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豔陽。


    人間眾生。


    明媚的午後陽光照耀得人們無處可逃。


    老瞎子滿麵縱橫的溝壑:“東家,這些年,我也多少攢下了一點家當,雖然不多,但多少是個心意。您不在的這兩天,我自作主張,請了幾個跟您學劍的茶客說項,走了街道辦的關係、從公園管理處租來了一塊向陽的地方。你看,咱們這個小小的壩壩茶攤子,5張桌子、20張椅子,一天翻個三次,就是600塊錢的流水……”


    寇小樓笑得很開心:“有本錢,就是好啊。好好搞,好好攢錢吧!早點給龍哥娶個媳婦迴來吧……都說傻人有傻福,我看,龍哥是個有福氣的麵相……當然,您老也加把勁,想辦法活得長久一點……太平盛世,史書上統共才多少年啊!”


    兩人晃晃悠悠。


    寇小樓請教:“算命的,你看喔,我眼前的著一切、都是靠著我在公園裏教太極劍積累出來的人脈。茶館的茶客,大都是‘後街老人’和他們的親戚朋友;你這壩壩茶攤子,靠的也是街道辦的幫忙。但是,我這一去省城,這半年時間不在……”


    老瞎子人生經驗豐富:“第一,萬一有人要退錢,讓他們來找我,一人一百,全部退款也不過幾千塊,不能舍不得這幾個小錢;第二,可以給他們延期,下次收費的時間順延半年;第三,請街道辦幫忙看著,你再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迴來一趟;第四,你看啊,如果,讓龍哥跟著你一起去省城……”


    兩人走到了茶攤。


    龍哥正守著燒水的煤爐打瞌睡。


    小鋼炮在一眾茶客中因鼻青臉腫而分外醒目。


    午後時光。


    靜謐安詳。


    一位老阿姨肆無忌憚的破壞了這氣氛。隻見她裝作驚喜的樣子,從躺椅上‘跳’了起來,幾步趕到寇小樓身邊、一個‘八字掌’‘擒拿’住了寇小樓的手腕,壓低聲音、情緒高昂:“小寇師父,我可等到你了!這事兒啊,是街道辦那邊托付給我的。你看,你朝那邊看,你別直勾勾的看啊,你稍微矜持點嘛……”


    寇小樓莫名其妙,手上掙脫不出,又聽到街道辦的官方大名,隻好順從,隻好沿著這位老阿姨眼神所指示的方向看去。


    一位皮裙坤包的女士正靠在躺椅上假寐,黑色的皮裙、黑色的長靴、黑色的輕紗上衣,身段豐腴。陽光很明媚,看得清她的臉部皮膚略顯粗糲,並沒有粉底遮瑕,或許是因為不懂化妝、也可能是害怕流汗毀掉妝容,但也是打扮過的,假睫毛和口紅眼線一樣也不缺,一頭大波浪的長發更是狂野……


    寇小樓似乎猜到了什麽。


    果然。


    老阿姨立馬打聽起來了:“小寇啊,我聽說,你剛從外地迴來,迴來就買了房子、買了門臉、還開了茶館,才幾個月時間就把茶館經營得像模像樣了?”


    嘖嘖,這架勢!


    寇小樓似乎久經沙場,其實江湖招式,其實模棱兩可:“房子啊,板房、頂樓、兩室。茶館嘛,開完工資,還能剩點煙酒錢吧。”


    老阿姨江湖更甚:“就一個茶館,你還舍得開工資給別人!看阿姨給你出個主意,幫你找個免費的,白天免費幫你看店,晚上免費給你……噗……咳,你看那姑娘,身材、樣貌,多麽時尚!去吧……別急,給我留個聯係電話……對了,叫我張姨就好!”


    老阿姨一扭一扭的走人了。


    寇小樓左右看看,老瞎子不蹚渾水、早就溜了,正躲在一旁教育著龍哥怎麽看顧生意,怎麽分辨茶客已經走人了,怎麽及時的收拾茶杯和空出座位來……


    寇小樓想想,沒法,別人也是好意,不能不給麵子,挪到那女人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女人假寐。


    寇小樓點煙道:“我姓寇,司寇的寇,該怎麽稱唿您?”


    女人微微睜開眼睛,聲音有點沙啞:“燕子,燕子的燕子。”


    寇小樓讓龍哥拿了一袋瓜子過來,試圖緩和氣氛:“我請客。”


    燕子相當直白:“你有駕駛證嗎?”


    寇小樓是第一次經曆這種套路,但是,熟知其他套路的人自然很容易觸類旁通:如果是迴答沒有駕駛證,那自然就是沒有開車、更沒有買車,難道還會買了車去請專職司機不成?如果迴答有駕駛證,那麽,關於你買的是什麽車,你自己不交代,人家也可以順著你的話頭、自然而然的問出來。


    寇小樓想明白了,答曰:“沒車。”


    燕子目不轉睛:“不準備買嗎?”


    寇小樓開始聽不懂了,又覺得好像不該卡殼,順手就拿出了從網絡上學來的經濟理論:“買車?車是消費品,不是投資品。”


    燕子一頓,繼續掌握著主動權:“你有什麽愛好嗎?抽煙嗎?喝酒嗎?打牌嗎?玩遊戲嗎?泡夜店嗎?你介意女人抽煙喝酒打牌嗎?介意女人玩遊戲泡夜店嗎?你爸爸媽媽呢?爺爺奶奶呢?”


