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


    “不要啊!”


    不多時,君秋雪已經幫方長生換好了衣服,一套與之前一模一樣的素白色長袍。


    她的手法熟練,但是今天明顯比以往慢了些,奇怪的是,她明亮的眼眸不停的打量著方長生的裸露的身子,似乎在尋找什麽。


    十多年來,方長生癡癡傻傻的無法生活自理,都是在她的幫助下穿的衣服,時常帶著他出門玩,給他講故事,哄著他睡覺。


    君秋雪掏出一塊冰蠶絲巾,玉手撫摸著他的臉,拭去上麵的血漬,那是張俊俏中帶著一絲青澀的臉。


    今年,君秋雪二十有四了,修士的的麵容顯得年輕。


    轉眼間那個尿床的小屁兒,現在已經長大成少年了,不知想到了什麽,歎了一口氣,似有惋惜。


    一時半會兒方長生也不會醒來,君秋雪盤膝打坐。


    “我堂堂黑暗裁決也會有任人魚肉的時候。”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換衣服,居然還是個女的,這算是豔福嗎?”


    “姑娘你這樣扒光我衣服,算是非禮嗎?罷了,罷了。”


    方長生不停地嘮叨著,心裏還是比較開心的,活著真好。然而身邊的少女是聽不到了,突然想到了什麽,居然臉上居然有些燥熱。


    身體無法控製,但是他的各種感覺還是存在的,感受到陽光照在臉上的餘溫,聞到桃花清香,還有淡淡少女的體香,聽到一群大雁從頭頂飛過時發出的鳴叫。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見方長生還沒有醒來,她不禁眉頭鄒起,心下有些不安,手指點在方長生的額頭,絲絲無形的靈氣將方長生裹住,她心神一動,方長生進入了修行者專用的儲物袋,裏麵有一個房間那麽大。方長生感覺到光線一黑,輕輕地掉落在柔軟的床上,鼻子還能聞到一股女兒家閨房特有的味道。


    這又是哪裏?


    這個少女踏著劍飛行,難道是仙人?


    如果遇到壞的仙人,我豈不是很容易就掛掉了?


    連一個丫鬟都可以飛行,是不是人人都可以修仙?


    方長生對於陌生的世界有著太多的疑問的同時,還有著一種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無奈。


    我要變強!


    我要變強!


    我要變強!


    他狠狠的給自己打氣,他的腦海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喚醒,平靜了千年的落塵大陸,各地發生奇異變化。


    東州,直插雲霄的光之城發生一瞬間的顫抖。


    南海,封印住長生殿的血海變得波濤洶湧。


    西苗,測算天機的命運之輪自行地轉動了一下。


    這些變化將會給這個平靜的大陸帶來怎麽樣的血雨腥風呢,都是後話了。


    落雁城,鎮國將軍府內,正堂高坐一頭發有些發白的男子,下麵黑壓壓的跪著一群身穿鎧甲的人。


    他們跪了很久,高坐的男子也一直未開口。為了等待執行任務的人迴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恐懼的神色,最後一抹陽光消失了,高坐的男子身子一軟,像隻死狗軟到在高高在上的椅子上喃喃自語,”完了,全完了。”


    “將軍隻是受皇帝指派去的,難道方天行還敢動我們,動皇帝不成?”下麵跪著的一個人站了起來不解道。


    “方天行愛子如癡,不要說殺了我們,就算殺死落雁城的所有人,他也做的出來。”


    一道紫羅蘭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飛向落雁城。


    君秋雪在臨近城門之前,收劍,奔跑在青石鋪成的道路上,一路橫衝直闖,也沒有理會城門守衛的檢查。


    “站住,敢……”一個滿身肌肉的守衛揮刀向前指著君秋雪的背影,厲聲喝道。話到一半,看著紫羅蘭色的長裙便認出了來者身份,默默收刀迴鞘。


    城中,瓊樓玉宇,商鋪林立,行人如織,熱鬧繁華。


    在鬧中取靜處有一座古樸的府邸,青石磚瓦砌成,雖看不去有些破舊,但如果走近宅子,就會感受到一股狂暴之氣籠罩著整個府邸,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周圍的奢華建築反襯出府邸的不凡。


    ‘方府’兩個古樸滄桑的紅漆大字的匾額,落雁城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因為方家府邸是都城的首富。陌生,據說十多年前,下了一整天的暴雨,人們都躲在家中,第二日落雁城中便多出來了一座府邸‘方府’。


    心急如焚“咚咚”君秋雪敲響了門。


    吱呀。


    大門才打開一條縫,君秋雪撞門衝了進去,撞到了前來開門的老仆,老仆剛準備大叫來人,眼角映入的是一襲紫羅蘭色的長裙,瞪大了眼睛,一眼便認出來了是君秋雪,平時那麽文靜有理的孩子,今天這是怎麽了,她不是跟隨著少爺的嗎?少爺人又在哪裏?


