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入秋。


    天氣卻比仲夏更家炎熱。


    秋老虎在窗外炙烤著庸庸碌碌的眾生。


    16樓。


    蘇安妮端著一杯上等瓷器裝著的速溶咖啡,迴憶著曾經那一段‘暢享成功和心態爆炸’的深刻教訓,然後再慢慢的梳理著對於寇小樓的迴憶和印象。


    她第一次去見寇小樓,起因是‘總盟主’,目的是收編一個‘詆毀者’為己用、以便於那個作為退路和翻身資本的‘粉紅’公司去除後患和加強實力,預設代價是50萬;實際的結果,是因為連續的誤會而造成了踢館事件。


    寇小樓給她的印象,從‘總盟主’變成了‘傳武高手’。


    蘇安妮改變策略,誘使寇小樓就任‘蘇氏格鬥俱樂部’總經理,並使用‘震武’的監控錄像,大力炒作‘傳武高手踢館事件’,為‘網絡格鬥真人秀’和‘震武杯賽’的前期預熱立下汗馬功勞。


    寇小樓給他的印象,從‘傳武高手’變成了‘有勇無謀’的匹夫。


    蘇安妮‘暢享成功’‘心態爆炸’,付出代價、和索蔓蔓聯手,承諾打折、和單學勇翻臉,順便,一腳把寇小樓踢飛了——誰知事態急轉直下,單學勇要求徹底解除合作關係,索蔓蔓陰謀使用合同陷阱……


    當蘇安妮反省過來,用陷阱合同套牢索蔓蔓的資金、用巨大的利益前景達成合作共識、用複雜的交叉持股綁定彼此,用簡單的道歉和恢複承諾找迴了單學勇的支持……之後,突然發現了那個‘微不足道’的俱樂部竟然出現了問題。


    三個老板,三個管理團隊,三個教練團隊。


    各種爭執,各種爭搶,各種告狀!


    三個老板都壓不住,也沒法壓:你敢壓製自己人,對手立馬蹬鼻子上臉;各種大權旁落之後,你的人全部邊緣化之後,作為老板的那個人不也就邊緣化了嗎?別說事權財權,就是利潤分紅是怎麽算賬的都沒你開口詢問的機會!


    無奈之中,寇小樓再度進入老板們的視線。


    這一次,寇小樓搖身一變,竟然因為同時得罪過三個老板,反而獲得了三位老板的一致信任,而成為了一個‘不可能投靠另外兩人’‘具有一定的管理能力’‘具有熟悉情況的優勢’‘可以避免浪費磨合時間’‘薪資低廉’‘難以替代’的‘吉祥物’。


    蘇安妮和另外兩人一起,費盡心機的把寇小樓弄了迴來,又不辭辛勞的為他站台。


    寇小樓輕飄飄的一招‘行政團隊’和‘教練團隊’互不統屬、任何的‘公務交流’隻能通過他本人之手,把管理團隊鬥爭激烈的‘行政事權’和‘財權’丟在一邊冷處理,把核心的選手培訓用盯死在廠房的笨辦法給看住了。


    如果以上這些都還一般般。


    但是,結合寇小樓‘第一次就任總經理’時的三板斧:無中生有出入證,收買人心飯菜質量,屠刀高懸獎懲製度,明見萬裏企業精神……再看他‘第二次就任總經理’的三板斧:行政教練雙軌製改革,非經常性支出貨幣化改革,選手、助理、助教、教練,四級別多梯次人才培養方案……


    寇小樓不但攬權攬得光明正大,從第一次的管出入、管吃喝、管企業精神,到第二次的插手財權的報銷簽字、插手事權的雙軌聯動、甚至還插手了俱樂部的後備人才培養……


    蘇安妮皺眉:這樣一想,即使一年後換掉寇小樓,財權的報銷簽字還無所謂,行政事業雙軌聯動的協調又豈是‘隨隨便便找個人’就能夠立即接手的?更何況,那些被培養的後備人才,搞不好,感謝他寇小樓的,比感謝我蘇安妮的人還要多得多啊!


    蘇安妮放下咖啡杯,點起一支香煙:寇小樓,你的身份,從總盟主變為傳武高手、變為一個被利用的匹夫、變為一個揮之則去招之則來的吉祥物、變為一個深諳職場招數的總經理、變為一個插手財務人事和製度建設人才培養的全能型人才……


    蘇安妮彈掉煙灰:寇小樓,這些身份,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你?這些本事,你又是從哪裏學來的呢?甚至,你還藏著些什麽嗎?


    窗外。


    烈日。


    蘇安妮右手伸進了辦公桌抽屜,握緊了軟鞭的手柄:“靜靜,你幫我聯係寇小樓,安排一個時間,我要私下的和他聊聊。”


    靜靜遲疑良久:“小姐……萬一……他又動手……”


    蘇安妮猛的拍桌子瞪眼:“靜靜!”


