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裴衍步子一頓,他在旋梯上找到人後,就時刻觀察著沈淮的狀態。


    沈淮不僅反應變慢了,記憶力也減退了,走過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都沒有發現。


    除了剛找到時還有些活力,現在就隻剩下累了。


    “為什麽不理我?”沈淮走過去,拉了下周裴衍的袖子,“你也在生我的氣嗎?”


    周裴衍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沒生你氣。”


    “那你為什麽不理我?”沈淮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繼續呢喃道:“是不是因為我生病了?麵色變得憔悴,沒有以前好看,你不喜歡我了。”


    “我現在好後悔迴了榕城,如果沒迴去,我們就待在海城,我也不會生病了。”


    “不是這樣的!沈淮你聽我說……”


    沈淮打斷他,“周裴衍,你讓我說完。”


    周裴衍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那時候我不應該來海城找你的,失約就失約了。”沈淮低頭注視著指節上的戒指,“最起碼要等到我病好了,再來找你才對。”


    前提是他能撐到病好的話……


    不過他大概是撐不到那時候。


    說實話,在被確診為抑鬱症之前,他不覺得自己病了,甚至想自己扛。


    為什麽不是身體狀態不好,而是抑鬱症啊?


    為什麽是這種會讓人身心備受折磨的疾病?


    他不應該會得的。


    “周裴衍……我又在胡思亂想了……我好討厭自己……”沈淮抬手胡亂擦著眼眶裏不斷溢出的眼淚,“怎麽又哭了……我不想哭的……”


    周裴衍看著沈淮在自己麵前情緒失控,心髒一陣陣的抽痛。


    他擁住纖瘦的男人,眼眶發紅。


    他下意識想要道歉,畢竟是他不理人,才導致沈淮情緒失調。


    但還沒開口,懷裏的人就搶先了一步,“我剛剛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你不要跟著我哭……”


    周裴衍身體一僵,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淮為什麽要這樣說。


    因為怕他的情緒為此受到波動。


    “我聽你的話。”周裴衍勉強調節好心情,抱起沈淮往電梯的方向走。


    沈淮在周裴衍懷裏不斷抽噎,他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但都無濟於事。


    這不是他想控製就能控製得住的。


    迴到套房內,周裴衍給沈淮喂了藥,吃完藥沈淮不讓周裴衍碰他,就窩在床上,抱著雙膝啜泣。


    身體不僅冷,還十分難受。


    忽然胃裏一陣抽搐,沈淮起身往衛生間走去。


    果不其然,藥被沈淮給吐掉了。


    沈淮蹲在衛生間裏,情緒再次崩潰,眼淚如斷線珍珠般的往下掉。


    這不是藥物的反應,而是抑鬱症軀體化帶來的症狀。


    沈淮跌跌撞撞起身,他推開了幫他拍背的周裴衍。


    “你出去……”


    “別和我待在一起……”


    周裴衍沒動,他顫抖著唇,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我不放心你自己一個人。”


    沈淮緩慢抬起紅透的眼眸,對上周裴衍的目光,“求你了……”


    看著臉上滿是淚痕的沈淮,周裴衍伸手想要去擦。


    微涼的指尖剛碰上那臉龐,周裴衍的手指就縮了下,他苦澀開口:“好,我出去。”


    留下這句話,周裴衍轉身出了衛生間,出了套房。


    周裴衍走後,沈淮渾身卸了力,靠在牆上。


    他抬起抖得厲害的手,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眼尾滑落,視線早已模糊不清。


    房間外,身形高大的男人同樣靠在了牆上,他從口袋裏摸出煙盒,點了支煙,咬在嘴裏。


    心如刀割的感覺,並不好受。


    沈淮為了不影響到他,選擇自己一個人麵對。


    所以,他也得為了沈淮,要調節好自己的心情。


    他抖著手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他的愛人今天跟他賭氣,不吃藥抑鬱症又發作了。


    而自己似乎受到了影響。


    心裏很疼,跟被刀子來迴割在上麵一樣。


    他問,自己是不是也跟著發病了。


    ……


    套房內,沈淮不死心又吃了藥,可沒多久還是吐掉了。


    沈淮用力將藥扔在地上,把窗簾一拉,房間內瞬間暗了下來。


    他縮在角落裏,全身發抖且冰涼。


    這期間他無數次想過一頭撞在床頭上,暈過去就不會這麽痛苦。


    隻是他不能。


    他一撞,周裴衍會受不了。


    熬過去,熬過去就好了……


    —


    周裴衍進來時,整個臥房內昏暗一片,他敏銳發現角落裏有個蜷縮起來的身影。


    他把手裏的杯子擱在床頭櫃上,快步來到沈淮麵前,將人包裹進自己的懷裏。


    暖意慢慢傳遞到過去,沈淮身上有了些溫度。


    “周裴衍,我沒有傷害自己……”


    “但身上好難受……”


    “好想睡一覺……”


    “就好了……”


    沈淮喃喃自語著。


    “那我哄你睡。”周裴衍利落把人抱起,走到床邊將人輕輕放下,順手拿上杯子,“先喝點水。”


    沈淮搖頭,表示不想喝,因為他嘔吐的症狀很嚴重,為此他已經不知道跑多少迴衛生間了。


    “喝一點點沒事。”周裴衍坐在床沿哄著他。


    最終在周裴衍的注視下,沈淮還是喝了些水。


    “渾身疼……”沈淮躺在床上,難受道。


    “我知道。”周裴衍眉宇間都透著滿滿的心疼,他幫沈淮蓋好被子,“阿淮那麽好,不該承受這些的。”


    “不好。”沈淮矢口否認,“這是我一路扛過來的結果,命中注定的。”


    “是阿淮堅強。”


    “不是。”沈淮再次否認,“是逃避。以前我遇到事情,沒想著去麵對,一味的自省,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而且關於父母,我以為足夠順從,隻要討好,他們開心就行,自己的感受完全不重要。”


    “可就是這樣忽略自己,沒做過自己,後來我知道想要什麽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


    沈淮小心翼翼握上周裴衍的手,“我發現我突然扛不住了,身體也出問題了。”


    “我知道是我對自己不夠好,才讓自己病了……”


    沈淮眸中的周裴衍越來越模糊,手上的力度也在漸漸變小,不過他嘴裏還在呢喃。


    “我最應該跟自己道歉的……”


    說完,沈淮抵擋不住倦意,昏睡了過去。


    “傻瓜,明白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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