    “老爺,少爺受傷了,老爺,少爺受傷了。”君秋雪急促的高喊,聲音響徹了整個府邸,然而方府之外的行人是聽不到的,府邸的陣法隔絕了聲音的擴散。


    她一路直奔,穿過熟悉的走廊,去往老爺的書房,她知道每天的這個時候,老爺喜歡一個人在書房看著夫人的畫像,懷念著過往。


    夕陽餘暉從敞開著的窗戶照射進來,書房內一眼望盡,擺滿書籍的書架依牆而立,在窗戶處擺放著一張色澤紅的發黑,體態寬大的太師椅。


    太師椅的靠背上,浮雕有地獄惡鬼,黑雲雷電密布。


    一隻麒麟頭張開了巨口,把地獄餓鬼吞食在口中,麵目猙獰。


    兩根鋒利的頭角,分別位於靠背左右兩邊。


    麒麟的四肢正是太師椅的椅腿,刻有奇特的獸紋、鱗片。


    湊近了看,還可以看到麒麟身上的鱗片狹縫處閃動著星星火焰。


    雖然隻是個家具,但還是給人一種難以駕馭之感。


    一身材高挑的男子正坐於其上,仿佛要與麒麟太師椅融為一體,他雙手撐開一副白紙黑墨的女子畫卷。身穿儒生長袍,顏色是如同鮮血的紅色,衣服材質似乎很名貴,如瀑布般的白發披散著垂落在肩頭。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歲數,從背麵看很容易讓人以為是個老翁,正值中年的他已經青絲化作白發。


    鼻梁英挺,眉似劍,目含星辰,眉心一點朱砂痣,再配上成熟模樣,整個人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帥氣卻又讓人不易接近。


    “長生。”


    他喃喃自語一句,手中的畫卷便不知去了何處,起身出門,一股清風拂過書房的門自動關閉。


    行走之間,帶動風勢,血紅的長袍隨風而動,白色的長發飛起幾縷,一眼看去,妖氣與俠骨共存。他不經意間的一眼,有種身處紅塵,笑傲紅塵之意。


    他?


    一劍破萬法,天下劍修他認第一。


    仙界名人榜,劍仙方天行。


    “長生,長生。”


    書房外的長廊方天行遇到前來的君秋雪,無需多說,君秋雪手指在儲物袋上麵一點,光芒閃爍的一瞬,便看到在她懷裏抱著的方長生,此刻的方長生安靜的如同一個調皮累了的嬰兒,在母親的懷裏沉睡。


    一般方天行見到這個‘傻子’兒子的時候,兒子都是嘻嘻鬧鬧,調皮的很,現在安靜的樣子讓他心都緊縮了一下。


    “誰幹的?”方天行上前從君秋雪手裏接過兒子,抱迴房中,安置在軟榻上,右手探向兒子的脈搏,問道。


    “鎮國將軍府。”


    “哎”方天行突然歎了一聲,隨即臉色一沉。從懷裏取出一個黑色的令牌,仍到君秋雪手中,上麵刻著一個‘方’字。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秋雪,你去安排人滅了將軍府,一個不留。”


    “會不會…他們隻是凡人…家眷是無辜的啊。”君秋雪心有不忍說道。


    “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如果今天是我們弱小,怕早就被人殺了吧,我不主動開殺戒,但誰敢企圖傷害我的兒子,那他們就必須做好接受報複的準備。”


    “無辜?!做人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覺悟。”方天行嘲笑道,“長生,他是我的天,如果有一天,天塌了,就算要讓人間變成修羅地獄,我也在所不惜。”


    “去吧。”


    “是。”君秋雪沒再多言接過令牌,轉身離去。


    在這個世界,修士是不能濫殺凡人的,如果違反了規則,會在修為突破的時候容易產生心魔,同時影響氣運,所以非要殺凡人的話,都會安排凡人去執行。


    靈魂正在融合的方長生慢慢的了解傻子的過去,知道傻子有個愛子如癡的父親,想必就是這個發號命令的人吧。


    十多年前方長生的家住在東州,娘親在方長生出生後的不久,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四歲的方長生聰明絕頂,經過大宗門的靈根測試,乃是千年不遇的修行天才。