    靜靜連忙轉移話題:“小姐,約在哪裏呢?你最近沒空……”


    數日後。


    省城。


    近郊。


    商務車駛入一個鄰水的民居小院。


    靜靜站在後門處候客。


    寇小樓打車,遲遲方到,對靜靜一連串拱手致歉。


    靜靜看著男人‘貓咪求食’一樣的動作,笑顏如花般燦爛,伸手一引,待客引路的動作極盡標準,訴說著嚴格的訓練和尊重。


    寇小樓隨靜靜入門,反手關門,失落道:“靜靜,你變了。”


    靜靜渾身一抖,迅速平定,但卻不敢開口說話。


    寇小樓關好門,轉身過來,玩笑般:“靜靜,我感覺,你今天不開心。”


    靜靜一邊引路,一邊迴頭瞥了一眼。


    寇小樓昂首挺胸,手拎著襯衣胸口的第二顆扣子往衣服裏麵扇風,臉上的表情卻和此時的體態毫不相配,是一種不情不願的應付場麵,是一種生不如死……


    靜靜駐足迴頭:“天氣這麽熱,你還穿著長袖長褲的,不怕中暑嗎?”


    寇小樓叼根煙:“我怕中暑,又怕人家不準我進門,更怕進門之後被趕出來。”


    怕人家不準我進門,說的是老縣那迴事。


    怕進門之後被趕出來,說的是‘滾蛋走人’那迴事。


    靜靜聽得懂,表情微動,低聲道:“今天沒事。”


    寇小樓表情一動,瞪了靜靜一眼:“帶路。”


    靜靜一咬紅唇:“套套在枕頭底下。”


    耶!


    嗯?


    寇小樓終於發現了問題,剛才的對話,似乎……


    蘇安妮出現了,亭亭玉立的站在照出門外的昏黃燈光中,打斷了寇小樓解釋的機會。


    寇小樓首先應付蘇安妮,熱情備至:“怎能勞動蘇總親迎,折煞我也!使不得使不得!快快快!靜靜,趕快攙扶蘇總進房間……哎呀!還是讓我親自來吧!”


    蘇安妮不動如山,任由寇小樓表演,看他像個太監似的說話走路,看他用雙手小心翼翼的扶起自己的左手小臂,不由得暗歎一聲:好演技!


    但是!


    蘇安妮根本不會忘記正事,突然襲擊:“小寇子,你願意投靠我嗎?”


    靜靜觀察著,學習著。


    寇小樓‘大驚失色’,手足無措:“皇後娘娘!我小寇子!難道從前就不是你的人了嗎?蒼天啊!大地啊!我的小心肝好痛好痛啊……”


    “混賬!”蘇安妮一甩手,聲色俱厲:“叫我陛下!”


    寇小樓一愣,一頓,突然扯起嗓子:“陛下駕崩啦!”


    “噗嗤!”


    蘇安妮被逗笑了,推一把寇小樓,一眼責怪,進門去了。


    寇小樓進門,沐浴在涼爽的冷氣中,舒爽得直喘氣!


    蘇安妮又是一個突然襲擊:“寇小樓,我今天叫你來,就是要你給我明說,你到底要不要投靠我,跟著我一起對付索蔓蔓和單學勇兩個?”


    寇小樓毫不遲疑,還一臉反問:“當然要了!我不是一直就是這麽做的嗎?”


    蘇安妮緊追不舍:“你怎麽做的?我怎麽看不出來?”


    房間裏的擺設相當簡單,茶案、琴台、竹椅、藤桌,茶具、席巾、抱枕、窗簾,嶄新的白牆上掛著幾幅‘水墨習作’和一張裝飾古琴,天花板上垂下一顆老式的燈泡。uu看書 ww.uukhu.cm 略顯昏黃的燈光,可以解釋為溫馨,也可以解釋為晦暗。


    略顯昏黃的燈光中,蘇安妮追問不舍。


    寇小樓忽然一皺眉,表情開始僵硬。


    蘇安妮看到了機會,以眼神相逼。


    寇小樓一吸氣,表情一變,聲音低沉而威嚴:“賤妾!是誰教你頂撞寡人的!說!你敢不說的話,別怪朕——罰你騎木驢遊街!”


    木驢……


    遊街……


    蘇安妮怒火衝冠,雙眼一瞪,右爪直取寇小樓頭頂!


    寇小樓早有預謀,左臂雲手,粘、轉、按、拿、帶,順利無比的便拿住了來襲的手腕,輕輕一帶便帶得蘇安妮身形一偏;同時右手成掌,穿過防備鬆懈的中路,一招‘白虎洗臉’,一巴掌拍打在蘇安妮臉上;同時左手發力一帶,右手發力一按……


    “啪嗒。”


    蘇安妮一個‘屁墩’坐到了地上!


    冷場。


    冷場……


    蘇安妮坐在地上,抬起頭來,冷冷的眼光直直的盯著寇小樓。


    寇小樓伸手來拉,若無其事的責怪道:“玩不起就別玩啦。你看,又吃虧了吧?”


    但是!


    不對勁!


    寇小樓猛然發覺——蘇安妮的眼神正在漸漸的融化,漸漸的變得柔軟!


    嚇!


    她竟然沒生氣!她竟然沒發飆!她的脾氣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嚇!


    寇小樓迴憶起靜靜提醒的——‘枕頭底下’的那個東西……


    天哪!


    蘇總不會是想‘潛’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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