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年,二月十一,午時


    冬日的寒氣還未散去,洛陽城南卻因連日來的殺伐而愈加躁動不安。昔日的八大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觀星賭場化為焦土,望月樓成為廢墟,劉煥、劉威等人的屍骨還未涼透,新的勢力卻已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試圖爭奪這片無人主宰的混亂之地。


    然而,真正的掌控者,此刻正坐在新陽當鋪的後堂,籌劃著城南的未來。


    當鋪後堂,長桌之上,一張洛陽城南的地圖鋪展開來,各處標記著當前的勢力分布。嬴無塵端坐主位,麵色淡然,手指輕叩桌麵,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張益、許褚、洛陽五鼠、玄影門各堂的正副堂主分列在側,而對麵,則是新陽當鋪的陳公、四季賭場的邱三娘、馬幫的胡家兄弟、閻王殿的樊老五。


    但這場會議,並非一開始就平靜無波。


    “嬴公子,你一句‘城南歸一’,未免太過輕巧了吧?”邱三娘倚著椅背,修長的指甲輕輕敲著桌麵,眼神意味深長,“我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拚了命才從這場腥風血雨裏活下來?可如今,你一句話,就要讓我們乖乖歸順?”


    她這話一出,胡勇也冷笑一聲,嗓音沙啞:“說得輕巧,福星賭場的劉煥、望月樓的劉威……這些人,可不是自己找死,而是被某人使計給送上了黃泉路,更別提陪葬的韋邢洲他們。”


    他的目光落在嬴無塵身上,意味再明顯不過——城南今日的亂局,幕後黑手,便是眼前這個年輕人。


    洛陽五鼠對視一眼,飛天鼠立刻出聲幫腔:“話不能這麽說吧?賭場倒了,你們的產業不是還在?嬴公子又沒趕盡殺絕,這可是給你們活路呢。”


    穿山鼠吹了聲口哨,懶洋洋地說道:“是啊,劉煥他們怎麽死的?還用咱們細說嗎?當初誰在賭場裏壓榨百姓、賣人放貸?該死的人死了,活著的該慶幸才是。”


    無影鼠挑眉,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再說了,你們真覺得自己能跟公子鬥?奉勸一句,別太拿自己當迴事。”


    胡孝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圓睜,死死盯著洛陽五鼠:“你們這群竊賊也配在這兒指手畫腳?當初若不是你們趁火打劫,我們馬幫也不會損失慘重!”


    無影鼠眼中寒光一閃,剛要迴嘴,飛天鼠卻按住了他的肩膀,笑著搖了搖頭,“算了算了,咱們五兄妹最不擅長跟人講道理,還是讓公子說話吧。”


    一時間,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雙方陣營隱隱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嬴無塵與玄影門、張益、洛陽五鼠,以及願意追隨他建立新秩序的人。


    另一派,是邱三娘、胡家兄弟等,這些在城南原本就有勢力,如今勉強存活下來的人,他們忌憚嬴無塵,也不甘心完全屈服。


    許褚一句話,徹底點燃火藥桶


    麵對這場暗流洶湧的爭執,嬴無塵並未開口,而是輕輕抬手,示意許褚發言。


    許褚摸了摸後腦勺,咧嘴一笑:“哈哈,咱家當初下手的時候,隻想著給故友報仇,結果一不小心,就要做主整個城南了?”


    此言一出,整個房間瞬間氣氛驟變。


    胡孝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圓睜,死死盯著許褚:“許褚,你這話什麽意思?我們馬幫兄弟在城南打拚多年,結果你隨隨便便砸個賭場,就把整個城南當成你們的戰利品了?”


    胡勇臉色陰沉,冷冷道:“我馬幫兄弟這些日子損失慘重,難不成最後還要給你們玄影門做嫁衣?”


    許褚雖為猛將,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沉,眼中透出幾分不耐。


    “你們要說法?嗬,老子若不是幫著砸了觀星賭場,劉煥他們還會乖乖把地盤讓出來?”許褚虎目一瞪,猛地往桌上一砸,“老子打生打死,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在這兒指手畫腳的!”


    此言一出,胡家兄弟同時站起,胡孝更是握緊拳頭,殺氣騰騰:“你什麽意思?城南本就是我們先立足的地盤,難不成你們想獨吞?”


    “獨吞?”許褚冷笑一聲,直接將虎頭雙錘放在桌上,“你們要是覺得能從我這兒搶走,盡管試試。”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雙方人馬各自握住武器,眼神淩厲,殺機隱隱浮現。


    玄影門眾人沒有動,但卻暗中做好了準備,而胡家兄弟帶來的人,也紛紛摩拳擦掌,隨時準備動手。


    就在氣氛緊繃之際,一直未開口的嬴無塵,終於微微抬眸,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目光掃過在座眾人,既無慍怒,也無喜色,仿佛這些人的怒火與衝突,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而,他依舊未言,隻是靜靜地看著,等待著有人先低頭。


    沉默,讓房間的壓力陡然上升。


    最終,就在雙方即將徹底翻臉之際,還是陳公歎了口氣,開口打破僵局:“夠了,都坐下吧。”


    他環顧眾人,歎了口氣:“大家同在城南謀生,若再繼續內鬥,隻會便宜外人。嬴公子此言,並非要獨占城南,而是要定規矩。你們以為如今的城南,還能迴到過去的模樣?”


    胡勇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什麽意思?”