    當年,東州,不老城,天下閣宣布了一個重大的事:雛鷹令再次問世,新一任繼承人,方長生。


    天下閣,乃是修行界中立的勢力,實力,財力雄厚,地位超然。根據各項指標的調研與評估,創立仙界名人榜,收錄了落塵大陸各色各樣的天下第一,故名‘天下閣’。


    雛鷹令,乃是頒給修行界最具潛力的修行之人的象征。持有此物的人可以隨著修行的提升,領取對應的修行資源,對於殘酷的修行界最缺的便是資源了,所以人人想要得到雛鷹令。雛鷹令持有者受天下閣保護,隻有同一個大境界的修士才可以去搶奪,但凡發現有依靠師門長輩,仗著自己修為高,以大欺小者,都會被天下閣追殺,至死方休,就算奪到令牌也是作廢。


    七歲那年,不知為何方長生變成了傻子,方府離開了東州,天下第一劍消失在修行界。


    那一夜,父親的三千青絲,發如雪。奇怪的是,關於天才變成傻子的那段記憶是空白的。


    十多年來,氣質出眾的父親未在娶過女子。


    方天行仔細的檢查了昏迷中的兒子,確定沒有大礙,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不少。他望著躺著床上的兒子,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封魔玉佩。”他從懷裏掏一塊同心圓型的玉佩,掛在兒子胸前。


    此玉佩,通體紫紅色,正麵雕刻兩個字‘封魔’,背麵刻化著一隻模糊獸首,不是雕工不好,而是雕刻的過於精細,獸首長滿了長毛、頭上、臉上、嘴唇、就連眉毛都長的離譜,全部的毛發淩亂一團,無法分辨是何種動物。


    隨後的幾個時辰,方天行倚在床邊,自言自語的迴憶著曾經與妻子一起的點點滴滴,時而露出微笑,時而久久的沉默,他是那麽的愛著她,愛著他們的孩子。


    果然是個有故事的男子,方長生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自己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所以一點也沒有覺得床邊這個喋喋不休男人的話多,以他的話說。


    人生如戲,各有各的悲歡離合。


    躺在床上的方長生,可以感受到一股暖流緩緩地由玉佩滲入進體內,遊走於全身各大穴位,神清氣爽,身體漸漸的被自己控製,心中暗自稱讚,這個東西是個寶貝。


    他試著睜開了眼睛,入眼的便是一個白發英俊的男子,男子還在迴憶著過往,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方長生已經醒來了。


    這個便是我今生的爹,我該怎麽表示好呢?方長生思忖著。也許是因為融合了記憶,加上血濃於水的緣故吧,他對這個男子有著一種親切感。


    他從小是個孤兒吃盡了苦,成為殺手每天過著槍林彈雨的日子。親情,那是一個奢侈品,從來就不屬於他。


    方長生心想,人生如戲,戲要演好,開頭至關重要。


    “爹,爹,爹。”


    方長生坐起身不管不顧,uu看書 ww.uuknhu.co撲了上去,抱住了正在迴憶的方天行,一把鼻涕一把淚,大聲喊道。心裏居然有點小緊張,怕演的不夠到位,雙手不停的輕拍著對方的後背。


    方天行身體一震,不知所措,放在平時哪裏有人敢主動抱住自己,這些年來傻子兒子不會叫爹,更不要說抱自己了,難道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他下意識的輕推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抱住自己的人,那是張與自己長的有幾分相似的臉,眼眶紅潤,淚水不停的流著,鼻子還掛著兩條欲要滴下的液體。


    糟糕!居然推開我,難道哪裏不對,方長生心中有些波動,淚水卻流的更多了,聲音急促響亮“爹”,一把抱住眼前的男子,把頭埋在白色的長發上,眼淚混著鼻涕黏住了白發。


    “兒子想死你了。”方長生心虛,又來了一句。畢竟他以前從來沒有與親人相處的經驗,不由得把方天行抱得更緊了,淚水不要錢的直流。


    “啊,”方天行腦子有點懵,隨即滿心歡喜,兒子這麽感人,不能失了做父親的顏麵,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雙手不停的撫摸著兒子的頭,“兒子,爹也想死你了。”


    “爹,你憔悴了不少,都怪我讓你操心了。”


    “兒,你也瘦了不少,都怪爹沒照顧好你。”


    ……


    “爹,你怎麽學我說話。”


    “有嗎?我是你爹,怎麽也是你學我的。”


    “父子心有靈犀。”


    “那是當然。”


    ……


    方天行這些年來,心中壓抑著太多的情緒,這麽一哭,似乎打通了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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