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勇,之前為了你結婚的事兒,我爸可是豁出去麵子,幫你去挨家挨戶去借錢,現在誰家生活都不富裕,那錢都是牙縫裏省出來的,你賺錢了不想著還大家錢,怎麽著,你想把這錢賴掉啊?”


    李東強看著侯勇,雙手十分誇張地疊在身前,手心和手背用力地拍了拍,“你的良心呢?好借好還,再借不難,鄉親們,你們說是不是?”


    李東強工廠車間裏麵的幾個狗腿子,在人群裏麵附和著,站在外麵原本看戲的人群,情緒也慢慢被煽動了起來。


    “我說他怎麽有錢在咱們村子裏收石花籽呢,敢情兒這是賺了錢啊。”


    “嘖,當初我家還給他家湊了二十塊呢,那可是我家那個一個月的工資。”


    “那我比你少點,我就借了十塊,我當時想著這錢就當是他結婚隨禮了,那他家現在賺錢了,要不……”


    “肯定賺錢了,要不然後山沒人要的破草,他咋可能那麽好心,要花錢收迴來呢。”


    人群裏麵你一言我一語,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站在侯勇身後的顧盼盼,看著眼前這些平日裏看起來很質樸和藹的村民,現在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難聽,那些話好像刀子一樣刺進了她的心裏。


    眼淚早就在眼睛裏打轉,但是姑娘卻是倔強地用小臂擦了擦,強忍著沒讓自己哭出來。


    哭不是為了自己,顧姑娘覺得自個兒的情郎委屈大了。


    侯勇麵色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些村民,什麽話都沒有說。


    這種事放在後世,你也很難論出來個對錯。


    欠人錢,是真的;


    欠人人情,也是真的;


    村民們本身就沒什麽太多的見識,被李東強這個有心人利用,情緒煽動起來,也難分對錯,畢竟家家戶戶拿出來的錢,擱在這個時代,也不是小錢。


    好在,現在當場沒有人冒出來什麽太過激的話出來。


    “小兔崽子,你在這幹雞毛呢?”


    就在場麵快要失控的時候,老村長的聲音猛地在人群後麵炸響了起來,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都鴉雀無聲,自動地給老村長讓出了一條道路。


    李東強看到自個兒親爹來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但是想了一下之後,還是硬撐著站在那裏,看到老村長一臉慍怒地走過來,幹笑道:“爸,你怎麽不在山上等著開渠成功,來這了。”


    “你小子還他娘的知道開渠的事兒啊?你一大早把人都拉到這聚堆,你要幾把幹啥?”


    侯勇的腦迴路又皮了一下,忽然想到後世有個梗。


    太好了,是藥劑師,我有救了。


    “爸,這人可不是我聚過來的,這不是老侯家說要收購後山的石花籽麽,我昨兒也在山上采了一些,這沒人要的破草侯勇都能花錢買,我尋思他手裏有錢了,之前在咱們村裏借的那些錢,我估計現在他也能還上了。”


    “還錢,還他娘的什麽錢。”


    老村長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了李東強的屁股上,藏藍色的工地褲頓時印上了一個鞋印,李東強不敢說話,隻是身子向後挪了兩步。


    “當時借錢的時候,是我挨家挨戶去你們家作保,借的這個錢,說好了,五年之內,把這錢慢慢給你們還上,你現在跟這起什麽秧子。”


    “爸,您還知道這錢是您作保給他家借的,要是他家到時候還不上,這錢不得咱們家背鍋啊?”


    李東強頓時不滿地嚷嚷道:“而且剛才是侯勇說自己賺了錢了,那現在有錢不還,天底下沒有這個理兒吧?”


    老村長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李東強,後者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裏有些發毛,後麵的話全都咽迴了肚子裏。


    “老村長,東強說的也沒錯。”


    場麵氣氛有些僵,侯勇這時候才開口道:“您當時能替我作保,已經是承了您這天大的人情了,現在我這邊和城裏一個老板合作點小買賣,也算是賺了點錢,但是錢不多,不夠一次性把大家欠的都還了。”


    “都說了五年,日子沒到,你小子著急還個屁,你爹那邊還用錢呢。”


    老村長打斷了侯勇的話,後者微微愣了愣,沒想到老爹看病的事兒老村長那也知道了。


    “老村長,我爸那邊的事兒我心裏有數,您就放心。”


    侯勇笑著給了老村長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後繼續朗聲道:“現在家裏的餘錢不多,但是先還給你們一部分,還是可以的,大家都是鄉裏鄉親的,當初幫我家的人情,我侯勇都記著。”


    “現在誰家要是急用錢,可以拿著當時我家給寫的欠條,來找我兌一下,要是我現在不夠給的,我侯勇保證,半年之內,這錢也能給你們都還上。”


    侯勇開口說完之後,整個院子都安靜了下來,滿場落針可聞。


    人頭攢動下,後麵有不少人都在小聲竊竊私語著。


    “你們可別忘了,當時老侯家借這個錢是為了幹啥,他們婚禮那天,又發生了啥。”


    老村長適時地補充了一句,隨後又看了人群一眼。


    “老村長,我家現在是真困難,咱們這地裏旱了這麽久,莊稼都不抽條,現在家裏都揭不開鍋了。”


    “我家也是,孩兒他爹前天在廠裏幹活摔傷了胳膊,現在重活都幹不了,當時問我家借了二十,你先還我十塊就行。”


    人群裏有幾個聲音喊了起來,侯勇循著聲音看了一眼,腦子裏那點困意和不爽現在已經全沒了,當即朗聲道:“行,那各位現在有需要的,就迴家把欠條拿過來,咱們當場兌現,你拿錢,我撕欠條,不著急的,就容我幾天。”


    聽到侯勇的話,人群漸漸散去了一些,當然,還有一大部分都留在原地看熱鬧的,想看看侯勇到底能還出來多少錢。


    當時在村子裏他們老侯家借了小一千塊錢,這些錢都夠在他們村裏重新蓋個兩進兩出的大院子了。


    眼看著侯勇搬過來兩個凳子,一把給老村長,另一把自己坐下,老村長沉默了片刻,方才湊在侯勇耳邊低聲道:“小兔崽子,你手裏有幾個子兒,敢說這種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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