    陳公搖了搖頭,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地方:“我問你們,劉煥死了,劉威死了,城南是徹底太平了嗎?如今城南混亂,各方勢力都想趁機分一杯羹,你們真覺得,能守得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邱三娘眯起眼睛,緩緩道:“陳公的意思是……現在城南,並不是隻有我們在爭奪?”


    陳公歎息一聲:“城南原有的勢力已崩,但不少勢力都已經盯上了這塊肥肉。若我們再不聯合,很快就會被那些新興幫派吞掉。”


    聽完陳公的分析,房間裏的人臉色皆有變化。


    洛陽城南的老勢力剛剛被連根拔起,原以為他們幾人便是這片地盤的新主人,誰曾想,不過短短數日,新的豺狼便已悄然窺伺而來。


    張益目光銳利,在地圖上點出幾個關鍵區域,沉聲道:“城南雖亂,但洛陽從不缺想趁火打劫的賊人。如今,已有三股勢力悄然崛起,試圖吞下這塊肥肉。”


    嬴無塵輕敲桌麵,淡淡道:“說來聽聽。”


    張益手指輕點在洛陽南郊的倉儲區域,聲音冷靜:“第一股勢力,赤煉堂,原是並州一支馬匪,堂主名叫‘白通’,綽號‘赤煉君’,手下多是並州戰亂中的流寇,極擅用火攻與埋伏之術。”


    邱三娘蹙眉:“赤煉堂……他們怎麽會盯上城南?”


    張益抬頭,看了她一眼,道:“他們原本在洛陽外圍活動,靠打劫糧草商隊為生,專門截殺來往的商賈。如今城南大亂,許多糧倉和當鋪暫時無人掌控,他們趁機滲透,已經占據了南郊的幾處倉庫,甚至招募了一批散兵遊勇,意圖長期駐紮。”


    嬴無塵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並州之地戰火不斷,他們早已習慣了在廢墟上討生活,如今城南亂成這樣,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陳公眉頭緊鎖,沉聲道:“糧倉若是被他們控製,城南百姓的生計便是個大問題。”


    嬴無塵目光微冷:“所以,他們不會活太久。”


    張益的手指順著地圖移動,落在洛水碼頭附近,繼續道:“第二股勢力,黑煞幫,幫主‘焦瘸子’,江淮水賊出身,原本盤踞在淮河一帶,靠販賣私鹽、私酒為生。如今洛陽城內戰亂頻繁,他們趁機北上,已經滲透了城南的幾處水運碼頭。”


    胡勇臉色微沉,冷哼道:“這群江賊竟敢染指城南?當初我們馬幫就跟他們打過幾次交道,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水鬼!”


    胡孝亦是臉色陰沉,道:“焦瘸子這人最是狡詐,他的勢力雖鬆散,卻極難根除。他手下多是沿江的亡命徒,精通水戰和偷襲,若是讓他們控製水運碼頭,城南的物資流通恐怕都會受製於他們。”


    陳公點頭,沉聲道:“黑煞幫擅長私鹽交易,若是他們占據碼頭,不僅城南的酒館、商鋪受影響,甚至連軍需物資的流通都會出問題。”


    嬴無塵緩緩道:“那就讓他們知道,水鬼也有淹死的一天。”


    張益的手指停在城南最混亂的暗巷區域,聲音壓低:“最後一股勢力,伏夜門,一群亡命之徒組成的殺手門派。”


    此言一出,房間內氣氛陡然一沉。


    伏夜門,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它的存在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悄無聲息,卻致命無比。


    樊老五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沉聲道:“伏夜門的主事人是‘杜承’,此人性情古怪,冷酷嗜血,做事毫無底線。比起其他幫派,他更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


    邱三娘雙眉緊鎖,緩緩說道:“若隻是個殺手組織,也不足為懼。但他們如今為何盯上城南?”


    張益沉聲道:“他們並非為了掌控城南,而是為了‘買賣死亡’。”


    “什麽意思?”胡勇皺眉。


    嬴無塵接過話,聲音平靜:“伏夜門不是傳統的幫派,他們隻做兩件事——刺殺與情報販賣。如今城南大亂,黑道爭鬥激烈,他們正好趁機從中漁利。”


    張益點頭道:“他們四處販賣情報,同時暗中承接刺殺任務。隻要出得起錢,誰都能買命。”


    洛陽五鼠神色不善,飛天鼠冷笑道:“殺手組織?哼,倒是個麻煩的角色。”


    穿山鼠舔了舔嘴角,笑得意味深長:“不過……殺手也有弱點,他們自己也會死。”


    嬴無塵的目光掃過地圖,最後落在伏夜門的駐地位置,嘴角微微勾起。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感受一下,被人盯上的滋味。”


    聽完這三股勢力的情況,場中眾人沉默片刻。


    邱三娘率先開口:“這麽說來,若我們再繼續窩裏鬥,最後得利的反倒是這些外來者?”


    嬴無塵抬眸,淡淡地看著她:“你們可以選擇繼續爭吵,也可以聯手,真正拿下城南。”


    胡家兄弟對視一眼,臉色陰沉,但終究沒有再反駁。


    樊老五咧嘴一笑,淡淡道:“既然已經動手了,那便幹脆一點。公子打算怎麽收拾這三股勢力?”


    嬴無塵緩緩站起身,負手而立,目光幽深,語氣淡漠:


    “從今日起,城南,隻能有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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