恨,隨著那線繩一拉,幾乎整個人就要被拖走。


    “你明白了什麽了!”大衛怒吼一聲,衝迴來死死抓著他,並且示意老湯姆動手砍線。


    魯蘇沒有反抗,因為砍斷了一根,還有接下來一根,觸手吐出的蛛絲是無窮無盡的。


    他繼續嚎哭,情感或許暫時衝刷了大腦,讓屬於人類的意誌明確了起來。


    “快跑,”他竭盡所能地說道。


    “什麽!”


    “快跑,這東西根本不是我們可以多付的,祂不是人類可以想象的存在。”


    “你在說什麽胡話,”大衛手上持續使勁,想要罵醒對方:“我們的炸彈足夠殺死上百米的怪獸了,你應為它們都是鋼鐵之軀嗎?”


    “比那更糟。”


    魯蘇迴以更大聲的哭喊:“你們看到的不是祂的觸手,那隻不過是它的一根毛而已。”


    一根毛?


    他們忍不住迴頭望去,果然那些黑色觸手看起來和動物界的毛發相似,或許說將他們毛發放大一百萬倍或許就和著觸手一模一樣了。


    但是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光毛發都這麽大了,那祂的身體該是多龐大的存在。


    那樣的體積。


    光想一想都讓人絕望。


    另一隻觸手也行動起來,它噴吐另一道蛛絲,然後兩隻觸手這一樣一拉,魯蘇竟然懸空起來。


    “不,祂快要蘇醒了。”


    “你們跑不掉了。”


    魯蘇兩隻手臂都被固定了,臉上不止是瘋狂還是驚懼,忐忑的內心讓身體幾乎休克。


    他幾近崩潰叫到:“老湯姆,將他們所有打昏。快,這是唯一方法,要不然所有人都會死!”


    “你要相信嗚...將他們打昏。”


    峽穀裏麵的霧氣突然轉變成了深橙色,從地下最初開始變化,最後又散開到其他地方,夾雜著些紫色。


    任何人第一眼見了,都會感覺到一股詭異從心底出現。


    有什麽東西要醒過來了。


    底下的人相互看著彼此,心中焦急萬分,最後隻能選擇相信魯蘇的話。


    “老湯姆,將我們所有人打昏。”


    “你確定嗎?”


    大衛沉聲說道:“消滅迷霧源頭的行動失敗了,我承認是自己衝動了。但是我必須保證所有人的性命。現在,相信魯蘇吧,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好。”老湯姆的行動極為幹練,不一會兒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昏睡過於,隻剩下他自己還帶著莫明的眸子站在原地。


    “我到要看看,你是個什麽妖怪。”


    這蛛絲像是鋼絲一樣結實,魯蘇身體不自然抽搐起來,也隻是讓自己的身體在空中上下晃動。


    霧更濃了。


    魯蘇翻著白眼,隨著振動持續上下輕微搖擺,這時繩索突然變黑了,而且越來越黑,逐漸向他靠攏。


    這黑色不是別的東西,而是由無數隻毛絨絨的大黑蜘蛛聚集在一起。


    蜘蛛的纖毛摩擦在自己的臉上,並且在脖子四散開來,隻可惜魯蘇現在根本沒有知覺。


    隨著越來越多毛絨絨的肢體觸碰著他昏迷不醒的身體,有些選擇鑽進鼻孔裏麵、耳朵裏,知道將五髒六腑都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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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具身體就像是結冰的血水一樣,直接融化下來,並且順著白色的繩索朝向下麵移動。


    有什麽東西被喚醒了。


    當魯蘇的身軀溶解開來,並且被祂吸收了的時候,一種神秘的儀式便已然完成了。


    那沉睡著的神聖靈魂開始蘇醒起來,伴隨著一股足以毀天滅地的魔力潮汐在身體周邊永動。


    不可名狀的氣息第一次像這樣劇烈散發,那破隨著無窮的來自多遠宇宙的真理就夾雜魔力裏麵,任何被這魔力吸引的生命都有機會窺見些許禁忌的知識。


    祂龐大的軀體在晃動,整個山崖都開始坍塌。


    因為軀殼過於巨大,隻是輕輕一次晃動,便能引起不小型的龍卷風。


    老湯姆還沒見到正主,蒼老的身體就開始有些承受不住了,他用槍當做拐杖,強忍著不適繼續站立著。


    直到那惡魔逐漸收迴了迷霧,將自己真實的樣貌展現在地表之外,同一時刻天空之上觀察地麵氣象的衛星竟然自動毀滅。


    “唔。”留下了一個字的遺言,他的眼球在眼眶中炸裂,整個人直直摔倒下去。


    那未曾注意到這邊螞蟻的克蘇魯卻是身形一轉,消失在原地了。


    ......


    大概過了很久很久以後,迷霧外麵的人來勘察此地的時候,在山崖的最上方,發現了一具好像天生沒有眼睛的屍體。


    這具屍體渾身上下都沒有孔洞。


    沒有耳朵眼,沒有**。


    雖是蒼老,但皮膚卻又是光滑無比,勘察之外想要知道他為什麽死去,於是便請人解剖了他。


    無比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這句屍體。


    它的大腦是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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