    寇小樓用動作迴應詢問,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最終,臉上的笑意化成了麵具。


    燕子眼波微動,片刻,嗓音沙啞而低沉:“你長得還可以。”


    寇小樓笑了:“不敢當,你也很好。”


    燕子也笑了:“有人約我打牌,下次再見。”


    寇小樓目送,目送著那個小坤包,仍然微笑……


    突然。


    龍哥一聲:“她還沒給錢呢!”


    突然!


    “哈哈哈……”


    小鋼炮突然放聲大笑,整個身體都蜷縮在躺椅上左右打滾,斷斷續續的:“哈哈哈……天哪……我的寇哥……阿姨給你出個主意,白天……”


    老瞎子又在教育龍哥了:“不就是一杯茶水嘛!人家姑娘沒有蹭飯,人家媒人沒有收取跑腿錢,還要怎樣?龍哥啊!你學做人,要知道好歹,隻有明白了這些……”


    好複雜的樣子。


    寇小樓揉捏著太陽穴,心中,忽然起了厭煩之心。


    寇小樓拎起那袋瓜子,準備……能去哪裏消遣呢?還不是老規矩,步行街上看美女!


    臨走之前,刺激小鋼炮幾句吧:“小鋼炮,我告訴你一個絕密消息。你寇哥我,很快將成為你的頂頭上司。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


    小鋼炮腦瓜飛快:“頂頭上司?什麽意思?難道?不對啊!你既沒接受過係統教育,又沒有任何實踐經驗!喂!寇哥,別走啊!你叫我過來,肯定有事跟我說啊!”


    寇小樓懶得鳥他,把瓜子丟給龍哥,走人!


    小鋼炮腦筋飛快,張口就是大叫:“屠姐!”


    寇小樓迴頭一看,鬼影都沒有,呸了一口。


    小鋼炮眼珠急轉,撿起桌上的零食袋子一扔……


    “小鋼炮!”


    屠蘇蘇憤怒的聲音傳來!


    寇小樓立馬轉身,繞著路,終於發現了藏在並排三張躺椅之中的屠蘇蘇:隻見素色長裙依然,隻是布料略為輕薄一些,全身上下,唯有一截腳踝、一雙素手、一段脖頸和一張臉蛋裸露,陽光下的皮膚白皙細膩,光澤瑩潤;長發如同古代仕女般挽在腦後,顏色烏黑潤澤,與皮膚之白相映成趣……與剛才那位燕子相比,判若雲泥,讓人憑空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寇小樓遮掩道:“屠醫生,您既然出來喝壩壩茶,幹嘛要背著太陽坐呢?難道,有什麽科學依據?”


    “防止紫外線把我曬黑了!行不?”屠蘇蘇把零食袋子一扔,忽然變臉,忍笑、忍笑:“來,阿姨給你出個主意。”


    “噗……”


    小鋼炮再度狂笑起來!


    寇小樓歪著個腦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偷偷的欣賞著屠蘇蘇美人如玉、笑顏如花的樣子,怕被發現了、怕將驚擾了、又怕錯過了,想走、走到半途又舍不得,又跑迴去把那袋瓜子給拎了過來,故意獻寶逗趣:


    “此物,乃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園中、那唯一的一顆瓜子樹所結之果實,三十年一開花、三十年一結果、又要三十年方才成熟至可以采摘、還要童男子親手炒製三十年方才能供凡人食用消化……此乃小仙特意炒製,隻為答謝仙子救命之恩!隻願他日,若是小仙再度落難,u看書wwukash 可得仙子駕雲來救……”


    屠蘇蘇笑了,越笑越美、越笑越美,眉眼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嘴角笑出了雪白的牙齒,屠蘇蘇笑出了聲音,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那銀鈴般的悅耳迴蕩在午後陽光斑駁的樹蔭之下——寇小樓也笑著,看到——她的眼角,笑出了細密的魚尾紋——猶如月前深霄,自己倒映在鏡子中的青黑胡茬……


    英雄落魄。


    美人遲暮。


    歲月啊……


    際遇啊……


    寇小樓感受到了那久違的、令人難以自持的心動……


    寇小樓又突然迴憶起了一句網絡名言:媒人給你介紹的是什麽樣的對象,你在媒人眼裏,就是什麽樣的人。


    我竟然……已淪落至此!


    寇小樓滿麵燦爛的笑著,心中,已起了逃離之心。


    之前的厭煩之心。


    此時的逃離之心。


    一貫以來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之心。


    所以,寇小樓——別禍害自己,別禍害別人。


    當夜,寇小樓獨處臥室,翻出紙筆,在素描紙上細細的描繪起來:一張仰臥的慵懶等候、一張坐姿的笑顏如花、一張俯首的體貼細致、一張驅車的不動聲色、一張獨坐的幽閉暗影、一襲探足車門的長裙……為了終止這種停不下來的衝動、為了避免在自我暗示中陷得更深,他又畫了一張蘇安妮倨傲高坐、褲裝翹腿、一言九鼎演講著的素描,頓時藥到病除,寇小樓再也沒有了繼續作畫的衝動,開始連夜連夜收拾起行李……


    【第一卷(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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